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墨九瞥她一眼,皺了皺眉,心生欽佩。 “左執事,有什么發現嗎?”她問墨妄。 墨妄似乎這時才回神。他側頭發現是墨九與蕭乾兩個并肩過來,抿了抿嘴唇,目光掠過墨九戴著防毒面具的臉,微微一惻。 “矩子沒事吧?” 他問的是“陰陽殺”! 這里的姑娘都中了毒,沒理由墨九會沒事。 他眸底寫滿了擔憂,墨九卻對他報以一笑。 “我沒什么事,還撐得住?!?/br> 默了默,她見墨妄還巡視著她的臉,目光瞬也不瞬,似乎是不放心她的安危,又似乎在走神兒,她清了清嗓子,抬頭看一直擎起石頂的巨大柱子,小聲問:“這根是艮柱?” “嗯?!蹦龔乃樕鲜栈匾暰€,鎮定道:“八根柱子已還原的部分我都仔細檢查過了,暫時沒有發現……讓我驚嘆的是,并無半條縫隙……” 墨九點點頭,接過他手上的風燈,一點一點觀察。 “這世上真有天衣無縫的事兒?就算石頭與石頭可以無疑連接,或者說這個平臺本身就是一塊天然的大石頭,是雕刻成這般的。但冢中之物又如何放入?還有這個陰陽殺的毒氣,又是如何形成?如何儲存?如何擴散的?” 一連幾個問題,沒有人回答她。 她靜靜地思考著,似乎也不需要人回答。 蕭乾一直靜立于她身側,就像她的保護神,她說話時,他不插言,她做事時,他也沒有動。他安靜地看著墨九的側臉,俊目中的光芒,忽閃忽閃,深邃如海。 認真時的墨九與平常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樣。 她一只抬高的手,舉握著風燈。風燈微暖的光線也映在她的手上。讓那只纖細白皙的手,仿佛帶了一層濕潤飽滿的玉質,漂亮、精致,哪怕將世間所有形容美好的詞兒用在她身上,也無法匹及她的容色之美。 尤其靜默的她,有著與她年齡不符的老成。 人人都說他蕭六郎是一個有著傳奇色彩的人。 其實墨九又何嘗不是? 十六歲的年紀,居然習得那么多本領。 以前想她的本事都來源于墨家。畢竟織娘也是墨家人,也懂得機關……但后來一件件事情卻證明,就她的造詣而言,并非墨家可以教習出來。 那她到底是哪里來的妖精? 幾個人各有所思,好一會兒時間,都無人說話。 墨妄又拿一個風燈舉著,增加光線。 瞥一眼蕭乾專注的眸子,他忽然道:“使君怎么看?” 蕭乾從墨九身上收回眼,與墨妄對視一眼,眼眸微微一闔,“本座不懂機關,并無發現。找機關的事,辛苦左執事了?!?/br> 墨妄嚴肅道:“我不辛苦,辛苦的是鉅子……” 提到墨九時,墨妄微沉的語氣里,有著無法掩飾的心疼,也不知蕭乾聽出來沒有,他唇微微一牽,掌心慢慢蓋住墨九的肩膀,像安慰又想憐惜般捏了捏,用一種占有欲極強的視線睨著墨妄,聲音卻很淡然,“左執事不必掛懷,我會看好她……” 看好她又如何? 毒發了,他給解么? “蕭六郎?!蹦藕龅亓嘀L燈轉頭,沖著蕭乾俊臉的臉便是一記古怪莫名的注視,一直看得蕭乾和墨妄都一頭霧頭了,她才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如果一會兒我也毒性發作,你就打暈我,或者藥暈我?!?/br> 這種事兒蕭乾不是第一次干。 墨九相信他會干得很熟練。 之所以先交代清楚,是她害怕他在“陰陽殺”毒性未明的情況下顧及她的安危,不肯下手??扇绻屗裆醒呕蛘哂窦嗡齻円粯?,在這么多男人面前發sao發浪,她寧愿死了算了。 蕭乾低頭看她,對視片刻,“嗯”一聲。 他是了解她的,墨九微微一笑。 被他們目光排斥在外的墨妄,靜了片刻,終是忍不住插了嘴,“鉅子也沒有發現嗎?” 有發現她就不會交代“后事”了。 墨九敲了敲腦袋,仍在郁悶先前被打斷。 有時候念頭過去了,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可她不能這樣說實話,那會讓大家都沒有信心。 她是矩子,所有人都在盼著她。 仔細一想,她道出自己的推論,“陰陽殺的毒氣是越接近高臺時越濃郁,我以為毒源就在這個冢、石碑或者八根柱子上。如今石碑和冢都仔細看過,并沒有發現可以‘漏氣’的縫隙,那希望只有在柱子上了?!?/br> 慢慢抬頭,她看著高達數丈的巨柱。 “畢竟柱子這么高,下方沒有,不代表上方就沒有?!?/br> “鉅子是說?上面?” “對?!?/br> 墨妄也跟著墨九抬頭觀望,柱子上面的形狀、大小與下頭一般無二,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蛇@也是每個人都有的慣性思維,找東西只在看得見的地方找,不會注意頭頂上。就算柱子沒有問題,那柱子的擎頂處哩?