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 成安侯府再往南一點兒隔著兩條街的地方,是戶部尚書楚沅的府邸。 一個小廝此刻正躬身站在楚府花園西側一座偏僻的涼亭里,對坐在石凳上的女孩子說著什么。 女孩子長眉如黛雙瞳剪水,穿著一身櫻粉色衣裙看著石桌上的棋盤,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劃拉著棋盒中的暖玉棋子。 “所以說……齊世子近來與蘇大小姐走得很近?” 她拈起一顆棋子輕輕摩挲著。 小廝低著頭,想了想說道:“倒也不算近,只是因為瑄郡王的緣故順路送她回府而已?!?/br> “順路……”楚棠喃喃,“兩次?我記得定國公府與成安侯府是在不同的方向吧?” “……” 小廝不敢再言語,只能緊張的站在那里。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br> 楚棠說道。 小廝如逢大赦,忙躬身退了出去。 “小姐,您別多想,”一旁的大丫鬟卿菊倒了杯茶給楚棠遞過去,“那蘇大小姐初回京城,跟齊世子并不相熟。她又不是什么絕色,這才與齊世子見了不過幾面而已,哪里就能讓他動心?!?/br> 楚棠瞥了她一眼,沒有接她手中的茶。 “京城向來不乏絕色,可絕色就能讓他動心了嗎?” 不能,所以……是不是絕色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剛好入了他的眼。 卿菊將茶杯放到桌上,低聲道:“那小姐的意思是,齊世子真的……” 啪嗒一聲輕響,楚棠將手中棋子丟回了棋盒里:“是不是真的,很快就能知道了?!?/br> 第068章 難堪 “趙焱呢?他去哪兒了?” 許久不見趙焱的身影,齊錚問向身側的高誠。 他今日原本休沐,卻被趙焱硬拉來了戶部尚書楚沅的府邸,說是楚沅之子楚鈞豪弄來了什么好東西,一定要帶他過來一起看看才行。 同行而來的還有其他一些世家子弟,現在他們這些人都站在院子里,趙焱卻不見了,那所謂的好東西也沒見著。 高誠皺眉搖了搖頭,道:“之前明明在那棵樹下站著的,忽然就不見了,許是被什么人叫走了?!?/br> 這是楚家的宅院,這么多人都在這里,趙焱出不了什么事。 齊錚點頭,不想再留在這兒,打算找個借口跟楚家的人打聲招呼就離開。 他本來就對那什么好東西沒興趣,是趙焱非拉他過來的,現在趙焱不知跑哪兒去了,他也就懶得再繼續留在這里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告辭,一個小廝就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說是趙二公子請他過去一下。 齊錚皺了皺眉,沒說什么抬腳跟著走出了院子。 小廝帶著他和高誠往南邊兒的一處院落走去,途中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 回廊上兩個少女似有什么要緊事般正疾步而行,其中一人身穿水綠色衣裙,身姿纖細修長,顯然是個大家閨秀。另一人則做丫鬟打扮,緊跟在那女子身旁。 齊錚看著兩人的背影,神情一怔,腳步下意識的頓了頓。 那綠色的背影好熟悉,無論是衣裳還是頭上極盡簡單的兩支瑩白玉簪,都跟那個人好像。 還有她身旁的那個丫鬟,看上去……好像是小雅? 他們兩個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不應該啊…… 盡管心中覺得不可能,但他的腳步還是下意識的加快,緊跟著兩人的背影追了上去,甚至越過了在前面帶路的小廝。 前方的女子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下意識的回過了頭,見到來人后神情微怔,忙福了福身準備施禮。 誰知膝蓋剛剛彎下去,一句“齊世子”還沒來得及出口,眼前的人就忙轉開了視線,好似根本就沒看到她一般,目不斜視腳下生風的越過她而去。 