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第8章 應城(修) 齊堃再混蛋,也不至于打女生,只說了那么一句,就松了手,一腳踹在桌子腿兒上,很大的一聲響,原本熱熱鬧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宋子言從外面回來,進了后門,正好路過右后排靠窗的唐瑤和齊堃的位置。 如果說齊堃是二百五,那估計宋子言比他更二百五,脾氣上來,能把天給捅個窟窿。 所以這倆人如果發生化學反應,效果堪比□□爆炸。 那個時候是三月,料峭春寒,十點鐘的太陽從東方斜斜的投過來,在走廊上拉出一道明黃的影子,宋子言敲了一下齊堃的桌子,面無表情地說了句,“要發瘋出去發去!” 齊堃要會慫會吃癟大概別人也不會叫他小五了,他拍桌子站起來,細長如鷺鷥的腿使了下力,凳子往后擦出去老遠,他這樣子痞帥痞帥的,唐瑤的同桌后來每每想起來都要在她耳朵邊兒上念叨一番,可唐瑤一點兒也不覺得,只覺得齊堃跟宋子言一樣,發狠的時候像個瘋子。 “你特么再說一遍!”他站起身,眼神微微瞇著,牙齒咬著一側的下唇,露出尖利的虎牙,像個嗜血的吸血鬼,眼神泛著兇光,也泛著血光,他離宋子言只有半步的距離。 兩個人身高其實差不多的,但是宋子言大概從小愛運動的緣故,顯得比他要高大許多,但齊堃動起手的時候,根本不帶半點猶豫的。 男生之間解決問題往往很簡單,很粗暴! 在唐瑤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倆人已經火速地掄起了拳頭,周圍的桌子凳子一瞬間被撞的東倒西歪,書和卷子飛的到處都是,噼里啪啦的聲音混著周圍女生們的尖叫,讓人覺得像是到了兇案現場。 唐瑤大概嚇傻了,看著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愣了足足十幾秒才想起去拉架。 手忙腳亂,又心慌意亂,看見齊堃抄了個凳子,嚇得心臟都快跳出喉嚨眼兒了,只撲在宋子言身上,聲音尖利地吼了聲,“別打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怕齊堃看著唐瑤撲在了宋子言身上,手上的動作也收不及了,那一凳子結結實實地被唐瑤用胳膊給擋了一下,疼的唐瑤鼻涕眼淚一起飆了出來。 真特么疼啊,后來每每想起來唐瑤就覺得不可思議,她那么怕疼,又膽小又慫的,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膽替宋子言挨了那么一凳子的。 倒也不算白挨,倆瘋豹似的男生總算消停了,一個個驚慌地看著唐瑤,看著這個嬌弱的像朵花兒的姑娘疼的齜牙咧嘴,涕泗橫流。 齊堃也有點兒傻,他沒少打架,發狠的時候甭管磚頭還是鐵棍,照掄,可打架歸打架,他從來不打女生,哪怕是一巴掌都覺得是很掉份兒的事,尤其還是漂亮女生。 他幾乎是立馬伸手去拉唐瑤,想著帶她去醫務室看看,她那樣子,真能用猙獰來形容了,眼淚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外撒,牙關緊緊咬著,齊堃都怕她把牙給咬出來個豁子來,因為瘦,脖子上的青筋高高地聳著,看著嚇人。 可宋子言手比他手快,因為唐瑤在他身上趴著,他就勢攬著她的腰,撇著齊堃的手撇到了邊兒上去,他那樣子也挺嚇人的,渾身帶著濃烈的戾氣,樣子甚至比剛剛和齊堃動手的時候更可怖,宋子言繃著聲音問她,“怎么樣?動動胳膊看還能動嗎?” 唐瑤動了動,疼,刺激著淚腺,眼淚不住往外冒。 她那次是丟臉透了,又哭又抹鼻涕的,“不行不行,動不了?!?/br> 宋子言臉色更陰沉了,指著齊堃說,“咱倆沒完!” 