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當初她就不應該答應齊慕陽的求親,這樣齊慕陽也就不會被她克死。是她心里想著穿上那喜慶紅色的嫁衣,歡喜著齊慕陽對她說的那句我喜歡你。 就是因為齊慕陽的那份喜歡,她才會變得貪心,想著擁有她不曾有過的美好,只是那些美好的瞬間轉眼便消失不見,剩下的便是寒冷和孤寂。 蘇茉捏緊手中被子,使勁拽著,便是在這張床上,當初便是在這床上,齊慕陽握著自己的手,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手心都出了汗,心砰砰跳個不停,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我以后會好好愛你的?!?/br> 以后會好好地愛我? 以后? 難道這就是他們的以后,她的以后?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份以后未免也太傷人了,那個人不在了,還談什么以后,根本就沒有了以后。 那個時候,她聽著齊慕陽這句話,只是覺得羞惱,心里同樣是欣喜,幻想著她和齊慕陽的以后,或許在齊慕陽和她說出那句話,許出那句承諾,在那一瞬間,她便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聽見齊慕陽的那句話,她是是真的很歡喜。 蘇茉擦了擦眼淚,愿意為她不會再流淚,只是現在回想起齊慕陽和她說的那些話,心中還是覺得難受極了,若是可以那些她曾經不曾奢求的事就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如此一來,彼此安好。 彼此安好! 這樣便很好了,是她太貪心,想著齊慕陽說的那句喜歡她,想著齊慕陽上門提親求娶她,想著齊慕陽收買媒婆,為了求娶她,根本就不在乎她那克夫的命。 這或許都是她的錯! 要不然齊慕陽怎么會一直都不回來,或許齊慕陽也生她的氣了,也后悔了,明明知道她克夫,可還是要娶她,就連媒人說的那些話都不在乎。 這便是他們兩個懲罰! “以后我們倆好好的,就只有我們倆?!?/br> “不,不對,再等以后我們有了孩子,我們一家人好好的?!?/br> 蘇茉重新躺回床上,緊緊拽著手中的被褥,閉上眼睛,任憑眼淚從臉上劃過,就讓她痛苦地哭一場,這樣哭過之后心里便會好受些,便能繼續忍受這份寂寞和孤寂,便能依舊自欺欺人地等著齊慕陽回來。 眼中淚水不停地流著,沿著那臉頰,肆無忌憚,一直順著往下流,浸濕了蘇茉的頭發,也濕透了蘇茉自己的心。 齊慕陽說過的孩子,現在他們已經有了孩子,名字就叫做平安。 只是可惜齊慕陽連這件事都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 蘇茉咬著被子,拼命讓自己不要哭出聲,壓著聲音,閉著眼睛,痛苦地哭著,她不愿在人前流淚,在人前她一直說齊慕陽會回來的,既然是會回來的,她又怎么能流淚哭泣。 現在這府里有她和平安兩個人,可齊慕陽所說的一家人卻不在。 她還記得她曾經和齊慕陽說過,她也想著他們二人以后的孩子,才曾說那個時候他們的孩子一定會長得和齊慕陽一樣好看。 平安長得很好看,只是和齊慕陽不一樣,根本就沒有和齊慕陽不像,也沒有齊慕陽好看。 當初齊慕陽頭一偏,目光灼灼地望著蘇茉,嘴角上揚,笑著問她:“那你是覺得我好看了?” 她很想,真的很想再親口聽齊慕陽問這句話,如果能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告訴齊慕陽,在她眼里他便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這世上除了齊慕陽她就再沒有見過其他人有那樣精致的丹鳳眼,那一雙丹鳳眼讓她入了迷,也入了魔。 一定要親口告訴他,她心里所想。 只是會再有一次機會嗎? 蘇茉并不知道,三年都過去了,還會有機會嗎?或許有,只是那機會越來越渺茫,蘇茉心里清楚沒有再一次的機會了。 當初她沒有把握住,便是錯過了! 錯過了? “真的便錯過了嗎? 蘇茉松開緊拽著的被子,伸手輕輕撫摸身旁那空出來的位置,臉上的淚痕依舊清晰,伸手緊緊抱著那空處,就像是要保住那個人,抱住早就已經錯過的機會。 “太太,怎么了?可有什么事?” 門外的丫鬟甜兒隱約聽見蘇茉的說話聲,放心不下走進來瞧一瞧,便看見蘇茉緊緊抱著那空出的位置,像是在回憶什么人。 