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恭親王神情沉重,卻仍舊目光堅定:“你只管去給陛下認錯,父王會有辦法保你平安的,相信父王!” “不,來不及了……” 榮郡王轉過身,伸手撫上早已做好的那身龍袍。 “從我逃離梁安的那一刻起,就全都來不及了……您所謂的辦法,也不過是用您的命來換我的命而已?!?/br> 恭親王眸光微沉,神情凝重。 的確,事態發展成如今這樣,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謀反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只有他用自己的命去換,陛下才有可能念在當年的恩情,放過他的二郎,放過恭親王府。 好在他已經老了,又是個身殘之人,死了也就死了。 可二郎還年輕,還有大把的年華等著他去過,身為他的父親,他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呢。 恭親王正打算再勸說幾句,榮郡王卻已經下定了決心,撫著那龍袍道:“既然已經錯了,那不如就將錯就錯吧!人生在世,碌碌無為有什么意思,不如放手搏一把!” “二郎!” 恭親王一把將他扯了回來:“你瘋了嗎?恭親王府已經被陛下掌控了,你這是想害死府里所有的人嗎?你母妃還在府中,你的弟弟meimei也還在里面??!” 榮郡王似有一瞬的猶豫,但下一刻卻掙開了他的手,大步走了出去:“照顧好王爺,讓他在這里好生休息!” 他對守在門口的護衛說道。 護衛點頭應諾,恭親王便被困在了這屋子里,再也沒能踏出去一步。 第170章 慶元三十二年,榮郡王秦樞于封地奉陽身披龍袍自立為王,其父恭親王勸說無果,于其登基當日自縊于城中。 順帝大怒,褫奪其封號,貶為庶民,派兵討伐。 秦樞借地勢之便,棄奉陽而直攻京城,終因兵力懸殊,被擒于梁安成外數百里處,登基三日便落下王座,成為階下之囚。 隨著秦樞被擒,梁安顧家的惡行也大白于天下,知府及縣令等人與秦樞勾結一事亦被挖出。 齊錚奉命協同刑部,兵部,以及大理寺共同審理此案,親自押解秦樞回京,核查案情。 秦樞于獄中對謀反一事始終閉口不提,唯有提到梁安顧家滅門慘案,及當地縣令之死時才冷笑出聲。 “縣令和顧家都是死在葉氏手里,你們抓不到姓葉的就想把罪名都安在我頭上?一群酒馕飯袋!” 齊錚沒有作聲,抬手讓人將一名男子帶了進來。 這人衣衫襤褸,瘦得幾乎脫了形,但還是能認出正是顧家的少爺顧浩珉。 顧浩珉瑟縮著被人推進牢中,低著頭不敢看人。 “顧少爺,”齊錚指了指秦樞以及另外幾個跟他同時被提審的犯人,“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在這些人里嗎?” 顧浩珉這才戰戰兢兢的抬起了頭,從左至右看了過去,當看到秦樞時登時雙目圓睜:“是他!就是他!那個兵器是他給我的!他騙我說那是什么古墓里出來的,讓我幫他去打聽古墓里流失出來的其他兵器的圖紙!” 他說著用力抓住了身邊一個官差的衣袖:“大人!大人你們信我!真的是他!我就是再喪心病狂,也做不出弒父戕弟的事??!這一切都是他做的!是他陷害我!” 官差一臉厭惡的推了他一把,把自己的袖子扯了出來:“好好說話!別亂動!” 顧浩珉誒了一聲,小心翼翼的縮在一旁不敢再動。 被綁在木架上的秦樞瞪大了眼:“你胡說什么!我什么時候給了你什么兵器!” “我沒胡說!” 顧浩珉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立刻辯駁:“你在梁安的富升酒樓給我的!當時你藏在屏風后面,給了我東西后讓人送我出去,結果你那部下不小心把屏風撞到了,露出了你的真容。雖然你反應很快立刻把臉遮住了,但還是被我看見了,我絕對沒有認錯!” “你放屁!” 秦樞憤怒的掙扎起來,似要沖過來把他撕裂一般。 顧浩珉嚇得往后一縮,齊錚擺手讓人將他又帶了下去。 “榮郡王……不,秦樞,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嗎?” 