然后拉著唐瑤去醫務室,急急忙忙地,比唐瑤還急,后來似乎是嫌她慢,直接抱著她走,那時候課間cao剛剛結束,校園里晃蕩的都是人,洗臉的洗臉,遛彎的遛彎,買東西回來的人三三兩兩地走在教室到醫務室的方向,于是目睹了宋子言打橫抱著唐瑤急匆匆往醫務室跑的畫面,大概小時候做這事兒太習慣,他也沒覺得有什么需要避諱的,但唐瑤那一刻只覺得這是一種莫大的恩賜,因為他們已經太久沒說話了,那時候唐瑤想,就算剛剛砍下來的是把刀,也值了。 那時候真傻啊,傻的冒氣,但對唐瑤來說,那時候,真是最好的時候。 校醫檢查了下,說骨頭大概斷了,去請個假,趕緊去醫院吧,跟著過來的齊堃罵了句“shit!”,抓著頭發,眉頭深深地鎖著,直接拿著醫務室的電話給他爸撥了過去,“爸,你今兒不是在學校嗎?你過來醫務室一趟?!?/br> 那邊說了什么,唐瑤聽不見,就聽見齊堃的聲音,“你快過來吧……我求你了行不行……是是是,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認錯,以后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你快來吧!……你快點兒爸,真的,我求你了?!?/br> 唐瑤還是第一次見齊堃認錯服軟,校長沒多久就來了,就知道兒子沒干好事,但看見唐瑤眼睛哭得發腫端著胳膊動都不敢動的樣子,還是氣的給了齊堃一巴掌。 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唐瑤都替齊堃覺得難堪,可齊堃只是低聲說了句,“我錯了,你快送她去醫院?!?/br> 大概連校長都沒想到,齊堃會道歉,火氣頓時消了大半,只說了句,“回家再收拾你!” 校長開車送了唐瑤去醫院,宋子言和齊堃陪著,拍了片子,尺骨和橈骨都斷了,上了石膏,帶了藥,出去的時候,校長替齊堃道歉,說請他們去吃飯。 席間宋子言和齊堃一齊出去了會兒,沒多久,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回來的時候,倆人臉上都掛著彩,顯然又打架,唐瑤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只緊緊地盯著宋子言臉上很長的一道血印子,想起別人提起齊堃時說的話,只覺得害怕。 那時候齊堃臉上也好不到哪去,眼眶發紫,臉頰蹭破了好大一塊兒皮,血珠一滴滴地往外滲,他拿手去抹,抹得半張臉都是血跡,但唐瑤沒心思去管他怎樣,她只是看著宋子言,覺得心疼。 校長倒是沒說什么,大概是覺得男孩子之間的恩怨有時候的確需要用拳頭來解決,像是沒看見似的招呼唐瑤吃飯,最后送唐瑤回學校的時候才碰了下齊堃的眼角,看著齊堃疼的嘶氣,繃著臉說了句,“今兒是你該!” 唐瑤的目光掠過,就看見校長眼里含著淚,再理智的人,看著兒子被打也會心疼的吧! 那天回教室的時候是下午第一節課之前,屋里鬧哄哄的,宋子言從前門進,一屋子人安靜下來,對他行注目禮,他鎖著眉頭,臉色實在差的可以,于是大家誰也不說話,吵吵鬧鬧的場面像是被人下了咒,瞬間安靜下來。 唐瑤是走后門進的,她打著石膏,紗布條繞在脖子里把手固定在胸前,因為穿的外套太緊,脫的時候疼得受不了,打石膏的時候只能剪掉一根袖子,看起來實在狼狽的可以。 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偷偷摸摸地從后門往自己座位溜。 哪料大家眼尖著呢,一個個扭過來,她只恨沒個地縫兒讓自己鉆。 齊堃一直跟在她身邊,看著她恨不得像個鴕鳥一樣把頭扎進自己身體里的樣子,抬眼掃了下,“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寫你們作業去?!?/br> 齊堃作為紀律委員,雖然平日里不大管紀律,但他繃著臉的時候,誰也不敢惹他。 于是大家都轉了頭,不再盯著唐瑤看,他走過去,站在她的位子上,伸手替她整理書桌,他自己的桌子都亂得跟垃圾回收站似的,給她收拾起來,倒是有條有理,最后敲了下唐瑤同桌的桌子,“你去替她拿件外套過來?!?/br> 她同桌頓時像是得到了最高指示一樣,鄭重地點了點頭,撒丫子往宿舍跑去了。 