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兩個人慢慢從庭院出來,蕭乾見她不吭聲,好像有委屈也不想說的樣子,對她更是珍愛了幾分,走路握住她的手,有臺階提醒她注意腳下,穿過回廊告訴她仔細撞頭……那一副暖男的畫風,讓墨九極是受用。 有句話說,女人大多時候是沒有愛情的,哪個男人對她好,她就跟哪個男人跑了……這句話其實基本沒錯。蕭乾對她越好,她越把他放在心上,兩個人的感情也就良性循環了。 在墨九看來,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走到最后,但所有愛情其實都需要智慧來經營。墨九做這些,并非恃寵而驕,恣意妄為,相反,她也很珍視與蕭乾這份情感,也想要與他長長久久走下去,希望他一直能對她這般好。 但她對“愛情”一詞沒有信心。 看過太多恩愛情侶勞燕分飛,看過大多男人對女人今日寵愛備至明日就束之高閣,不理不睬,她想讓他們的愛情保持新鮮,就得吃得住這個男人,讓他時時受她吸引……那么,美艷的容貌會老去,細水長流的情感,卻需要一些手段來耕耘。 這日夜里,蕭乾找了個由頭,希望能得到墨九的一些“補償”。結果呆了一刻鐘,墨九卻沒有給他好臉色看,甚至都沒有故意與他“秀恩愛”來膈應溫靜姝。她懶洋洋地躺在床頭,有一句沒一句的,沒半點精神頭兒。 這么一看,蕭乾心疼了,“是哪里不舒服?我給把把脈……” “不必,我沒事?!蹦虐咽峙查_。 “分明就是臉色不好?!彼櫭?。 “我臉色不好,是被人氣的?!?/br> “哪個人?” “你!” “……” “蕭六郎?” “嗯?” “今天晚上我睡你屋,你睡客房好不好?” “你睡我屋可以,我也睡我屋……也可以?!?/br> “不可以!”墨九瞪他,“我氣還沒有消,你出去吧?!?/br> “……我走了,阿九可不要哭?” “自戀了吧,哪個稀罕你?!” “……” 于是,上趕著的女人不愛要,蕭使君卻被墨九攆出了屋子。 薛昉幾個人看他一臉喜色地進去,卻一臉郁氣的出來,都有些不明白墨姐兒又把他們家主子怎么了??煽词捛嫔幊寥缟接暧麃淼臉幼?,幾個侍衛的臉都變成了苦瓜。 面面相覷一眼,其他幾個都不敢詢問,只有擊西膽大,笑吟吟地跟上去,小意地問,“主上,這是要去哪兒?” 蕭乾回頭看一眼幾個面容扭曲的侍衛,輕輕撣一下衣袖,優雅地邁開大步,“書房?!?/br> “九爺呢?”擊西又問。 “有人惹她生氣了,我得趕去收拾?!?/br> 幾位侍衛當即就困惑了,“哪個……敢惹著九爺?” 蕭乾斜剜他們一眼,似答了,又似沒有回答。 “薛昉,把遲重與古璃陽喊到書房……” 這兩日在籌備攻打金州的戰役了。不出意外,三日后大軍便要開拔,蕭乾的事務確實是多,但今天都這個點兒了,他沒有道理喊人去書房夜談???……難道那個得罪了九爺的人就是他自己,今兒晚上自罰書房,不敢入房睡覺? 坑深143米 戰起 不管這個世界如果變化,只要人還活著,命運的巨輪就會繼續轉動。 南榮至化三十一年四月初三,南榮大軍從均州出發,沿漢水而上,兵臨金州城下。 此前,金州轄內的龕谷與定遠兩縣曾遭受百年不遇的“瘟疫”,十萬珒兵受此癥候影響。