不用多想,那人自然是死了三年的少爺。 蘇茉聽見甜兒的聲音,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她不愿被人瞧見她哭過,起身說道:“沒什么,我這就起來,你叫人準備一下?!?/br> 甜兒自然看見蘇茉紅著的眼睛,臉上的淚痕,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沒有多說,她知道自己的小姐性子最為倔,便是心里有委屈,覺得難受也不會輕易說出來,轉身吩咐小丫鬟打水進來,服侍蘇茉凈面。 哭過一場之后,蘇茉也醒了過來,從當初齊慕陽和她說的那些話中醒了過來,現在就她一個人。 她現在還等著齊慕陽回來,不管是還要等三年,還是六年,又或是一輩子,她就這么一直等下去。 即便沒有結果,那場夢,那些話也足夠讓她回憶一生。 …… 蘇茉這邊剛收拾妥當,便聽見丫鬟過來傳話說安哥兒再鬧了。 蘇茉放心不下,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便感到安哥兒的屋子,進門便瞧見地上摔碎好一方硯臺,小丫鬟正忙著收拾。 安哥兒耷拉著臉,瞧見蘇茉走進來,急忙跑了過來,面上帶著笑容,急急地說道:“母親,母親,我不想練字了,你就帶我去外公那騎木馬好不好???” 安哥兒拉著蘇茉的手,一臉期待的樣子。 蘇茉瞧了一眼桌上放著的幾張描紅大字,再一看被隨意扔在一旁的大筆,眉頭微蹙,沉聲說道:“安哥兒你不記得母親說的話,要將字寫好,母親才帶你去外公那玩?!?/br> 安哥兒一聽蘇茉這話,心里就很失落,小眼睛便沒了光彩,低著頭,囁嚅道:“可,可我就不喜歡寫字,喜歡和外公玩?!?/br> 甜兒等丫鬟都很清楚安哥兒的性子,靜不下來,正是鬧騰的時候,要不是有蘇茉壓著,還不知會鬧成什么樣,即便是這樣安哥兒鬼主意一個接著一個,最喜歡的便是騎木馬,舞刀弄槍的。 蘇茉倒是沒有反對,畢竟她小時候也是學過武的,只是就算是學武,也不能耽誤了認字,這一點蘇茉心里還是很清楚的,就算他心里再疼安哥兒也不會就聽安哥兒的話,任意為之。 “不行,安哥兒你要把你今日該寫完的字寫完,母親才能帶你去外公那?!?/br> 安哥兒癟著嘴,眼珠子一轉,那神情看著好不委屈,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瞧著蘇茉依舊板著一張臉,無動于衷,心里更是覺得傷心,只覺得母親都不疼自己了,委屈得哭了起來,說道:“母親不疼安哥兒!” “母親不疼安哥兒!” “他們都說我不是母親親生的,母親根本就不疼我?!?/br> …… 安哥兒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這幾句話意味著什么,站在一旁的甜兒等人聽見安哥兒的話,頓時嚇得不輕,擔心蘇茉生氣,忙不迭勸道:“少爺可別這么說,太太最疼的便是安哥兒你了?!?/br> 一同服侍安哥兒的丫鬟嬤嬤也都嚇得魂飛魄散,這樣的話從安哥兒嘴里傳出來,太太不會懷疑安哥兒自己年幼便說這樣的話,肯定是有人告訴安哥兒,要不然好好的安哥兒又怎么會說不是親生的這樣的話? 丫鬟嬤嬤忙著勸安哥兒不要哭,不要再亂說話,可蘇茉卻一動不動,只是站在那靜靜地瞧著哭得很傷心的安哥兒。 蘇茉對于安哥兒說的話并不太在意,她知道安哥兒過繼這件事根本就瞞不住,也沒有想過要瞞著安哥兒,等安哥兒長得自會知道。 她瞧著安哥兒委屈得哭了起來,那神情倒有幾分齊慕陽的神色,有幾分神似,一樣都是聰明,知道用心思。 蘇茉搖頭笑了笑,看見安哥兒一邊哭,還一邊偷瞧她,便說道:“我的確不是你親生母親,你若是覺得我不疼你,那我就走了?!?/br> 說著,蘇茉轉身準備直接離開,不曾想安哥兒一把抓住蘇茉的手,臉上還帶著淚水,昂頭問道:“那要是我寫完字,母親你真的就會帶我去找外公?” 蘇茉點了點頭。 安哥兒一看就算是哭也沒有辦法,便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老老實實地跑回自己的椅子上,認命地寫字。 蘇茉望著安哥兒的背影,目光一閃,轉過頭望著屋子里面的丫鬟嬤嬤,淡淡地問道:“是誰和安哥兒說那些話的?” 這話一出,屋子里面的丫鬟嬤嬤都心中一緊,知道這件事沒有那么容易結束了。 就算是蘇茉不想瞞著安哥兒一些事,可是現在有丫鬟不懂規矩,直接告訴安哥兒這些事,便是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里,故意在挑撥她和安哥兒之間的關系。 