唐瑤還是第一次覺得齊堃挺靠譜的。 雖然大家都在安慰她,看她手不方便,主動去幫她做事。 可唐瑤最怕麻煩人了,想著干脆請假回家得了,可都快走到辦公室門口了,又被齊堃給拉了回來,“請什么假,快高考了你不知道?有什么困難克服不了,克服不了我幫你克服?!?/br> 她被他扯著,冒火氣,隨口反駁他,你替我買飯替我洗碗啊,早上頭發你幫我扎?還有上廁所洗衣服……什么什么的,都不方便! 他挑著眉看她,“你要是愿意,我沒意見!” 她哼了聲,倒真沒請假回家的意愿了,她成績本來在一班就墊底兒,老謝視請假如猛虎,大概也不會批假! 只是辦事困難點兒,六班的一個女孩子摔斷了腿每天還杵著拐杖上課呢! 這樣想著,她最終就沒去請假了。 她也沒想讓齊堃幫她,可后來他還真就替她買飯洗碗,打掃衛生了,他那樣的人,還真是第一次這么認真地辦一件事。 其實齊堃對唐瑤真的很好很好的,可年少的時候,有多單純,就有多狠心,愛就是愛,不愛就不愛,沒有介于這兩個之間的感情。 于是她選擇了執著于宋子言,就必然不會和齊堃有什么牽扯。 唐瑤至今都記得后來的場面,宋子言和齊堃打架,兩個人都要記大過,記大過是要被記在檔案里的,唐瑤不愿意宋子言有一丁點的污點,跑去跟校長求情,說這事兒罪魁禍首都是她,被砸斷胳膊也是她自己不小心,她去求齊堃給她做假證。 彼時他在cao場上和人打球,她去找他,他擦著汗走過來,一如既往的痞笑,“怎么,一會兒不見就想我了?” 她把話給他說了之后,他臉上的那點兒笑意頃刻間冷下來,“唐瑤,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 她沒出息,從來就沒有,苦笑了片刻,只問他,“你幫不幫我?” 有人拿球砸他,“嘿,小五,聊的很開心啊,還來不來了?不來哥兒幾個自己玩了?!?/br> 他接了球,夾在腋下,然后看了唐瑤好一會兒,最終也沒能再說什么,只把球狠狠地摜出去,罵了聲,“艸!” 球被扔出去老遠,在地上彈了三四下,砸到了cao場后面的墻上,又彈回來,在cao場上滾來滾去,幾個男生過去撿了起來,遙遙沖他喊,“怎么了是,發這么大火!” 唐瑤只看著他,卻沒道歉,也沒收回話,只倔強地看著他,眼神固執又殘忍。 她知道,她和齊堃的關系到頭兒了,有點兒難過,但是不后悔。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每位留言的小天使,你們墜美麗~ 也謝謝阿珂的雷~ 譚阿珂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1206 19:16:39 第9章 應城(修) 隔著太過久遠的時光,唐瑤如今看著齊堃,都覺得那時候像是一場幻夢,夢醒了無痕。 齊堃走在她前頭,領著她上樓,穿過二樓狹窄的廊道,往最里面的包廂走去,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沒有一點聲響,兩個人誰也沒有先說話,仿佛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那兩個賭氣的高中生。 唐瑤一邊走一邊回憶,后來怎么樣了呢?后來當然沒有像是言情小說寫的那樣,齊堃為了她攬下所有的責任,保宋子言的一世英名,他才不會那么傻呢!他說,唐瑤,我特么真是太給你臉了。 她也覺得自己無恥,可她無法控制自己。 后來宋子言先聽說她去求了校長,把她堵在了校門口。 那時候是周末,校門口私家車里三層外三層地堵在一起,喇叭聲喊叫聲,混著邊兒上擺攤賣小吃的吆喝聲,熱熱鬧鬧,是最俗世的煙火氣息。 宋子言拽著一側的書包帶子挎在肩上,冷冷的三四月份,春風泛著寒意,他只穿了一件襯衫,外套搭在肩上,有著少年人的恣意,和一點兒不染煙火的俊朗。 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像是沾染了陽光的溫暖和明亮,唐瑤最喜歡看他笑的樣子,仿佛世界都是光亮,可那次他沒有笑,臉色沉沉的,或許因為是單眼皮,他繃著臉看人的時候,總有一種分外冷漠的感覺。 