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生接過來的手頓了頓，“有心事？”

    衛綰沒說話，悶悶的抽完一支煙，轉手又拿出一根。

    蕭生把煙摁滅，“帶你去個地方吧?！?/br>
    衛綰抬起眼睛，“哪里？”

    蕭生一笑，“去了就知道?！?/br>
    **

    衛綰俯瞰著整座山的景色，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衛綰一直都知道，大自然是有力量的，治愈的力量，延伸的力量，也有毀滅的力量。

    藍天一望無際，下面的樹木抽了新芽，有薄薄的白霧漂浮在山腰，像是一層神秘的面紗，等待人去揭開。

    攝人心魄的美。

    衛綰淡淡的笑：“為什么帶我來山頂？”

    “你有沒有好一點？”

    衛綰走過來，坐在石頭上：“蕭生，你別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br>
    “我可不了解你，”蕭生說。

    衛綰瞇著眼睛看著天空，“剛剛你也聽到了，”衛綰扭頭看著蕭生：“我曾是一個幫兇?！?/br>
    蕭生：“嗯，我知道?！?/br>
    “夏晴說，宋小北家里有權有勢，所以不敢動她，只能拿我開刀?！?/br>
    蕭生說：“我也知道?！?/br>
    “你剛剛說我強勢，”衛綰一笑：“如果我不強勢一點，怎么活下去?！?/br>
    蕭生看向衛綰，現在的她終于把那層面具摘了下去，她抱著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衛綰，你覺得活著的意義是什么？是陪伴嗎？是共存嗎？其實都不是，”蕭生看著衛綰的眼睛，“是孤獨?！?/br>
    “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孤獨的，需要一個人度過，陪伴才是最沒有意義的事?！?/br>
    他的眼睛漆黑如深海，衛綰沉溺其中，幾乎快被淹沒。

    心在一陣一陣的的顫抖，那種心動的感覺讓衛綰頭皮發麻。

    蕭生移開眼睛，走到懸崖邊，“連你自己都覺得你是一個幫兇，那就沒有人能夠救你?！?/br>
    她是紙老虎，蕭生只有把她的偽裝撕的徹底，才有可能讓她的傷口見風，慢慢痊愈。

    “你不知道，”衛綰嘆了一口氣，“那段時間——連夢都是灰色的?！?/br>
    衛綰看著地上的螞蟻，“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宋小北了，得知陳正文的死訊的時候，她幾乎崩潰。沒有人知道陳正文究竟因為什么而死，但是遺書的最后確實有宋小北的名字，她嚇壞了?！?/br>
    “陳正文追宋小北追了很久，小北性子軟，從來沒有直接拒絕過他，那天中午，也是因為我的一番話，宋小北才跟陳正文直說的?！?/br>
    衛綰穩了穩心神：“在那之后，宋小北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想去自首，我把她攔下來，告訴她看錯了，遺書上并沒有提起她，那時宋小北的精神早就崩潰了，一聽我這么說就好像看到了希望?！?/br>
    “遺書只有幾個人看到，我就把這件事情告訴宋家，之后媒體報道的時候，遺書上是沒有最后一句的。宋小北更加相信我的話”

    “我不知道我在這件事情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這么多年我也下意識的告訴自己忘了這件事，直到現在，夏晴又把這件事提起來?！?/br>
    衛綰的眼眶紅了，卻始終沒有落下淚來。

    “蕭生，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她揚起眼睛，蕭生站在山邊，與天比肩，背影孤孑。

    那個能說出“陪伴才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的男人，你又經歷過什么呢？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衛綰仰頭看著蕭生，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蕭生，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蕭生靜靜的審視著衛綰，眼風銳利，衛綰被他黑漆漆眼睛看的有些心虛，但還是執拗的和他對視。

    半晌，蕭生轉回眼睛，似乎低笑了一下，但笑容清淺，衛綰不太確定。

    蕭生沒理衛綰，轉身席地而坐，低頭點了根煙。

    衛綰忍了一會兒，沒忍住，說：“……我都這么脆弱了，你他媽就不能安慰我一下？”衛綰沖著蕭生的背影說道。

    “要是安慰就能好，那就不算什么心病了?！?/br>
    衛綰瞪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軟硬不吃……”，然后站起身走過去，把煙叼在嘴里，戳了戳他的胳膊，沒好氣的說：“借個火?！?/br>
    蕭生仰頭看了她一眼，剛要伸手拿，衛綰突然俯身。

