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眼含熱淚,男人舉杯,重重點頭:“謝謝你,薛小姐?!?/br> 他嘴拙,卻真心誠意,遺憾于表現不出來對她的感激,卻不知坐在對面的薛青青,抑或是周笙笙,早已明白他內心所想。 ** 陸嘉川看見周笙笙時,第一眼其實是她的側影。 他就在馬路對面,下意識朝幾個月前周安安坐過的位置看去時,竟看見一個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 一時之間,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然后就失去控制地朝對面大步走去。 直到踏上街沿,他看清了她的臉,又驀地停了下來。 不是她。 非但不是她,還是一個他避之不及的女瘋子,隔壁1202的新住戶,薛青青。 一腔熱血被冷水澆熄,他大失所望轉身欲走,可目光停留在她對面那個男人身上時,又挪不動步子了。 蓬頭垢面,衣著破爛,擺在桌上的那只手黝黑粗糙,仿佛被砂紙磨過一般難看。 那個女人為什么會和一個流浪漢坐在一起? 他多看兩眼,才發現她的面頰仿佛被火燒了一般,兩團不自然的紅暈躍然于上,這是……喝醉了? 流浪漢的模樣很丑陋,望著她的眼神炙熱而guntang,極易叫人想到社會新聞中常見的一些不雅事件——醉酒女人被心懷叵測的流浪漢猥.褻,粗心大意的年輕女孩因醉酒而*,以及諸如此類大大小小層出不窮的案例。 可是那跟他有什么關系? 陸嘉川清楚地意識到,要與這女人劃清邊界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聞不問地從這里走開。她的人生與他沒有半點關系,他讓她別來招惹他,他也就應該做到對她無動于衷、視若無睹。 可是走上兩步,心中仿佛有鴿子在撲騰。 他回頭,再一次看到她的背影,單薄瘦弱一如記憶里的周安安。她還在傻笑,那笑聲竟然也和周安安出奇地相似。 老天,他真是走火入魔了不成?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為什么不論背影還是聲音,都總讓他眼前一花,混淆到分辨不清? ** 周笙笙把老板娘端來的鹵菜往男人面前拼命挪,勸他多吃點,男人十分靦腆,沉默寡言不善交際,就連連推辭。 拉鋸戰中,她無意中將手邊的啤酒瓶碰倒了,玻璃瓶子落在地上砰地一聲,摔得粉碎,剩下的半瓶啤酒也濺了她一腳。 她低低地叫了一聲,跳起來拿紙。 男人見她眼看著就要一腳踩上鋒利的碎片,忙抓住她的胳膊:“小心!” 而她猝不及防就被他拉了過去,踉踉蹌蹌間,竟險些跌進他懷里,好不容易扶住桌角才站穩身形。 這一幕不偏不倚,恰好被回過頭來的陸嘉川看到。 那只骯臟丑惡的大手就這樣箍住女人纖細的胳膊,與她一身潔白形成鮮明對比。而她依然背對陸嘉川,這也讓她的背影在他的眼里被賦予了截然不同的重大意義。 她的聲音,她的背影,每一處都能叫他想起那個不告而別的狠心女人。 可是狠心歸狠心,他卻始終沒有忘記她。 陸嘉川幾乎是大步流星倒了回去,一把將周笙笙拉到身后,毫不留情地推開男人握住她胳膊的那只手。 “你干什么?”他冷冷地質問。 面前的男人,身后的女人,同時一頓。 “……陸醫生?”周笙笙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偶遇他。 男人佝僂著身子站在那里,不明就里看著陸嘉川,又看看周笙笙:“我……”他不知道說什么。 陸嘉川只給了他一個冷冽到極致的眼神,然后側頭盯著周笙笙:“我知道你腦子不清楚,但還真不知道已經不清楚到這種地步。你有沒有常識?同情心泛濫要請社會邊緣人士吃飯,掏錢就可以了,沒必要把自己賠上。你這是不但要陪酒,還要陪點別的什么?” 他還握著她的胳膊,恰好是先前拾荒者握住的地方。 周笙笙壓根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這樣不中聽的話,話里話外都是對她的鄙夷,對拾荒者的荒謬控訴。 “我怎么就沒常識了?”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我和朋友吃個飯而已,你用得著出言不遜侮辱人?” “朋友?哈,你果然是個奇人,做事與眾不同就算了,交朋友也這么有個性?!标懠未ㄖ钢盎恼?,“你看不出他是個什么人?早上還在看社會新聞,這會兒就以身試險了?你要是真想作為受害者上新聞頭條,那我成全你?!彼康厝鍪?,不再拉住她。 “這位先生,你好像誤會了——”那男人無措地開口。 卻被周笙笙一口打斷。 周笙笙死命握住雙手,定定地盯著陸嘉川,一字一頓問:“我不清楚,難道你清楚?好啊,那你說,你說清楚,他是個什么人?” “需要我說給你聽?沒有常識至少也多看看電視。新聞你沒看過嗎?無業游民,居心叵測,大晚上和年輕女人喝酒,試圖把人灌醉,做些下流卑鄙的事情——” “啪——”一記干脆利落的耳光。 陸嘉川的話音忽然中斷,側臉霎時間浮起一片淺淺的紅色。 大腦像是斷了根線,嗡嗡嗡的,仿佛天線失靈時收音機里發出的嘈雜聲響。他有那么片刻的怔忡,隨即不可置信地看著周笙笙,似乎方才意識到,他是真的,被這個總是sao擾他,并且對他表露出莫大興趣的女人,狠狠打了一記耳光。 周笙笙就這么站在原地望著他,聲色從容地命令:“道歉?!?/br> “……”他的手指慢慢收緊,用力到指節都泛白的地步。 那女人明明矮他一個頭,卻這樣神圣不可侵犯地站在那里,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我讓你跟他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