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節
當這兩個名字放在一張字條上出現,墨九莫名覺得有點兒奇怪。 太有違合感了! 宋驁失蹤有好些日子了,他們一直都在尋找,卻沒有半點消息。 而北勐世子什么人?北勐皇室啊,那這個報信的人,怎么知道的? 還有,蘇赫世子,蘇赫世子……她怎么覺著這個名字好陌生? 坐在了墨家鉅子的位置上,墨九就得干點兒正事,所以,對于北勐皇室的人員,她大概還是都了解一些,卻從來沒有聽過有世子叫蘇赫的。 奇怪地皺了下眉頭,墨九轉過頭,問墨妄。 “師兄,你聽說過這個蘇赫世子嗎?” 墨妄搖了搖頭,“我問過報信的人了。他說,若想知曉蘇赫世子的事,那是另一樁買賣,鉅子還得給一個相思令才行?!币老嗨剂畹脺慅R春、夏、秋、冬四個才有作用,故而拿到其中任何一個其實都是沒有作用的。 “呵,他到會談生意?!?/br> 失笑地彎了彎嘴唇,墨九扶著太陽xue,目光盯在那張紙條上,反復琢磨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頭突地一擰。 “師兄,你派人快馬加鞭,把安王的消息送往臨安?!?/br> 墨妄一愣,“你是說,讓宋熹去解決?” “是的,宋驁畢竟是南榮的安王爺,這件事兒,沒有比南榮朝廷出面更合適的了。更何況,如今南榮不是在想方設法與北勐修好么?這也算是一個契機,當九爺我成全他們了?!?/br> “好?!蹦粲兴?,卻沒有反對。 “還有……”墨九說到這里,牽著唇角又是一笑,晶亮的目光里,閃過一抹復雜的光芒,“你記得叫報信的弟子,在去京城的途中,每經過一地換馬匹時,必去拜見當地官吏,并且把找到安王的喜訊告訴他們?!?/br> 不管做什么事兒,墨九向來是信得過墨妄的,很少把每個任務都吩咐得這么仔細。那她既然這么說了,就必然有她的道理。這么一細思,墨妄心臟窒了窒,身上的汗毛便有些豎起。 “鉅子是擔心南榮朝廷不愿意安王再回去?” 墨妄抿了抿嘴唇,嘆一口氣。 “但愿是我多想了?!?/br> 按理來說,宋驁失蹤了這么久,南榮朝廷早就應當有舉動了,可除了象征性的派人找尋一下,一個王爺失蹤,居然沒有欣起太大的波瀾。 而且,如果事情真像報信人所說,宋驁一直在北勐世子的手上,事涉兩個邦交,北勐不可能不把這件事告訴南榮——畢竟宋驁雖然是王爺,卻是一個沒有什么功勛政績,也沒有太大實權的王爺,充其量只是徒有虛名罷了,北勐把他交還給南榮,還可借機索要一些“答謝禮”,而留下一個王爺,除了給他管飯管女人,還會令人不恥,這么一合計,簡直就是虧本買賣,只要北勐不傻,就不會干這樣的事兒。 這是不是證明南榮其實沒有盡力? “不論如何,我得讓宋驁‘活’著??!” 不為別的,只為宋驁喊了她那么久的“小寡婦”,終于活生生把她的六郎給咒死了的恩情,也得幫他這一把。 念及宋驁,他又想到了彭欣。 “也不知彭欣咋樣了?” 一去陰山,她就再無音訊。墨九想到她對宋驁這份情,也是唏噓不已。所以,為了不讓他們繼續蹉跎,為了小蟲兒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她除了讓墨妄馬上派人前往臨安報信之外,又順便差人去一趟陰山尋找彭欣。 一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二來么,也是看她平安與否。 墨妄帶著一個給“報信人”的相思令離開了九號樓,墨九一個人坐了片刻,走過去推開窗戶,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這些日子,她一直強迫自己忙碌,忙碌,不停的忙碌…… 因為只有忙碌,才能少去回憶。 可有些事兒,不想、不念,并不代表就不在。 有時候只需要牽動一根弦,那痛處就會被連根拔起,扯得人撕心裂肺,幾近崩潰的邊沿——對著窗,她閉上眼睛,壓抑住涌動的情緒,冥想了好一會兒,等慢慢平靜下來,方才往內室走去。 晚上還要去開八卦墓,她得休息一會兒。 玫兒正在她的房間里收拾整理,看到她進來,趕緊笑著迎上去。 墨九心緒不寧,不太耐煩地擺了擺手,拒絕了她的伺候,就一頭栽在了床上。沒脫鞋子,沒脫衣服,啥也沒有做,啥話也不說,就那么安靜地閉上了眼睛——在沒有蕭乾的日子里,她又恢復成了那個懶惰的性情。 反正也沒有人會管她,何必麻煩? 把頭深埋在被衾里,她像只鴕鳥,慢慢舔著自己的傷口。 ……宋驁有消息了,真好。 只要人還活著,總歸都是有希望,真好。 ……可蕭六郎,真的就那樣沒了么? 她一直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并不是毫無依據的。雖然刑場上的情形讓她很難相信他還活著,可也不知為何,她心里總會隱隱抱上一絲希望,一絲荒誕的希望——因為他是蕭六郎,是運籌帷幄的蕭六郎,她相信他不會讓自己走上這條絕路。 正因為信他,正因為這一絲絲的希望,她才能在這些拼命不去回想他的日子里,可以挺過來,繼續做她的墨家鉅子,繼續那永無止境的等待——盡管有時,她也覺得可笑,盡管有時,她也覺得是在自欺欺人,盡管有時,她心底那一些吶喊越來越強烈,她還是不想輕易斷了那一絲希望。 沒了希望,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知道……她得靠它活著。 “沙沙——” 風在吹窗? 不,有人的腳步聲。 她冷不丁從被子里抬起頭,還沒轉過頭,背后就傳來一聲咳嗽。 “咳——” 是個男人。 墨九自忖警惕性高,平常也沒有哪個男弟子敢隨便進她的房間,但這人走得無聲無息,這么突然闖入一咳嗽,嚇得她差一點驚叫起來。 “什么人?好大的膽子!”激靈一下回頭,卻發現居然是面無表情的辜二,看她一臉驚愕的樣子,他一臉無辜地審視她。 “九姑娘,我嚇著你了?” 墨九“吁”一聲松氣,坐在床沿上惡狠狠瞪他。 “就算你走路沒有聲音,就不能先喊一聲嗎?” 辜二身穿黑色勁裝外套黑色披風,手扶黑色劍鞘,一臉冷然的樣子外加臉上那一條傷疤,很有幾分江湖大俠的味道,也天生自帶一種駭人的殺氣,“我說我喊過你了,你會信嗎?” “我會信就有鬼了!”墨九吸了吸鼻子,把充盈在鼻端那一抹酸楚深深壓了下去,撩起眼皮兒看辜二,“你突然跑到興隆山來,有什么事兒?” “我不是突然來的?!惫级J真道:“我是深思熟慮之后來的?!?/br> “……”墨九無語地翻個白眼兒,“有事?” 辜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久久才嘆息了一聲,“我在外頭呆膩味了,近日入了伏,我懷孕興隆山的清爽,想來休息一陣,九姑娘不歡迎么?” “歡迎,怎么會不歡迎?”墨九打個呵欠,哼哼一聲瞥向他,“可你辜將軍卻不像是一個閑得下來的人?你不是要游遍三山五岳,走遍河山萬里?……行了,有事說事,沒事找個合理的理由?!?/br> 輕唔一聲,辜二點點頭,突地眼皮兒上撩。 “我掐指一算,發現九姑娘有求于我——” “滾!”墨九氣咻咻地打斷他,“說老實話!” 這貨的脾氣向來很好,辜二還沒見過她大發雷霆。聞言,目光頗為復雜地凝視著她,終于軟了語氣,“九姑娘果然聰慧,我確實有事找你……” 還用得著聰慧嗎?他臉上就差沒寫上“有事”兩個字了。 不過被人贊揚總歸是好的。墨九斂了神色,恢復了一慣的笑容。 “早說就不完了?說吧,什么事?!?/br> 辜二看她沒有請自己坐下的意思,四周看了看,選了一張離她稍遠的椅子坐下,將長劍放在桌子上,然后雙手搭于膝蓋,坐姿頗為端正,語氣也極是嚴肅。 “我來找九姑娘換相思令——” “相思令?”墨九奇怪地看他,想一下,陰陰地笑了,“準備拿什么來換???” “北勐蘇赫世子的身世?!?/br> 辜二的話,成功引起了墨九的興趣。 “你知道這個人?” “嗯?!惫级唵蔚慕忉?,“辜某數月游歷于江湖,四處行走,也曾深入漠北,對于這位世子的事兒,略略有些耳聞——” 墨九挑一下眉頭,打個哈哈,不屑的冷笑。 “耳聞之事,如何換得了相思令?辜將軍,你懂我的規矩?!?/br> 辜二眼皮垂下,一本正經地道:“九姑娘莫非不懂什么叫謙遜?我說耳聞,那只是自謙而已?!?/br> “……辜二,你變幽默了?!蹦劈c點頭,“好吧,你不謙虛地直接說?!?/br> “相思令!”辜二不肯松口,“你先答應我?!?/br> “得看我高不高興,還有,你的消息值不值?!?/br> “……那我不說?!?/br> “噫,你還挺犟啊你?” “一直如此?!?/br> 不得不說,辜二這個男人一直都很有個性,即便在墨九面前也從來不例外。他似乎從來就沒有發現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只把墨九當成一根木頭來對待,動手時,不肯手軟,講起條件,也從來不肯嘴軟。 墨九咬咬牙,把一句“我靠”卡在喉嚨里,好半晌兒才點頭。 “行,我答應你。不過你以后不許再不聲不響的進我屋子?!?/br> 辜二淡淡瞄她一眼,“不是不聲不響,是你沒關門,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好像……一具尸體。我以為你出事了——” 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來,墨九生生壓了回去,覺得自個兒最近不知道走的什么運道,遇上的全是毒舌外加神經病——難道是她顏值降低,智商縮水,時運撞煞? 無奈嘆息一聲,她懶洋洋地抬手,“說!” 辜二很快給自個兒倒了一杯水,半點不生疏地斜椅在她的椅子上,慢吞吞說了那個其實與墨九八桿子都打不著卻非得要她付出一個相思令的代價才能知道的蘇赫世子的事兒…… “蘇赫世子是北勐大汗的外孫……”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不帶一點情緒??伞氨臂麓蠛沟耐鈱O”幾個字幾乎霎時就撞擊了墨九的心靈,讓她耳朵“嗡”的一聲,心肝兒當即一顫,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 然而—— 她還沒有來得及插嘴,便聽見辜二繼續道:“他是阿依古長公主的小兒子。這位阿依古公主是北勐大汗最年長的公主,是七公主塔塔敏的長姊…一共育有三子一女,而蘇赫世子是最年長的一個,打一出生就體弱多病,阿依古公主怕世子殿下夭折,聽信巫師之言,把他進獻給真神,一直寄養在陰山腳下的巫師家中,多年來不聞不問,這才得以長成……” “額……”好離奇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