第381節
“不急?!笔捛瓛哌^墨九擔憂的眼,對辜二道:“善用兵者,得避其銳氣,擊其惰歸,廣培根基。如今蒙合風頭正勝,但北勐宗族部落關系復雜,并非一朝一合可以整合的。我們慢慢布局即可,更何況……” 頓一下,他道:“八卦墓已開其五,假以時日,得千字引……還愁什么吶?” 聽他說得這般肯定,墨九愕住了。 千字引上究竟有什么,至今仍是一個謎。 到底有沒有武器圖譜,鬼才知道??? 蕭六郎怎會是一個寄希望于未知的人? 她想,他不過以此為理由說服辜二罷了?;旧蟻碚f,他現在不動蒙合的原因,只是因為時機未到而已。 翻著白眼瞄他一眼,她沒有吭聲,他卻懂了她的意思,唇角一牽,淡淡笑著,指向那一張地域龐大的輿圖,一只手負于身后,即便面容丑陋,卻給人一種王者臨天下的傲然霸氣。 “辜兄,蕭某今日便可給你許上一諾。若有一日得以一展抱負,必不學前人,屠戮功臣……”凝重的目光看向辜二,他一字一頓,極為慎重,“我若為帝,你辜兄也必將是王?!?/br> 不僅辜二,連墨九都怔住了。 大勢尚未開始,他為何許諾這般? 論人心駕馭,她確實不如蕭乾,平常與墨家弟子相處,也全憑了后世的那種“平等觀念”,讓大家對她又敬又愛??珊苊黠@,蕭乾此話一出,辜二面具下的臉雖然看不清楚,但在態度上,已有臣服之態。 他拱手,微微垂首,“必不負所托?!?/br> 蕭乾伸手,拍向他的肩膀,冷不丁又緊緊一抱。 “我蕭乾戎馬一生,卻‘死’于黨爭之禍,乃平生之痛也。故而,也最痛恨陰詭之訐,我以為,真正的鐵血男兒,必不會著眼小局,而是縱觀大局……”他隨手指向寬廣的輿圖地域,“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大片的疆場,等著我們鐵蹄踏遍,此氣可壯山河,傳千古,何苦為內斗傷了元氣?” 他一身浩然正氣,熱血,凜然…… 震撼了墨九,同時,也似震撼了辜二。 他眸底流露出來的,也有一種深濃的情懷。 “使君能坦言至此,辜某之幸。那從今往后,辜某便與使君一道,放手一搏了?!?/br> 看著兩個男人相視而笑,墨九突然明白了蕭乾說那話的意思了—— 像他這樣的男人,應當是不可能完全相信另一個人的,而這個辜二,不管到底是個什么身份,都已經完完全全地滲入了蕭乾的心腹主骨之內,知曉了他太多的事情,也相當于緊握了他的政治命脈。 這種有能力的男人,豈會沒有抱負? 這樣聰明的男人,見慣黨爭之禍,又豈會甘心為蕭乾賣命?他就不擔心有朝一日,蕭乾得了天下,也會效仿那些皇帝,弒殺功臣嗎?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這個道理,辜二肯定比誰都懂。 而且,從兩個男人的稱呼和交往情況來看,不像主仆,辜二也并非完全聽命于蕭乾的,這讓墨九除了愈發好奇辜二的真正身份之外,也更加佩服蕭六郎了。 他這是給辜二吃下一顆定心丸啊。 吁!高招。 ……被他倆神經所震,墨九眼前似乎也輔開了一副宏偉藍圖,熱血沙場指日可待了。 好一會兒,待他倆說完北勐之政事,蕭乾突地揉了揉額頭。 “不過,此間事務,暫且還得勞煩辜兄。我等還將入墓一趟?!?/br> 那順將宋驁藏于何處,至今不得而知,他們出來時,把那順關在離墓的主墓室,也不是長久之計,不論如何,都得把這件事先辦好,才能繼續下去。 辜二點點頭。 “凡使君所托,辜某莫不盡力?!?/br> 說罷,他身子微微一轉,看向了靜坐的墨九,巫師面具下那一雙眼睛,幽幽的,熟悉中似乎也添了一抹笑意。 “九姑娘,蕭使君還給你備了一份大禮?!?/br> 大禮?蕭乾有什么禮物要給他,需要通過辜二???為什么他之前不在私底下說,要由辜二提及呢?墨九心存疑惑,卻不點破,只配合地笑著眨眨眼。 “那就多謝王爺了,只不知,是什么大禮啊?!?/br> 辜二沒有回答,冷冷走到帳簾后,撩簾吩咐。 “去,把人帶上來?!?/br> 見他說得這般嚴肅,這個禮物還是“一個人”,墨九心臟立即懸到了喉嚨口,左思右想,什么人可以用著自己的禮物——彭欣已找到,宋驁他顯然找不到,而蕭乾倒是一個好禮物,可已經早到了兩天。 “王爺,人帶來了?!?/br> 雅蘭布嬌滴滴的聲音,一點不像先前面對墨九的時候。 乍然一聽,墨九聳了聳肩膀,覺得異性相吸的原理果然古今皆同,姑娘們愛的都是英雄威風的雄性啦! 辜二似乎有點奇怪墨九意味深長的笑。 