只要是機關,總有蛛絲馬跡可尋。 “這是個好想法?!?/br> 有了方向與突破口,墨妄馬上興奮起來。 墨九怕他心神不定,對著他背影說了一句。 “我對你挑的人不熟,你去找人,我去看方姬然?!?/br> 她依舊不習慣稱呼方姬然為jiejie。 可不管多不習慣,她依舊是墨九的jiejie。 她毒發至此,若墨九看見也不理會,就太涼薄了。 方姬然比玉嘉毒發更晚,神智也比玉嘉清醒許多,可墨九始終覺得,并非是她毒淺,而是她有著強大的意志力,一直在支撐…… 感覺到墨九靠近,方姬然微微抬了抬頭,沒有說話,卻朝她伸出一只手。那手瘦骨嶙峋,雞爪子似的干枯蒼老,控制不住似的顫抖。 墨九握緊她,想給她力量。 “會沒事的,你再忍一忍?!?/br> 方姬然也回握著她,連帶著把她的手也握得顫了起來,墨九有些心疼她,蹲在她身邊,手臂橫過去,從她肩膀把她擁住,輕輕順著她的后背,不經意卻發現,她帷帽的下方一角被鮮血染紅。 “你怎么了?”她想撩她帷帽。 “沒……沒事……”方姬然搖頭,聲音沙啞,吐字不清。 墨九發現那染血的地方,正是她嘴唇的位置,很顯然是她為了制止“陰陽殺”毒性對她的浸入,咬破了嘴唇。 “傻瓜,不要勉強自己?!蹦拍﹃暮蟊?,突地側目看向戴了防毒面具,精神頭尚可的墨靈兒,“看好她,有什么隨時過來告訴我……” “我”字還沒有說完,方姬然嘴角那一滴鮮紅的血液就滴了下來,混合著她含糊不清的聲音,落入墨九的聲音,“……六、六郎……幫幫我……” 墨九身體猛地一僵。 她不是該叫“大郎”才對嗎? 到底是她神智受損時,只記得“醫生”,不記得“情郎”,還是她以為自己愛著蕭長嗣,可在長達三年的治療中,心里早已不知不覺有了蕭長淵的影子,而自己卻不知情? “鉅子!” 頭頂上方有人在叫她。 墨九冷不丁回神,抬頭就看見了彭欣。 她依舊抱著那只胖胖的大黑貓,卻從老僧入定般的狀態中回過了神來,默默看著她,目光在風燈的火光下,有一種陰森森的涼意,看著她,又像根本沒有看她,似乎想要透過她的眼睛,望入她的靈魂。 “怎么了?”墨九狐疑地問。 對彭欣這個人,她一直是好奇的。不僅好奇她苗疆圣女的身份證,更好奇那個她每天都在尋找的男人,她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彭欣對八卦墓感興趣,可入墓之后存在感卻極弱,先前旁人毒發,她什么也不做,只坐在一邊闔著眼,像個半死人??蛇@會兒,她卻瞪圓了眼睛,對墨九陰森森地道:“那個人要死了,我感覺到了她……” 墨九嚇了一跳。 這種時候說這個,太驚悚。 咽一口唾沫,她忍不住問:“哪一個?” 彭欣慢騰騰將抱貓的手騰出來一只,轉身,側頭,往平臺下方一指,“就在那個坡下……” 坡下只有兩個人:尚雅與喬占平。 尚雅中了“陰陽殺”的毒,又引發了媚蠱,饑渴痛苦,喬占平為免她難受,單獨帶她下去開小餐野丨合,行那鴛鴦之事了,平臺上的人都知情??珊枚硕说?,他們中的一個又怎么會死? 墨九質疑著彭欣的預感,腦子里鄧慢慢浮起那句“陰陽冢里陰陽殺,陰陽不合必死啦?!?/br> 陰陽不合,必死…… 難道她被坑了? 陰陽合了,才會死? 激靈靈打個冷戰,她又想到了吊橋上方那口太極石棺。那兩個男女,同在一口棺里,可死后都沒能相擁,只能隔著一個放置仕女玉雕的隔板,兩兩相望。對應這個陰陽冢,一邊是陰,一邊是陽,一個坐南朝北,一個坐北朝南,也相隔兩端,不能在一起。 分明不是讓他們結合,而是要他們分開…… 難道陰陽??简灥氖侨藢?的克制? “快,去把他們拉開!” 墨九突兀地喊,四周卻一片寂靜。 ……兩個男女辦好事,這怎么拉開?又不是狗狗。 墨九想想,也無語地抿了抿唇。 一方面她不能有了疑惑什么也不做,另一方面她也著實不敢完全相信彭圣女的直覺。其實,墨九曾經聽過一些巫蠱之術,說法力強大的巫師通過修煉,可“開天眼”?!伴_天眼”又叫開天目,有預知與感知的能量,就像特異功能似的,會比平常人更為敏銳,能提前感知一些常人感受不到的東西。 當然,“天眼”并非人的第三只眼,據說“天目”位于鼻根上印堂的位置,從印堂進去兩寸,有成像的能力,開了開目之人,閉上眼睛,額前就能成像,就連佛家也有“天眼通”一說,稱可超越大地的遠近,時間的過去和未來,一切現象都能明見。(來源百度) “那么……”墨九道:“我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看人家辦事好像不太好,大家回視她,都沒回應。 就在這膠著的時候,坡下突然傳來喬占平的大喊。 “尚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