雖然得了蕭乾的解藥方子,但士氣受挫,加上人體恢復尚需時日,哪怕蕭乾厚道的給了珒兵三日喘氣的時間,也無法避免他們的敗勢。 兵敗如山倒。 蕭乾將龕谷與定遠收入囊中,幾乎沒費力氣。 拿下兩城,他稍做修整,一日后,便直抵金州城。 完顏修在城里,此番對上,算是二人的首次交戰。 眾所周知,守城難,攻城更難。尤其南榮兵體力較珒兵弱,兵員素質整體要差一些,向來進攻力度都很疲軟。這一次與完顏修對陣金州,南榮軍中多數將校不看好。對到底是強攻金州城,還是圍點打援,很快形成兩派,爭論不休。 而這時,從臨安來的圣旨卻傳到了大營。 以兩池換一人的事兒,蕭乾是私自做主的。 當這件事傳入朝廷時,那些老臣沒少在宋熹面前戳蕭乾的脊梁骨。用兩座城換一個女人,說他分明就沒有把南榮江山放在眼里,拿社稷當成兒戲。 人人都以為皇帝肯定得就此象征性的斥責蕭乾幾句。沒有料到,宋熹卻以為,蕭乾這叫戰之以君子,靠勢力打敗完顏修,才能盡顯南榮禁軍的神威……不僅沒有怪罪,反倒就此事特地嘉獎了蕭乾,并再一次肯定了戰前給他的特殊手令——對軍政大事有獨斷之權。 獨斷,也就是他說了算。 南榮朝上上下下都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對。 最力挺蕭乾的人,竟然是宋熹? 這兩個人向來爭鋒相對的局勢,什么時候改變的? 當然,沒有人知道皇帝為什么這樣做,私心里有猜測也不敢詢問。但蕭乾接到嘉許的圣旨,當即便對喋喋不休的爭論做出了最后的決斷——次日整軍,對金州城進行第二次攻擊…… 第一次是佯攻探勢,第二次是主攻,也便是打定主意與完顏修硬碰硬了。 珒兵這些年的燒香強奪,給南榮人留下了陰影。 硬碰硬,若是勝了,可助南榮士氣,若是敗了……恐會一蹶不振。 對下面人的議論,蕭乾話不多言,也不解釋。次日一早,設了香案,他朝臨安城方式遙拜一下,便開始領將士祭天喝血酒,做最后一次的戰前動員。 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引得場面熱血沸騰。 大軍拔營,氣勢磅礴,先前的低落已不復見。 墨九瞧著這畫面,不免有些佩服蕭乾這家伙。她咂咂嘴,見香案未撤,慢慢落在人群之后,偷偷摸了兩個祭祀的果子入懷,這才騎馬跟上了蕭乾的步伐。從均州大營隨他出征時,她便換上了一身男兵的甲胄,走在眾將士的身側,也不怎么打眼。 打仗的事兒,她并不在行,除了做點兵器改良以及搞幾顆“萬人敵”,她其實跟著蕭乾也一直沒什么事兒可做。不過,她并不是一個客氣的,第一天就毫不知恥地告訴蕭乾,她就是他的定海神針,有她在,戰爭至少勝一半,剩下一半就憑他的本事了。 每一次她大言不慚,蕭乾都笑而不答。 于是很快,南榮軍中都曉得蕭使君多了一位“小祖宗”。 也是這位“小祖宗”,可以把他們大帥吃得死死的。 不過,墨九也不是白吃飯來的。 這一次進攻金州,她出了大力。 幾十顆“萬人敵”,花了她不少的工夫。 萬人敵這種東西用來守城最好,攻城雖然效果差了點,但配合大軍的進攻也確實有獨倒之處。南榮將士并沒有使用過這樣的火器,一開始cao作都有些生疏。為此,蕭乾專門拔了一個小隊的給墨九,用以訓練。