看看她,又看看蕭乾,這才輕咳一聲,冷冷回答。 “帶上來?!?/br> 然而,墨九腦子里轉了很多念頭,但怎么也不會想到,被兩個北勐士兵押著入帳的家伙,居然會是從興隆山離開前往陰山的蘇逸——南榮那會權傾一時的少年宰相。 坑深243米 一個比一個兇殘 蘇逸人如其名,面如冠玉,玉樹臨風,飄逸若風,一張少年老成的面孔上,頗有幾分涼氣,在蘇赫大金帳的襯托下,那孤清之美,不負盛名,有幾分別致?!筏?/br> 只可惜,被兩個北勐士兵押著雙臂。 如此,到底少了完美。 墨九微微怔愣片刻,唇一揚,不免失笑。 她從來沒有想過臨安皇都那個騎白馬,倚斜橋,美名傳天下的少年宰相,也會落到這步田地。猶記當日她為蕭乾之事,多次上門求他,還慘被此人戲謔,她突然就有了一點幸災樂禍。 微昂下巴,她眨巴眨巴眼。 蘇逸也看見了她,眼一別,避開。 這孩子氣的小動作,讓墨九哧一聲笑出聲來。 “我記得相爺當日離開興隆山,就領著數十精英來了陰山,我們在你之后過來的,一直都未曾相見,之前還奇怪呢……相爺怎么會在這里???” 蘇逸面色微沉,瞥了辜二一眼。 那傲冷的表情,是在說“問他”么? 墨九微微勾出一抹笑,將雙手交疊著放在案幾上,懶洋洋地一嘆,“我就說嘛,相爺好端端一個人,怎么說不見就不見了。原來是成了金印大王的座上賓???” 一句座上賓,差點沒把蘇逸氣死。 燈影之中,他幽幽的眼,深深盯了墨九一下。 似乎也在猜測墨九為什么會在這里。 可他沒問,再一次的選擇了沉默。 噫,脾氣變好了? 墨九失笑,摸下巴問他:“蘇相爺,好久不見,你怎么就不吭兩聲???啞巴了?不過,你也是,在我興隆山上挑糞養莊稼,包吃包住的不好嗎?為什么要這般作賤自己,跑到陰山來吃苦嘛?!?/br> 這叫懂裝不懂了。 蘇逸冷哼一聲,掃一眼她和蕭乾,目光掠過一層淡淡的疑惑,卻依舊沒有理會,只冷笑著看向辜二,傲然相問。 “蘇赫世子,你這般對待友邦來使,意欲何為?” 辜二冷著臉,不作答。 稍稍一頓,他抬了抬手,讓兩個士兵先放開他,然后抬來一張座椅,請蘇逸入座,方才不冷不熱地淡聲開口。 “前些日子北勐內政繁雜,諸事纏身,小王明知相爺到此,也顧不上招待,實在委屈相爺了?!?/br> “招待?”蘇逸被氣笑了。 輕蔑地彎唇,他拍了拍被捏得皺皺巴巴的兩幅袖子,風度翩翩地坐在椅子上,撩一眼辜二。 “照世子這么說,是本相錯怪了你?” 辜二不語。 蘇逸繼續笑,那叫一個俊氣風流:“如果事情真如世子所言,那本相只能嘆息了。北勐果然蠻夷之地,連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如此不堪?!?/br> 這貨損人的嘴,真厲害。 墨九有一點同情嘴拙的辜二,心里不免好笑。 “相爺這番,好像是吃苦頭了咧?” 聽見她說話不顧及蘇赫,似乎關系不一樣,蘇逸微微側眸,目光略有審視。 但估計他還在計較當初興隆山受到的“特殊招待”,他哼了哼,照常不理會墨九,只理直氣壯地問辜二。 “本相敢問世子,如今準備怎樣安置于我?” 辜二臉上的巫師面具,威嚴十足,極是駭人,尋常人見了,莫不畏懼三分,可這位少年宰相,卻是坦然得很,哪怕成了階下之囚,也不失半分風度。 就憑這一點,墨九還是佩服蘇逸。 至少不論走到哪里,都沒有丟臉。 辜二眸色一沉,出口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小王之前委屈相爺,實屬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北勐大事已定,又聽聞相爺與墨家鉅子是好友,這才差人讓鉅子前來與相爺相見,以全心意,也算是本王給相爺賠禮道歉了?!?/br> 狗屁的以全心意??? 辜二當日也在興隆山上,蘇逸擔糞的事兒,他也了然于胸,這分明就是故意氣他嘞。 這些個古人,一個比一個兇殘。 而且這話也太冠冕堂皇了,聽得墨九都想翻白眼兒,又不得不佩服他們轉彎抹角的損人精神…… 關人就是關了嘛,就說害怕蘇逸影響他們爭奪汗位不就得了么,非得說得這么好聽,還把她扯進去跑龍套,也不給點兒跑路費。 這個理由換了她,不能接受。 可蘇逸何許人也? 他冷冷一笑,便承了辜二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