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你們這些男人再這般神經下去,我肯定會抑郁的?!?/br> 出乎意料的,蕭乾什么都沒有追問,冷著一張黑臉慢慢朝她走過來,理了理她的風雪帽,憐惜的動作沒有改變,聲音也一如既往的溫柔。 “這么早起來做甚?睡不著?” “額!”墨九當然不肯承認,因為昨天晚上沒有與他“慢慢吃”,心里始終惦念著,像少了點什么似的,煩躁得慌,確實沒有睡好。為了維護尊嚴,她不在意的莞爾一笑,伸了伸懶腰。 “早睡早起精神好。我睡飽了,出來透透氣?!?/br> 緊抿的唇角微微一揚,蕭乾像是看穿了她似的,冷哼一聲, “什么時候你才會老實?” “我一直老實著!” “老實?也不嫌害臊!”蕭乾剜她一眼,上前逮住她的手腕,緊緊捏在手心里,大拇指撓了撓她的手心,腳步放大,帶著她迎向了飄然而落的雪花。 “喂!做什么?”墨九問。 他不答不理,一張冷峻的面孔幾乎沒有表情,可深邃的眸底,卻隱隱泛著一種冷冽的氣息,讓幾個侍衛遠遠見之,行個禮就腳底抹油了。 墨九放小步才能跟得上他。 氣喘吁吁走了一段,她抬頭瞪他,“蕭六郎!” “嗯?” “你要帶我去哪里?” “回營帳!” 來到南榮大營好幾天了,墨九“從了軍”,卻始終沒有得到睡他床的準許,每天都只能窩在小帳篷里做蝸牛,而蕭乾向來注意形象,更加不肯在下屬面前與她過分親近,更不會公然讓她睡在他的帳篷里,所以,她雖然想念他床的味道,卻一直沒能得逞。 不曾想,宋驁這么一鬧,他竟然破了例。 從漫天的風雪中將墨九拉進去,蕭乾便把她丟在鋪著厚厚褥子的床上,居高臨下的審視著她,一本正經地冷斥。 “眼圈都黑了,還不肯承認沒睡好?!?/br> “所以呢?你待如何?睡了我?”墨九眨眨眼,覺得這廝可愛得很。 “睡!”他的回答,簡潔而冷漠,與一貫的形象符合,能說一個字,絕不說兩個字??伤谋砬?,卻完全沒有墨九以為的齷齪,一個睡字說完便轉了身,坐在不遠處的書桌旁去處理公務,半絲眼風都不瞄她。 酷死了好嗎? 墨九星星眼,覺得生著小悶氣的蕭六郎比尋常更接地氣,更帥氣逼人。但她雖然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這會兒卻根本沒有睡意?而且美色在行,哪能一個人獨睡? 她嘻嘻一笑,“喂,蕭六郎!” “……”沒有人回應。 她也不急,雙手撐著床沿,懶洋洋坐著,雙腿直晃悠,嘴上不停地說:“你既然心疼我睡得不好,為什么要同意那個什么七公主留下來?若沒有她,又哪里能影響我睡眠?” 蕭乾抬頭看她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什么人吶?墨九癟癟嘴巴,繼續道:“唉!你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有多么麻煩。她霸占了我的床不說,還會挖鼻孔、掀被子,睡覺打呼?!铌P鍵的是,她霸占了床,還想霸占我的人。嘖嘖,怪不得小王爺不肯娶她。換你,你肯娶么?” 一句話里,斷了兩次層,蕭乾聽完,嘴唇抽搐。 “你究竟要問什么?” “為什么留下七公主???”墨九嚴肅臉,“后面那個問題,我只是隨便一問。當然,你也可以隨便一說?!?/br> 蕭乾慢騰騰撫額,平靜的表情終于有一絲龜裂。在墨九面前,他越來越難以保持平淡無波的心態。她是火一樣的女子,熱情、爽利、沖勁十足,哪怕他是一塊堅冰,也能給他融化了。 與她眼神兒交匯,他唇角慢慢爬上了笑意。 “為了讓她陪陪你……” “陪我?”墨九冷哼,“我有玫兒在身邊,需要她來陪嗎?一個北勐公主,與我一無交情二無故舊,陪什么陪??!她只會打擾我好不好?” “打擾你當然好!”蕭乾目光噙著笑意,用一種揶揄的聲音,冒出一句邪佞十足的話來,“若不然,你豈非要天天纏著吃我?” “你……”墨九萬萬想不到蕭乾會說這樣的話,一個字吼出來,想到他說的吃吃吃,雙頰又不免有些發燙。然而,再冷漠的男人sao起來臉皮都比女人厚。任憑她睜大眼睛瞪半天,他都意態閑閑,面無表情。 終于,她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一個字,服!” “服誰?”他問。 “你唄!”墨九唇一揚,哼哼道:“行了,你不說,我自己也能猜出來。你曉得宋驁不想與塔塔敏成婚,可那廝在女色上卻沒有什么底線,而塔塔敏也小有姿色,只要把她留在營中,整天在宋驁面前晃來晃去,就算兩個人培養不出感情,但在一個全是爺們兒的營房里,小王爺難保不犯點兒什么錯誤!一旦生米煮成熟飯,也就由不得他抗拒了?!?/br> 蕭乾黑眸灼灼。 盯著墨九的眼,他一直沒有說話。 墨九斜了斜眸子,“我說對沒有?” 