楚棠愣在原地,跟在她身后的卿菊也怔住了,完全沒想到這個齊世子竟然連最基本的禮數都沒有,權當這路上壓根兒就沒有她們兩人。 帶著齊錚一路走來的小廝也傻眼了,支吾兩聲忙喊道:“齊世子!您……您慢些!” 齊錚卻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走,邊走邊說:“趙焱不是急著叫我過去呢嗎?你還不快些過來帶路!” 這聲音中已經帶了怒意,小廝惶惶,不敢也不能直接跟這位爺說讓他等等他們家小姐,只好低著頭從楚棠面前小跑著跟了上去。 楚棠身子有些僵硬,盡管努力克制著,但還是覺得臉上一陣陣的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指甲下意識的摳進了掌心。 她是想試試齊錚對蘇大小姐是不是有意,卻沒想過會讓自己這么難堪。 一個愿意屢屢送蘇大小姐回府的人,在她家府里跟她遇上了卻連招呼都不愿意打,還有比這更打臉的嗎? 卿菊神情憤憤,看著齊錚遠去的背影恨不能跺腳。 “這齊世子好不知禮!” 就算是看到她們不是他想象中的人,至少也應該停下打個招呼吧!這不是最基本的禮數嗎?哪有他這樣直接裝作看不見就走過去的! 楚棠深吸了一口氣,松開握緊的拳,道:“走吧?!?/br> 說完抬腳繼續向前走去,恍若剛剛什么事都沒發生一般。 …… 位于楚府南側的一處寬闊院落里,一頭身形強壯毛色油亮的花豹正被粗重的鐵鏈拴在木樁上,喘著粗氣戒備而又兇狠的盯著眼前的人。 這花豹似乎不愿被禁錮,時而奮起撲將過來,但每次都被鐵鏈狠狠地拽住摔倒在地。 趙焱拍了拍齊錚的肩,低聲道:“這家伙若掙脫了鐵鏈,你可有把握將它制???” 齊錚瞥了他一眼,又掃了眼站在一旁的楚鈞豪,神情冷峻,答非所問的回了一句:“你已經閑到開始跟畜生玩兒了嗎?” 趙焱聽了不以為意,一旁的楚鈞豪心中卻咯噔一下,莫名的覺得這話有些刺耳。 “你就說你能不能制服他吧!”趙焱指著那花豹再次問道。 齊錚因為剛剛在回廊上的事心情不大好,不耐的看了看那花豹又看了看房梁上的□□手:“楚家養的難道都是群中看不中用的廢物不成?一頭畜生都看不好,還需要別人來動手?” 饒是趙焱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眼前這花豹身上,但也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煩躁,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想問問怎么了,又不好當著楚鈞豪的面問,畢竟他這脾氣看來是跟楚家有關。 楚鈞豪雖然不想直接跟齊錚對上,但聞言再不站出來似乎也不大合適,便上前一步笑道:“齊世子誤會了,我們不是看不好,而是想著怎么才能既讓大家靠近了看清這得之不易的花豹的模樣,又保證大家的安全?!?/br> “是啊是啊,”趙焱忙站出來打圓場,“楚公子好不容易才得了這么頭花豹,把大家叫來想看個新鮮。但是關在籠子里看就太無趣了,所以叫我來鎮鎮場子,看看若是這花豹真的不甚逃脫了,我能不能把它制住,這樣也省的□□手直接將它射殺了,怪可惜的?!?/br> 旁的不說,就這一身好皮子也很值錢呢! 他說完又壓低聲音在齊錚耳邊道:“我這不是怕自己鎮不住,所以把你也拉來了嗎!咱們倆人加在一起應該就沒問題了!” 齊錚神色依然冷峻,冷言冷語的道:“你喜歡你自己來就好了,我沒興趣跟畜生打交道?!?/br> 趙焱一噎,不明白楚家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剛剛來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 一旁的楚鈞豪臉上笑容差點兒掛不住,總覺得這畜生是在說自己。 可人家沒指明,他也不好上趕著去說破,不然倒好像撿罵似的。 