    對準了他的煙頭，呼吸幾口。

    她的臉就在他的旁邊，她的睫毛根根分明，不是純黑色，又濃又密，一眨一眨。

    青白色的煙霧縹緲起來，衛綰直起身。

    兩指夾煙，“蕭生，你為什么不讓我拍照？”

    蕭生動作一頓，沒有回答。

    “在我看來，不能被拍的，只有三種人?！毙l綰扭頭看他，“你就不怕我順著這個查下去？”

    蕭生看著衛綰，衛綰嗤笑一聲。

    “每個人都有軟肋，說穿了，就是把柄，蕭生，我現在馬上就要握住你的把柄了?！毙l綰語氣清淡，但異常篤定。

    蕭生站起身，“話別說的太滿?！?/br>
    衛綰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美滋滋的點到為止。

    看著蕭生憋屈的表情，衛綰覺得大仇得報。

    一支煙抽完，蕭生看了看手機，“差不多了，回去吧?！?/br>
    蕭生走了幾步，見衛綰沒有跟上來，回頭。

    她依然站在方才的位置，笑著看著他，又往前走了幾步。

    風把她兩鬢的頭發吹起來，稍微有點癢，她瞇著眼睛，嘴角含笑。

    下面是高高的陡坡，生著萬千樹木，褐色的枝椏向上伸展，像是向天乞討。

    “衛綰！你發什么瘋！”蕭生快步走回去，看著衛綰的身影。

    在這樣的背景下，她的身影顯得格外瘦削，像是山中一棵挺拔的小白楊，干干凈凈，不屈不撓。

    衛綰微笑著，緩緩張開雙臂，迎著清風，向著山巒。

    “草?！笔捝吐暳R了一句，大步走過去，一把攬住衛綰的腰身，直直的把她抱起來。

    衛綰雙腳離地，和蕭生身高平齊，他的臉近在她的眼前。

    衛綰翹起嘴角，雙手捧著蕭生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明顯感覺到蕭生身子一僵。

    “別動……”衛綰的嘴唇貼著他的，模模糊糊的說：“會掉下去……”

    他的嘴唇有些涼，衛綰閉著眼睛，輕輕地吻他，手指在他的臉上摩挲。

    腰間的手臂越來越近，衛綰抱住他，緩緩加深了這個吻。

    “蕭生……我愛你……”

    山峰之巔，空谷幽謐。

    烈日剛好上升到他們頭頂。

    兩個影子緊緊重疊，分不出你我。

    **

    晚上回去的時候，兩人都默契的沒有交流。

    衛綰跟宋小北坐在一起，張老師要和蕭生討論第二天的路程，坐到副駕駛的位置。

    半夜，衛綰半睡半醒，感覺自己身邊的宋小北一直在動。

    坐起來，又躺下，又坐起來。

    動作很小，但是衛綰還是感覺到了，幾次之后，衛綰過去，小聲問道：“怎么了？不舒服嗎？”

    宋小北欲哭無淚：“我想上廁所……”

    衛綰“噗嗤”笑了一聲，窗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也難怪宋小北糾結。

    “我陪你去吧?！毙l綰坐起來，隨手拿了一件大外套披在身上。

    李家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一樣，廁所設在外面，所幸離這間屋子不算遠。

    夜涼如水，衛綰把手機里面的手電筒打開，牽著宋小北一點一點往前走。

    宋小北打著手電走進去，衛綰一個人在外面等。

    漫天繁星，每一顆都看的清清楚楚，一輪圓月皎潔明亮，瑩白的光芒水一樣瀉了一地。

    那是繁華都市不曾有過的風景。

    衛綰很想回去拿相機，把這副美麗的畫面拍下來，但又怕宋小北出來找不到她。

    衛綰站在那里等的百無聊賴，一轉頭，看到蕭生的屋子還亮著燈。

    在地上投下一方暖黃的光亮。

    衛綰邁步，慢慢的走過去。

    衛綰看了看手機，接近十二點了，他怎么還沒睡？

    他會在做什么？玩手游？整理東西？

    一個影子晃過來，衛綰下意識的往旁邊一躲，后背貼在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