他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盯著唐瑤,“我的事不用別人來瞎cao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第二次,你記清楚了,唐瑤!” 人來人往,車來車往,俗世的煙火還在耳朵邊兒上嘭嘭地炸裂,似乎有同學拍著她的肩膀跟她說再見,她都聽不到了,只覺得大腦嗡嗡地響,嗡嗡地響,似乎自從二模之后,她就一直一直做錯事,她只是想為他做點兒什么,只是想挽回點什么,可似乎做什么都無濟于事了。 他不再慣著她了。以前她做什么都是對的,大半夜砸他窗戶,他撐著眼皮子也陪她。闖禍了,搗亂了,他替她背鍋,多大的鍋都背。 可突然,一切都變了。 她看著宋子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瞪著一雙眼看她,眼睛都不敢眨,怕眨一眨淚珠子就要蹦出來了。 他說完就走了,背影挺拔,步伐矯健,還是那個杵在人群里一眼能讓她認出來的人,卻不是她的宋子言了。 他爸派司機來接他,一輛很低調的黑色大眾,她認得,以前她經常坐,有時候歪著腦袋睡著了,醒來總是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腿上,他總是罵她是豬,在哪都能睡著,她還嫌棄他rou太硬,硌得她脖子疼,吵吵鬧鬧,總也消停不了。 后來司機偷偷告訴她,每次睡著都是他把她撈在腿上讓她枕著睡的,大概是怕她睡得東倒西歪不安穩。 她又多了個嘲笑他的把柄,也多了一分賴著他的底氣。 可是,一切消失的太快,快的讓她反應不過來。 那天她母親很忙,沒空去接她,打了電話讓她跟著宋子言一起回家,可怎么跟?她看著他的離開的背影,只覺得兩個人之間突然像是隔了一條洪流,驚濤駭浪,仿佛窮盡一生也也難再泅渡到對岸了。 她蹲在校門口嚎啕大哭,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哭到校門口的車都沒了,人都走了,連門衛叔叔都要下班了??稍倏?,也沒人會哄她了。 門衛推著電動車沖她吆喝,“哭什么?這么大的閨女了哭成這樣像什么話,沒人來接你啦?走,叔送你回去,甭哭了?!?/br> 這世界那么大,紛紛擾擾,再多的悲傷和難過也顯得渺小地不堪一提,眼淚都是自己的,也只是自己的。 她對著門衛叔叔說謝謝,回頭卻看見齊堃大大咧咧地坐在一邊兒的花壇的水泥沿上抽煙,煙霧繚繞,他的目光隔著灰白色的煙霧看過來,帶著清冷的寒意,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起了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沖她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唐瑤抹了眼淚,語氣硬邦邦地說,“謝謝,不用!” 她聽見他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唐瑤,最后一次,我特么要是再犯賤,算我沒種?!?/br> 她沒說話,一個人往家走,世錦苑不遠,離應城一中只有三條街的距離,抄近路三十分鐘就能走回家。 以前她從來不走近路,宋子言不允許,因為要穿過城中村,那邊聚集了很多外鄉租住客,據說很亂。 那時候就是憋著一股氣,想著,出事了才好呢!也不知道是跟自己賭氣,還是跟宋子言賭氣。 可顯然,什么都沒發生,一路上思想活動倒是豐富激烈,揣了一根路邊兒撿來的樹棍,想著,遇上流氓或者壞蛋,就一棍子掄上去,朝著后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