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這個凹槽很深,有一條長長的石鑿階梯相連。老樵夫說下面也是空著的,并無旁物。但眾人已經走了這么久,也不差這一個地方,而且此處顯得最為神秘,又怎肯錯過? 眾人下到凹槽,走過一條木板搭成的小徑,發現里面居然還有一個小山洞。地方不大,可鑿工卻極是精細,相比與外間,就像百姓之家與皇宮大院,簡直天壤之別。 “噫,這石壁上是什么玩意兒?” 宋驁最是好奇這些東西,他比幾個隨從都走得快,一個人負手立在石壁跟前,尋思片刻,又回頭望向墨九。 “小寡婦,你可真墨跡,快點來看!” 墨九瞪他一眼,慢騰騰走過去。 興隆山地界在蕭乾攻打下金州之前,一直由珒人管轄,可石壁上面的壁畫手法,卻非珒人所能。除去壁畫,還有一些奇怪的文字,或者說符號。但由于年代久遠,壁畫的線條被風化不少,隱隱只能見到豬、羊、牛等動物的大概形狀。不過奇怪的是,在一群動物壁畫中間,卻有一個人物形狀的壁畫。那人形壁畫原本應是彩繪的,可歲月斑駁了顏色,便顯得有些七零八落,東一塊,西一塊,不太看得清原本的樣子…… 墨九從頭到尾看了個遍,許久都沒吭聲兒。 見她的凝重狀,宋驁有些忍不住。 “小寡婦,上面到底畫的是什么?” 在他心底,墨九在這方面是高人,是個有本事的女人,有不懂的地方,問她準沒錯兒。 可墨九回頭就瞪他,“忍你第二次了哈!再喊一聲小寡婦試試?看我能不能告訴你?” 宋驁砸砸嘴,笑得風流倜儻:“敢問大少夫人……” 他話音未落,蕭乾冷眼“嗖”地剜過來。 宋驁一怔,無辜地聳肩,“樞密使夫人?” “噗!”墨九被他可憐巴巴的樣子逗樂了,哼哼一聲,不再搭理他。轉頭與蕭乾互望一眼,眸底滿帶情愫地笑。 “六郎可曉得畫的什么?” 蕭乾目光微瞇,深邃難辯,“阿九以為呢?” 墨九也學著宋驁的樣子,聳聳肩膀,“我若知道還問你?” 蕭乾回道:“我要知道早告訴你了?!?/br> 兩個人相視一笑,不再搭理求知欲極強的小王爺,就著下來的臺階又往上走。宋驁一看沒有戲,嘀咕道:“小爺還以為又發現一個八卦墓,結果你倆逗我玩呢?” 石階一共有六十六級,斜斜的延伸到上方。 剛走到臺階的一半,墨九突地停下。 她望向蕭乾,“六郎我有幾句話與你說?!?/br> “嗯?”蕭乾站住,朝宋驁與幾個隨從使了個眼神兒,“你們先上去?!?/br> 他的話向來沒有商量的余地,哪怕宋驁是王爺,很多時候自己也會莫名其妙地聽他的指揮…… 長長的石階上,響過幾個人雜亂的腳步,配著火把幽暗昏黃的火線,由于黑暗空間里沒有人講話,便添了一種莫名的陰森與詭奇。 終于,石階上只剩墨九與蕭乾了。 兩個人對視,蕭乾問:“為什么把他們支走?” 墨九狡黠一笑,眸底滿是得意的光芒,“你說呢?” 蕭乾唇一勾,“那中間的壁畫,是一副仕女畫……” 一種與愛人間生出來的默契感,讓墨九滿是愉悅。她輕笑一聲,挽住蕭乾的胳膊,又拽著他一步一步往下走,準備再探一次,“我瞧著也像,但八卦墓的事兒,朝廷一直虎視眈眈。有宋驁在,還有他的隨從,我不好隨便亂說?!?/br> “嗯?!笔捛硎举澩?。 這一間石洞地形狹窄,若非那一副半殘的“仕女壁畫”,若非墨九與蕭乾二人都極為熟悉仕女畫的樣子,恐怕根本就不會與“八卦墓”聯系起來。 可二人再次回到小山洞,將石壁仔仔細細琢磨了好半晌兒,依舊沒有發現可以證明是八卦墓的有用信息……單從這個小山洞,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來。 墨九也有些糊涂了! 