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周笙笙心如刀割,轉身開門,這一次異常順利,隨手挑了一把鑰匙就中獎??伤吲d不起來了,呆呆地關上門,心里像是被人撒了一把鹽,水汽慢慢蒸騰起來,整顆心都變得柔軟而潮濕。 是因為……她嗎? ** 陸嘉川關上門,默不作聲走到客廳,合衣倒在沙發上,閉眼就睡。 身上搭了張薄薄的毯子,茶幾上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藥。他是醫生,知道發燒了就該好好吃藥,可是從藥箱里找出這堆許久沒碰過的東西之后,他又徹底失去了吃下去的欲.望,索性就讓它們擺在那里。 因為他清楚,自己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一發燒就嗜睡,睡時伴隨著無數零零散散一片混亂的夢。 夢里,陸嘉川回到了幾個月前。那時候,那個女人還沒有離開。 他夢見自己站在安安靜靜的醫院走廊里,四下一片空白,唯有墻壁上那幅工作照鮮明耀眼,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不,準確說來,是站在那幅照片前的女人奪走了他全部的視線。 她停在本該人來人往忙碌不已的醫院里,像是一尊雕像,目不轉睛望著他的照片。他知道很多患者都愛看醫生簡介,根據上面陳列的職稱和已取得的成就,判斷一名醫生的好壞,定義他們到底是不是專家。 可她看的從來就不是那些憑證,她就是簡簡單單盯著他的照片,像是要望進他的靈魂。 奇怪的是,他遠遠看著她,就已然萌生出被她看透內心的羞赧與緊張。 所以他有些幼稚地兇她:“周小姐莫非是看上我了?前一秒窺視我的手機,后一秒覬覦我的美貌?!?/br> 就在那個女人即將轉過頭來,與他視線相對之前,下一刻,夢境倏地變幻。 在那間五彩斑斕的兒童病房前,他默不作聲立在門邊,看著那個女人蹲在地上,閉著眼,任由四雙稚嫩的小手在她白凈的面容上輕輕觸碰。 她的側臉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睫毛上仿佛有流螢顫動。 震撼人心。 那個夢冗長而又一閃即逝,每一幕都停留在她轉頭凝望他之前。而最后一幕是在夜深人靜的街頭,喧囂的是來往車輛,車燈輝煌,夜空浩瀚。他背著不安分的她頂著寒風往前走,卻聽見她在他身后小聲嘟囔:“拜托拜托,太陽公公千萬不要出來……” 那樣孩子氣,那樣天真。 時至今日,他似乎有些明白她當初說過的話,為什么太陽公公不要出來,因為天亮后她就將離開。 周安安,那個女人轟轟烈烈像一束耀眼火光般闖入他的人生,卻只是點了一把火就人間蒸發。 于是那把火將他連日以來因她而起的一往情深,和那些難得一見的溫柔繾綣,一夕之間燒得精光。 他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反復地朝那個似乎永遠處于關機狀態的號碼里發著信息,一遍一遍撥通,又一遍一遍聽著那個冷冰冰的回應。 她關機,拒絕接聽他的電話。 于是他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發信息給她。 “周安安,接電話?!?/br> “發生了什么事情至少告訴我一聲,我們一起解決好嗎?” “周安安,女人的肚量是不是都這么???不過錯過你三個電話而已,你至于這么懲罰我?” “第三十通電話了,你還要生氣到什么時候?” …… 到最后,他已然不知自己打了多少通電話過去,又發了多少石沉大海的短信。聯絡她仿佛變成了本能的舉措,他是溺水的人,她是賴以生存的浮木,所以他哪怕精疲力盡,哪怕大腦一片空白,也依然一次一次試圖找到她。 他甚至每天都去那個與她分別數次的紅綠燈口,從滿樹光禿禿的丑陋枝干一直等到了停在上頭的第一只蝴蝶。原來隆冬已過,春日乍臨。 除了工作,除了吃飯睡覺,他似乎只是在尋找。他去了咖啡館很多次,他們都說她辭職離去,沒有留下半點音訊。 兩個月后,陸嘉川終于停止了這樣無意義的行為。 他開始明白,她是真的走了,瀟灑干脆地轉身就走,僅僅留下言簡意賅的道別:“珍重?!?/br> 他不知道那兩個字到底算是哪門子的道別,卻漸漸意識到,也許對他來說他們之間本該有千言萬語說不清的瓜葛,可于她而言,其實簡短二字就足以囊括。 是他太愚蠢,一頭扎進她給的溫柔幻想里。而那片溫柔太廣闊,叫他這樣一個沒見過世面情竇初開的大男人仿佛落海一般,無論如何游不上岸,就只能掙扎在回憶里。 陸嘉川發著燒,做著夢,在夢里一次一次與那個令他咬牙切齒、心動了又心碎的女人重逢。 直到大門外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他迷迷糊糊轉醒,失神地望著空氣,聽見門外有人在大聲說:“開開門,陸醫生!” 有那么片刻,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不然怎么會聽見周安安的聲音?她該在夢里,不該在現實中。 可那聒噪的聲音就是不停。 “是我啊,你的新鄰居,你開開門,初次見面還請多多關照!” 他于是又沉下了臉,因為那個聲音并非來自于周安安,而是另一個不論背影還是聲音都與她無比相似的女人。 陸嘉川把腦袋下面枕著的靠墊抽了出來,一把蓋住臉,閉眼不理會她。 可那個女人似乎很不知趣,全然不明白閉門羹三個字代表什么意思,依舊一邊敲門一邊呼喊他。 太吵了。 吵到難以再回到夢中,看一眼那個狠心又可惡的周安安。 陸嘉川咬牙切齒坐起身來,掀開薄被,頭重腳輕地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 下一刻,那個原本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的女人,因為忽然失去重心,毫無防備地朝他跌來,眼睛都瞪圓了,嘴里慌亂地啊啊啊亂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