蕭乾想想,“你說是對的,我不敢說不對?!?/br> “……”墨九沒好氣,剜他一眼,“你還有不敢的?” “在阿九面前,我膽小?!彼臉幼?,沒有半分玩笑的情緒,逗得墨九哭笑不得??伤购?,完全淡著臉色,一本正經地走過去捏了捏她冰冷的小手,又蹲身為她脫下鞋子,抬起她的雙腿放到床上,拉被子蓋住她。 “做什么?”墨九被他的溫柔弄得沒了脾氣。 “乖乖睡一會,補眠?!彼皖^,一個溫熱的吻,落在她額頭。 墨九怔了怔,慢吞吞道一聲,“哦?!?/br> 從帶著風雪的冰冷室外轉移到溫暖的床上,又被喜歡的男人柔情似水的抱放在被子里,還有一雙溫情脈脈的眸子注視著自己,墨九即便不困,也舍不得這樣溫暖的時光,想要闔上眼睛睡一會兒。 她慢慢閉上眼睛,原本只想養養精神,可周公來得悄無聲息,沒過多久,就把她召喚了去。 蕭乾的被子里,有他獨特的香味兒。 這是一種墨九從來抗拒不了的味道。 她喜歡,很喜歡,更喜歡在這味道中入眠。 于是淺淺呼吸著,她這一覺睡得極酣,緊張的神經放松了,冰冷的身子也暖和了,等她被一道低低壓著的聲音鬧醒的時候,渾身上下都舒坦而自在。 打個呵欠,她睜開眼睛。 床前方有一道簾子,已經被蕭乾拉上了。 所以她睡在里面,與外面就隔成了兩個空間。 在紙張翻動的窸窣聲里,她聽見蕭乾問:“何人送來的?” 薛昉回道:“巡查在校場的箭靶子上發現的?!?/br> 校場的箭靶子上? 那里的箭靶子是用稻草扎成的人,與營區圍欄的距離至少有十來丈,有人能把這封信射在箭靶子上,若他不是在營房里面射丨出,而是從外圍射丨入,只能說那不僅是一個神箭手,還是一個大力士。 靜寂一會,蕭乾擺手道:“下去吧?!?/br> 薛昉輕道一聲“是”,腳步慢慢挪動。 可剛一轉身,便又聽見蕭乾在背后吩咐。 “腳上輕點?!?/br> 薛昉:“……” 他曉得墨九在里面的床上睡覺,但他的腳步已經盡量放得輕了,他自己什么聲音都聽不見,可他的主子卻從他進來到離開,把這句話重復了三次。 “……變了!變了??!”他低聲喃喃。 “什么變了?”帳篷內太安靜,蕭乾耳朵好,竟入了耳。 薛昉被他唬了一下,回頭看他,想想又癟著嘴巴,幽怨地道:“我說使君變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咳!”墨九聽見薛昉憋屈的聲音,不由想到這些日子來關于那天的風言風語與傳聞,忍不住有點兒想笑??墒撬龥]笑,硬生生憋著,重重嘆了一口氣道:“六郎,薛小郎也怪不容易,你就算要變心,也多少顧及他一點……” 蕭乾:“……” 薛昉一張臉漲得通紅,“墨姐兒……” 蕭乾打斷他,目光一沉,“還不下去?” 墨九又一次幽嘆,“唉,六郎,你變了,變了心了……” “呃!”薛昉被他兩個耍得團團轉,委屈得要死。 可此處不宜久留,他苦巴巴閉著嘴,退了出去。 墨九趴在床上咯咯笑了一陣,又踢踢被子,伸個懶腰,懶洋洋從床上爬起來,觍著一張睡得紅撲撲的小臉兒,慢吞吞走到蕭乾身邊,帶著剛剛睡醒的慵懶,像個小姑娘似的,向他展開雙手。 “六郎,抱——” 與蕭六郎在一起,她是越活越回去了,心里有些鄙視自己裝嫩,可她實際年紀還小,在蕭六郎看來也不過正常罷了。 大抵男人都喜歡柔情似水的女人,蕭乾對墨九軟綿綿的嬌俏模樣兒很是受用,把她接過來安置在腿上,便憐愛地圈住她的腰,說話的聲音比薛昉在的時候,降低了不止八度。 “吵醒你了?” “沒有?!蹦艙u頭,“誰給你寫信了?” 她是一個精明的女人,從先前的三言兩語與蛛絲馬跡也能判斷出大概的事情。想想蕭六郎的招蜂引蝶,她目光有意無意地瞄向桌上躺著的信函,揚眉道:“是哪個婦人給你寫的情信?” 蕭乾好笑地刮刮她的鼻子,“傻子!” “我就傻?!蹦艙荛_他的手,很享受這樣的二人世界,“快點交代,到底是哪個狐貍精?” 蕭乾寵溺的眸子落在她臉上,沉了嗓子。 “我也不知……到底何人所寫?!?/br> 不知?墨九一驚,“信上說什么?” “約我去浣水鎮?!?/br> 浣水鎮是離南榮大營約摸十里地的一個集市。由于毗鄰汴京,附近的百姓日子都極為好過,在三國沒有開戰之前,浣水鎮很是繁華熱鬧。然而戰事一打,估計好久都沒有開集市了。 好端端的,那人為什么要約蕭乾過去? 況且,他是多大的臉,多大的自信,來這么一封不署名的信,就以為可以約到蕭使君? 墨九輕輕嗤之,“你不會去的???” “不!”蕭乾低頭,望入她的眸子,“我去?!?/br> “啊”一聲,墨九不敢相信地咽了咽唾沫,不解他打的什么算盤,“為什么,你傻了?浣水鎮雖是南榮的占區,可如今這些地區,哪里不是龍蛇混雜?萬一是人家布好的陷阱呢?你去不是自投羅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