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八卦墓? 或者它只是與八卦墓有關? 揉一下額頭,她低低喃喃,“難道只是巧合?” 畢竟,仕女圖在古代并不是什么稀罕物,這個圖案又有些殘缺,確實不好辨別。她又在小山洞內來回走了幾趟,并沒有發現有機關之類的設置,整個山洞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唉!”她嘆口氣,“不曉得這些山洞最初的用途,但就算不是八卦墓,拿它們來囤積滑翔機與千人敵的原料,卻是再好不過的?!?/br> 外面的樹林,雨霧茫茫,宛若仙境。 幽靜的山間,禁軍兵士忙碌著,“咚咚”砍伐聲似有回響。 墨九鉆出山洞,伸一個懶腰。 “終于看見光了——” 她站在山洞前,又抬頭望向高高的石壁。 這是一處陡峭的山壁,從上而下有無數的蔓藤,覆蓋在山洞外面的石壁上,一片蔓藤綠油油的,有一點兒像爬山虎,可它卻不是爬山虎,而是一種墨九沒有見過的植物。 她有點兒好奇,拿刀折了一根試了試,蔓藤的韌性極佳,她懷疑那些工夫好的人,完全可以憑借這些蔓藤爬上山頂去。 “阿九有什么發現?”蕭乾看著她手上的蔓藤。 “沒有?!蹦陪粊G掉蔓藤,叉著腰身活動一下腰部,那轉動的怪異的動作,讓蕭乾眉頭一皺,她尷尬的“額”一聲,趕緊放手,深呼吸一口雨后的新鮮空氣,指向樹林的小徑。 “六郎,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蕭乾本不愿去摻和兵士們的活兒,但墨九有興趣在林中轉悠,他自當奉陪。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在雨后的林中。 蕭乾緊拽著墨九的手,小心為她撥開樹丫,往兵士們活動的樹林深處而去。這次渡江之戰,滑翔機不可能只做一個,所需數量龐大,那么需要的原料也多。而且,墨九對原料的材質,也有極高的要求。故而,林中的將士們都在忙碌不?!?/br> 看到蕭乾與墨九過來,將士們紛紛招呼。 蕭乾面無表情,偶爾點頭,墨九則笑吟吟的回視,沖每一個招呼她的人微笑。 在禁軍中,她與蕭乾的關系已是一件人盡皆知的“秘密”,卻無人敢隨便提及他們二人敏感的身份。尤其墨九為人隨和,比蕭乾好相處,好多將士都喜歡她……當然,漂亮的姑娘,沒有男人不喜歡。所以,她極有人緣。 慢慢走過將士們的“工作區域”,兩個人邊走邊聊,越走越遠。墨九只當散步,也不管方向,胡亂地走著,時不時指著山間的野草問蕭乾,那是什么植物,是不是什么藥材。蕭乾在這方面是行家里手,墨九想知道,他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般說說笑笑一會兒,墨九發現走到了一個陡坡邊上。 雨后,林中霧大,山風也冷寂。 墨九打了個噴嚏,正準備拉他回返,眸子一側,心臟猛地一窒,“蕭六郎——快看!” 蕭乾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面色立即一沉。 只見林間霧色里,有一個身著南榮禁軍服飾的兵士,狡兔似的,正趁人不備往林深處躥去,速度極快,看那個方向,似乎想伺機下山…… 興隆山的事兒,是絕密。此人這時下山有何目的?自然是去通風報信。幾乎未加思考,蕭乾已抬步追了過去,并低聲吩咐墨九。 “阿九別動,在這等我?!?/br> “哦?!蹦诺男囊矌缀醣某隽撕韲?。 在戰事上她懂得不多,卻曉得攻其不備的好處……若此間的事情完顏修全部都知道了,滑翔機與千人敵的用處就會大打折扣,甚至落空。 