他看著在木架上瘋狂掙扎的人說道。 秦樞雙目赤紅,手腕兒被勒的血rou模糊,卻似感覺不到疼一般,咬牙切齒的怒吼:“顧家和梁安縣令都是葉氏殺的!你們這群蠢貨破不了案,就買通這個姓顧的把臟水都往我身上潑!一群廢物!你們全都是廢物!” 在一旁陪審的大理寺卿聽不下去了,豎目叱道:“你還要狡辯到什么時候!當初你在奏折里對陛下說顧氏一案是葉氏做的,還一口咬定前幾年涼州常州的兩件滅門慘案也是葉氏所為!結果我們經過查實,顧氏一案跟那兩件案子根本不同!” “那兩件案子里,兇手將未滿十四歲的孩子都留了下來,可顧家的人除了那顧浩珉以外全都死絕了!一個不剩!那些所謂失蹤的未滿十四的人,其實早在當晚就已經死了!尸體就埋在距離景錫那處鹽井不遠的地方!而且顧家幼子顧浩軒的死狀跟他爹一模一樣,都是被利器剜心而亡!那利器正是你給顧浩珉的那個!” 秦樞聽著他的話,忘記了掙扎,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他。 死了? 顧家未滿十四歲的人,死了? 這怎么可能! 大理寺卿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面露不屑:“你的算盤打的倒挺好,一邊把這件事嫁禍給葉氏,一邊將那用來剜心的利器轉手給了顧浩珉,并把那些尸體埋在了鹽井附近。這樣即便將來查出葉氏與此案確實無關,也可以轉而指證顧浩珉是幕后真兇,說他想要獨吞顧家的家產故而弒父戕弟!反正不管怎樣,你都能洗清嫌疑,而且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拿到顧家的財產!” “秦樞!你真是其心可誅!若非定國公世子夫人的外祖父在陳郡出了意外,世子夫人前去處理,卻誤打誤撞的被你當做了葉氏同黨,還將她的畫像到處散播,這件事怕是至今都不會被發覺!你怕還不知要逍遙法外到何時!” 秦樞聽他繪聲繪色的將所有事串聯了起來,這才察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好似被一張無形的網悄無聲息的網住,什么時候徹底被兜住了都不自知。 “我沒有……我沒殺過顧家的人!也沒給過顧浩珉什么兵器!你們都被騙了!都被那葉氏騙了!” “你沒給過他兵器?” 大理寺卿冷聲道:“顧浩珉進來之前,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了,我們是在他確定這牢中有他聽過的聲音之后才讓他進來的!” “而你當初在梁安審案時,都是由趙知府出面,并未親自到過公堂,也從未親自提審過與顧家有關的人。若是照你所說,你沒有給過顧浩珉兵器,那他是怎么一眼認出你的?是怎么聽到聲音就知道你在這里的?難不成有人跟你的聲音外貌完全一樣不成!” “還有!你自己的人也交代說,你曾吩咐他們去尋找那古墓中的其他兵器,難不成這也是假的?是你的部下杜撰出來的?” 秦樞心頭一堵,明知他說的不對,顧浩珉所說的人也一定不是自己,卻又不知如何辯解,只能瘋狂的嘶喊著“不是我不是我”! 可這辯解在眾人看來根本毫不可信,幾人懶得再理會他,提筆寫了案宗轉身便出去了。 顧氏滅門慘案最終塵埃落定,三司會審后確定秦樞才是幕后真兇,而他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借顧家的手搶奪鹽井,并進一步借助朝廷之力除掉葉氏,搶奪葉氏的財產。 隨著案情明朗,秦樞的無數私產也被查出,其數量之驚人,說一句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而這其中就有一部分是他之前借助查案封掉的葉氏的鋪子,這些鋪子幾經輾轉,最終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這更加證明他對葉氏的吞并之心,也證明了他的諸多罪行。 順帝最終下旨處死秦樞,但念在恭親王乃是他的一母同胞,且已自縊于奉陽為其子贖罪,便放過了恭親王府的其余人等,并未波及府中老幼。 但同時也下旨命其家眷即刻搬離王府,從此后三代人不得進京,更不得入朝為官。 