墨九稱之為“神機小分隊”,還興致勃勃地表示,她今后要把這批人訓練出來,用以研究新式火器與機關。 金州城。 沖鋒的號角一響,烽火連天。 “殺!” 一聲振臂高呼直入云霄,金州城外便是一片金鐵的交錯聲。 “殺!殺??!” 珒兵擅長馬上作戰,南榮這批禁軍是蕭乾的精銳,卻也不錯,加上弓兵營有墨九特地改良過的弓弩,雖然外觀看上去差不多,可射程與準心強了珒兵的武器一籌,戰爭一開,局勢就有點兒往南榮一邊倒。 不管是熱兵器時代,還是冷兵器時代,武器裝備的作用都不可小覷。有了墨九的助力,加上蕭乾精湛的兵法與充分準備的攻城策略,還有珒兵連失龕谷與定遠兩城之后產生的微妙心理,幾個因素一綜合,盡管完顏修號稱“用兵如神”,在勢均力敵的對手面前,也難以挽回敗局。 “殺!兄弟們殺??!” “為了國之榮譽而戰!” “為了南榮百姓而戰!” “為了我祖宗的地而戰!” “殺……??!” 作戰時的咆哮與吶喊,是為鼓舞士氣??谔柵c信仰則是為鼓舞人心。每個人天生都是會怕死的,要想讓人拼著老命不要也往前沖,就得賦予這場戰爭以信仰,給兵士們以戰斗的勇氣。 壯我山河,收復河山,是一個可以讓無數鐵骨男兒聞之揮汗流血的戰斗理由,也是南榮大多數士兵的戰士信念。要想打勝仗,信念極為重要。一個主帥,如果可以極大限度的調動們兵士們的戰斗精神,那勝利的希望便大了許多。 蕭乾正是一個有這樣號召力的人。 他一身黑甲在陽光下閃著爍爍的寒光,一襲銀紅的披風在風中輕揚。 往人群里一站,他就是南榮士兵的信仰與神話。 他們看見他的人、他的馬、他的臉、他的劍,信心便充盈于心。吼聲更大,殺聲更響,嘶吼的力道也仿佛要沖破云層,直入金州城。一炷香的工夫,南榮兵已靠近了城墻下,但金州城門緊閉,進攻的“蕭”字纛旗上,也不知何時染上的鮮血。猩紅的鮮血,帶著一種懾人心魄的光芒,引領著南榮兵士在前進。 “上,上萬人敵——” “砰!” “這狗日的玩意兒,好用!” “啥狗日的,你想挨大帥收拾了?” 一隊專管“萬人敵”的兵士罵罵咧咧,大聲說笑著,看一顆萬人敵在珒兵中間炸開,鮮血飛濺,臉上都是興奮的光芒,“殺殺,殺光這些敗類!” 南榮兵殺紅了人,珒兵的吶喊聲也撕心裂肺,一場戰事,往往開始的局勢就能決定勝負。一個個珒兵睜著嗜血的目光,在慢慢后退。 “嘭!”城門被炸了,鏗鏗作響。 “嘭!”粗大的圓木不停撞擊著城門。 雙方一直死磕著,爆炸聲一道接一道傳入城內,燒紅了珒兵的眼,雨點般密集的箭支,從城墻上方飛射下來,南榮的兵卒沿著繩梯不停往城墻上攀爬,投石機一刻不停的在咆哮……尸身、血水,陽光下的這一片天地,似乎也在受驚的顫抖。 完顏修站在城樓上,看著潮水般洶涌而來的南榮兵士,一雙赤紅的眼半闔著,許久都沒有說話。 人都說,得千字引者,得天下。 得墨九者,得千字引。 也就是說……得墨九者,得天下! 這千字引雖然還未找到,可單憑墨九一個人的本事已不可小視。這一戰,完顏修見識到了此生見過的最為猛烈的炸藥,見識到了射得最遠的弓弩……而這其實不過短短幾日而已。若給墨九足夠的時間,她還會造些什么鬼東西出來? 天空一片湛藍之色,陽光掠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