她自然不可能就這么輕易揭過這件事! …… 黑夜,依舊是黑夜.。 倘若不是那照在身上發熱的烈陽,齊慕陽只怕還會以為現在是黑夜,天還沒亮,一如既往的黑暗,如同那深不見底的陵墓。 齊慕陽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又奮力地站起身來,他知道他不能就這么停下來,必須要走,必須要逃,必須要躲起來,只要藏起來不被無塵的人找到,他就能安全,這樣他就有機會活下去。 只是齊慕陽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都快要散架,為了避開驛站的那伙人,他特意沒有走官道,因為那條路太過明顯,繞過官道另選了一條路,摸索著前進,根本就不知道前面會有什么。 跌倒了,再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不管是頑石,還是荊棘,齊慕陽很清楚他不能停下,必須要一直往前走,只要認定一個方向,離那個驛站越遠便越安全。 驛站走水,滅火要一段時間,給那些客官一個交代又是一段時間,至于現在被關在柴房的自己,要是沒有人好心去送飯,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已經從驛站逃了出來。 走出了驛站,齊慕陽便真正地成了一位瞎子,根本就看不見前路。 沿著那草叢之中,不斷地往前走,往前跑,想要甩開背后那間驛站,臉上又開始變得又痛又癢,他知道臉上的紅斑又重新出現,過了官道,另外的很是僻靜,可也并不安全。 在驛站的時候,他便聽過這一帶有土匪強盜出沒,便是因為揚州城是繁華之地,前往揚州做生意的人不少,在這必經揚州城的路上便有一股強盜,神出鬼沒。 手中拿著一根木棍,摸索著往前走,身后忽然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齊慕陽側耳仔細聽了聽,心里也有些緊張,不知道騎馬的人究竟是不是驛站的人,趕緊摸索著往一旁的大樹躲起來。 現在齊慕陽無比慶幸無塵并沒有廢了他的手腳,若不然就算是他學過武功,也根本就走不動,沒有一絲逃走的可能。 馬蹄聲漸近,又很快地消失。 齊慕陽心里松了一口氣,還好是過路人,起身繼續朝著前路走去,忽地聽見背后一個聲音,“你一個瞎子躲起來干什么?” 齊慕陽心中一驚,什么人突然跑到自己背后,居然一點聲音也沒有。 看見齊慕陽滿臉警惕,雖說看不見,可手中那根木棍指著的方向卻是他這邊,說話的老頭有些驚訝,看著齊慕陽臉上的紅斑,一身破爛,帶著傷痕,便問道:“怎么不說話?難道還是個啞巴?” 齊慕陽聽得出來這說話聲是個老頭,這聲音他在驛站并沒有聽過,想來也不是驛站的人,雖說還是有些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 瞧見齊慕陽點頭,老頭倒有些驚訝,這又是啞巴,又是瞎子,可一舉一動卻又像是不對勁,實在是叫人疑惑。 “你要去哪?” 齊慕陽不想和老頭多說,心里估算著時間,現在驛站那邊的人說不定已經知道自己逃走了,這時候可能已經出來找他,必須要盡快離開這里,如果他能看得見自然不會和老頭多說,現在他想到一個辦法。 “你要去哪?”齊慕陽用手比劃了一下,問道。 老頭聽齊慕陽反問他去哪,不禁笑了起來,撐著拐杖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笑著說道:“老叫花子自然是去城內討飯吃。你若是要進城,我可以給你帶路,不過——” 齊慕陽點頭。 齊慕陽沒有多做猶豫,直接一口答應下來,只要有人能給他指路,他就能盡快趕到城內,早一刻倒,便多一分安全。 老頭更是奇怪,不過也沒多想,直接說道:“老叫花子腿瘸了,你背我,我就給你帶路?!?/br> 齊慕陽點了點頭,直接走到老頭跟前,摸索了一下,直接將老頭背在背上,快步朝前面走去。 “往左邊走三步便是大路,你現在是在草叢里面?!?/br> 聽見老頭的話,齊慕陽直接往左邊走了三步,便快步朝前面趕去,背著老頭齊慕陽并不覺得累,現在能有人給他指路,他心里終究是松了一口氣,便加快步子,朝著前路趕去,越來越快,到了后面齊慕陽更是直接背著老頭快走起來,近乎于小跑。 還好老頭并不算重,要不然齊慕陽只怕會十分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