此時暫時告一段落,秦樞被賜予一杯鴆酒,死于牢中,尸骨不得葬入皇陵,一席草墊裹了扔在了荒郊野嶺。 齊錚處理完京城的事宜,即刻趕回梁安,陪在了蘇箬蕓身邊,并將京城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她。 蘇箬蕓靜靜地聽著,點了點頭,問他秦樞的尸骨在哪里。 齊錚湊到她耳邊低語幾句,蘇箬蕓怔了怔,旋即唇邊勾起一抹冷笑:“好,等我回京了再去處理?!?/br> 齊錚淺笑,攬著她的肩道:“鶴老哥說你現在胎氣雖然漸漸穩固,但還是不宜長途跋涉,最好等五六個月的時候再往回走,比較保險?!?/br> 蘇箬蕓掃了他一眼:“你把咱們的孩子賣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這還開始跟他稱兄道弟了?” “那怎么能是賣呢,不過是送去給他當徒弟而已。而且他也答應我了,前五年不把孩子帶走,等孩子五歲的時候再帶去外面學醫,這樣的話……” “帶去外面?什么外面?他還想把我的孩子帶走不成?” 蘇箬蕓立刻沉了臉。 齊錚咬了咬舌頭,暗忖自己說錯了話,忙又好言好語的哄了半天,生怕蘇箬蕓一生氣又動了胎氣。 “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孕婦的脾氣是不是特別大?” 鶴存安見他從房中走出來,湊過去擠眉弄眼的低聲說道。 齊錚摸了摸被擰紅的耳朵,雖然覺得有些尷尬,但心里還是高興的。 或許是因為小滿平常太冷清了,所以他特別喜歡她偶爾生氣發脾氣的樣子,覺得這樣的小滿特別的靈氣,活潑又可愛。 而正常情況下的小滿,跟活潑這兩個字是完全不沾邊兒的! 一想到這些,齊錚就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覺得小滿在自己面前跟在別人面前是不一樣的,而這不一樣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就像是偷偷地藏了什么寶藏,別人永遠不知道這寶藏真正的模樣,只有他一人獨享。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 第171章 蘇箬蕓啟程回京的時候已是深秋,周鵠收到消息時他們已經快要抵達京城,別說是送行,就是連最后見上一面道個別能沒能夠。 早在秦樞謀反事發之后,他的父親就派人把他接了回去,不僅沒再追究他之前惹惱了上峰之子的事情,反而還對他大加贊揚了一番,開始著力培養起他,把他當做了家族的繼承人。 周鵠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位定國公世子在背后出了力幫了忙,才讓父親對他的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想到自己曾經當著那位世子的面求娶他的夫人,周鵠就覺得臉上一陣guntang。 那時只以為那蘇姑娘闖了禍,又跟他在一個屋檐下共處了那么長的時間,會被家人嫌棄,所以周鵠才出此下策,想著自己若是娶了蘇姑娘,或許對她會好一些。 當然,除了這些考量,他也是真心愛慕,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只是沒想到…… 周鵠輕嘆一聲,看著梁安送來的書信,眉宇間有淡淡的失落,半晌才喃喃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時?!?/br> 之后將那封信妥善收起,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 “為什么要攔我的信?我只是向周公子表達一下謝意啊?!?/br> 得知自己送往周府的信被齊錚派人攔住,重新修改謄抄了一份才送到周鵠手里,蘇箬蕓不解的皺眉。 齊錚義正言辭:“你的手跡哪能隨便給別人?萬一他心懷不軌,以后拿出來亂說怎么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