氣氛正尷尬,院門口的小廝通稟說二小姐來了。 話音方落,楚棠已經帶著丫鬟卿菊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許是走得太快,氣息還有些喘。 楚鈞豪看了看齊錚又看了看楚棠,眉頭微蹙。 按計劃他的這個meimei本該和齊錚并肩而來的,剛剛他見齊錚自己過來了,還以為是meimei覺得趙焱也在這里應該避嫌,所以特地晚了一步。 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如此…… 那也就是說,這個齊錚明知道meimei和她順路都是來這里,卻還把她扔下自己一個人過來了? 還真是如傳聞中一般不近女色啊。 楚鈞豪心中了然,面上卻是不便表現出什么,恍若不覺的迎向楚棠,有些心疼的道:“二妹怎么到這院子里來了?還走得這樣急?有什么事讓人直接傳個話過來不就是了?!?/br> 楚棠稍稍平復了呼吸,對他福身施了一禮之后才柔聲開口:“meimei聽說大哥要請諸位公子來這里觀賞這花豹,心中實在擔心,便趕在他們過來之前來看一看?!?/br> 說完抬手指了指那焦慮不安的豹子道:“爹爹之前一再叮囑,大哥可以邀人來看這花豹,但一定要關在籠子里才行,怎的如今卻趁著他不在府里,將這豹子放了出來?” 楚鈞豪輕聲笑了笑,指了指齊錚和趙焱。 “這不是找到幫手了嗎?趙二公子是去年的武狀元,齊世子是他的好友,又是前些日子春獵的魁首。有他們兩人在,出不了事的?!?/br> “大哥!” 楚棠嗔了他一眼:“怎可如此玩笑!若真出了事你可擔當的起?” 說完又轉頭對齊錚和趙焱道:“兩位公子可千萬不要聽他的,他慣常就愛胡鬧,我爹爹沒少說他,偏他總也不聽?!?/br> 她說話時眉眼間帶著幾分女兒家的嬌態,一副對頑劣的兄長感到十分無奈的樣子。 趙焱忙擺手說哪里哪里,是自己想要過來看看的。 齊錚在她進入院中之后就一直盯著那只豹子看,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就更別說張嘴說話了。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楚鈞豪心下更是氣惱。 他可以忍受齊錚暗諷自己,卻不能忍受他這樣無視他的meimei,尤其是在他meimei都已經上趕著和他搭話的時候! 他輕笑一聲,有些譏諷的對齊錚道:“齊世子這樣一直盯著這豹子看,莫不是覺得實在沒把握把它制服?若是如此倒也不必勉強,大不了我還是讓人將它關回籠子里是了?!?/br> 齊錚這才轉過了頭,目光冷漠的看向他:“一頭畜生而已,談什么制服不制服?它也配?” 楚鈞豪一噎,咬牙握了握拳:“齊世子既然這么有把握,不如現在就試一試?也免得待會兒我把其他幾位公子叫了進來,卻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br> 他話音剛落,被木樁和鐵鏈困住的花豹再次躍起試圖撲過來。 鐵鏈被拽動的嘩啦作響,響動中一個人影已經如風般沖了出去,趁花豹騰空躍起無法改變方向之時,一腳蹬在了緊釘在地底的木樁上,同時借著木樁的力道身子一翻,在花豹落地時穩穩騎在了它的背上,右手一揚,一把銀兩的匕首就毫不猶豫的刺入了花豹的眉心之間。 一切不過發生在轉眼間,眾人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這人已經從花豹背上一躍而下,回到了安全的范圍之內,而那花豹則痛苦的嗚咽哀嚎著胡亂掙扎,發出瘆人的慘叫聲。 楚棠被這一幕驚呆了,回過神后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閉眼撲倒在卿菊懷中。 卿菊也沒好到哪兒去,瑟縮著和她抱在一起,哪里還敢看那掙扎慘叫的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