沒有人會乖乖等著挨炸,完顏修肯定早做打算。 那么他們做了這么多,全是無用功。 一身冷汗地看著蕭乾的背影,墨九也怕功虧一簣,眼睛瞬也不瞬,只覺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生怕那廝跑掉。 好在,蕭乾的工夫非常人可比。他豹子似的穿梭林間,很快追上那人,手上長劍如利箭一般出手,“嗖”一聲,直入那人的脊背…… “??!”慘叫聲里,那人軟軟倒下。 墨九松一口氣,緊繃的面孔緩和下來,高揚起手,她正準備向蕭乾喝采,背后突地一股推力—— “??!”一聲,這次換她驚叫。 她根本不知背后的人什么時候過來的。但巨大的推力之下,她的身體無法平衡,“咚”一聲摔下坡去,整個人便如同滾石,一刻不停地往陡坡下面滾—— “阿九!”蕭乾抽回長劍,猛地回頭,幾乎未及考慮便往墨九落下的地方奔去,嘴里大聲喊:“都在做什么?抓人!” 薛昉與遲重在那邊兒組織伐木。走南、闖北與擊西三個其實就在他們的身后不遠,但山下戒嚴了,整片山上都是他們自己人,當蕭乾與墨九獨處的時候,三個人都很自覺的吊得稍稍遠了一點,卻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兒。 走南與闖北追向了推墨九的人影兒,擊西則哭喊著撲向斜坡,“九爺……??!主上!來人啦!” 在擊西的高呼聲里,蕭乾就勢滾下坡去,身子不停借力翻滾,很快便追上了墨九。 彼此,墨九的手剛好抓住一株山茶,穩住了下滑之勢。沒有想到,她的手剛剛抓穩,蕭乾一個滾動來到身邊,便將她往懷里一撈。 “阿九,我來了——” 墨九:“……你大爺的!” 兩個人的重量不比一個人,山茶樹受力不住,瞬間在蕭乾的沖擊力中扯斷。于是,墨九苦逼的聲音散在山風里,身子卻落入了蕭乾的懷里,隨了他,繼續往坡下滾。 沖擊時的慣性很大,加上雨后的坡地本就濕滑,蕭乾幾次想要抓住點東西穩住身體都沒有做到,為免墨九受傷,他只能放棄,雙手穩穩護住她,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抵御傷害。 “阿九小心……別探頭?!?/br> “我本來……很小心的!唉,這都是命!” 墨九咬牙切齒,強忍著想罵人的沖動,閉上眼睛,一直等滾到坡底,再也滾不動了,二個人的身子都停了下來,她發現自己還活著,方才松了一口氣。 “命不錯,還活著!” 不過她可憐的腳,卻第三次受到擦刮,受傷了…… 而且,還是那一只腳。 “你這是犯了什么煞星???”墨九揉著那只腳踝,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無辜地望著蕭六郎,“下次救人的時候,能不能看清楚點兒?” 蕭乾:“……” 墨九搖頭,抬頭看山坡,“你滾下來也就罷了,把我也給捎了下來?!?/br> 先前那一瞬可謂千鈞一發,蕭乾根本來不及想旁的,只想如何保護墨九,哪會料到有意外?這樣護著她滾下來,他身上這會兒也在火辣辣的疼痛,擦刮傷比她厲害得我,但聽見墨九的“嘶”聲,他沒吭聲自己的傷處,只扶她坐起,蹲身去檢查她的腳。 “阿九受傷了?” 墨九身上半濕,被冷風一嗆,又打個噴嚏,一種感冒的既視感,讓她揉了揉鼻子,抬頭望著不知多高的斜坡頂,挪了挪疼痛的腳,無奈道。 “不是受傷了,是很受傷——” 蕭乾脫下她的襪子檢查,捏了捏她的腳踝,松口氣,“只是輕傷,沒什么事——” “痛的人又不是你?”墨九撇嘴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