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單單從上次來說，顧六靈的新婚生活怕是過的不怎么愉快……甚至那個一開始對她百依百順的相公，似乎也有了變化。

    被人這么一打擾，孟德笙進行不下去了，他站起身子，道：“我去前頭書房，你若是想留她吃飯只管留下便是?！?/br>
    顧九曦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孟德笙走了這才叫了聽音進來。

    聽音道：“……知道將軍在，因此沒敢帶六姑奶奶進內院來，帶她到前頭的會客室坐了……”

    顧九曦點了點頭，想想道：“還是請進來內院吧?！?/br>
    不多時顧六靈跟著聽音進來，顧九曦抬眼這一看，一聲“jiejie來了”才說了一半，就有點不太自然了。

    顧六靈臉上看著已經有點憔悴了，可她現在也不過才十八歲，她們這等人家了，就是再矮上那么三五等的，家里的姑娘媳婦別說是十八了，就是二十八了，也能養得細皮嫩rou的。

    “jiejie坐?！鳖櫨抨丶泵Φ溃骸癹iejie可是家里有了什么變故？怎么看著竟像是幾夜沒睡似的？”

    “唉……”一聲嘆氣，顧六靈眼圈就有點紅了，“我也不瞞你，我這……進門快兩年了，肚子里頭還沒個動靜，我婆婆言語里的不滿意已經藏不住了?！?/br>
    “那姐夫呢？”顧九曦急忙問道：“說是快兩年，其實滿打滿算也不過才一年半來著，再說進門兩年三年才有的也不在少數，jiejie別太著急?！?/br>
    顧六靈看了她一眼，雖然沒說話，但是眼睛里頭分明是說：你一進門就有了，眼下當然是輕松了。

    只是就看了一眼，顧六靈便將眼神移開了，悲切道：“我今兒來，是想求meimei給我一件我外甥女兒的小衣裳，我回頭掛到床里，也好借一借福氣?！?/br>
    顧九曦給聽音使了個眼色，聽音下去準備了，屋里只剩下她們兩個人，顧六靈忍不住紅了眼圈，小小的啜泣了兩聲。

    顧九曦想起顧六靈才成親時候的神采飛揚，又對比現在的暗嘆神傷……“jiejie，你上回說要置辦屋子，跟著姐夫到內城，住在翰林院邊上，可有眉目了？”

    這話一說出來，顧六靈越發的傷心了。

    “屋子倒是置辦好了……可是，我婆婆不叫我去，相公也說他搬出去住已經是不孝了，我再出去就沒人侍奉婆婆照顧小叔了……”

    “這怎么能行？十天才沐休一次?！?/br>
    顧六靈嘆了口氣，道：“我也不多說什么了，一會還要去別人家里問問，據說這小孩子的衣裳，要湊夠一百件才好?！?/br>
    只是顧九曦看她的眼神，覺得這事兒似乎不像她說的這么容易，但是顧六靈已經從聽音手里接過了包好的衣裳，起身道：“還得去別人家里?！闭f完便告辭了。

    畢竟都是一個家里出來的，顧九曦轉身便看見聽音一臉的擔憂，“六姑奶奶這是……”

    顧九曦搖了搖頭，道：“她……”心里想起來早先兩人去寺廟的時候，顧六靈的狠心，敢豁出去一切的架勢，沒道理現在就畏手畏腳了，“她總得自己想通了才好?！庇窒氲鹊矫系麦弦粫貋韱枂査?，她總覺得是許長東那邊出了什么變故。

    想到這兒，顧九曦便差人去前頭請孟德笙，說是中午一起吃飯，哪知道人去了孟德笙卻沒回來，下人道：“將軍說有事兒，讓夫人先用著，他晚上再同夫人一起用飯?！?/br>
    顧九曦無奈，也只得先將這事兒放在一邊，回去里屋看女兒了。

    雖然生孩子的時候糟了不少罪，不過倒是一點沒讓女兒受罪。孟瑞懿現在快十個月，胳膊腿都很是有勁兒，惹得孟德笙天天夸“不愧是她閨女”。

    下午陪著女兒睡了一覺，又拿出針線來給孟德笙做“兩年來的第二件衣裳”，轉眼這一個下午便過去了。

    晚飯又是一家子人在太夫人的屋里吃。

    雖然孟夫人故意板著一張臉，故意不去看顧九曦，梅嫻扣扣索索的，連叫丫鬟夾菜都不太敢出聲了，但是有太夫人壓著場子，這頓飯勉強算是順利的吃完了。

    等到大家一人手里捧著一杯消食的養身茶，圍坐在一起消食的時候，孟德笙笑道：“今兒聽了個好消息，下午那邊來了信，說祖父離京城最多不過十天的路了?！?/br>
    “??！”太夫人叫了出來，她從嫁到孟家來，就是跟老將軍聚少離多，算起來這幾十年，跟老將軍在一起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超過十年。

    “這可真是太好了！”太夫人站了起來，“快去跟我再看看前頭正屋收拾好了沒有？家里碳可還夠用？前頭屋子得好好烘一遍?！?/br>
    顧九曦笑了笑，道：“您也別著急，現在天都黑了，做不了多少活便要休息了。不如等明天起個大早，能收拾一天呢?！?/br>
    孟夫人斜了斜眼睛，下意識反駁道：“家里的下人，主子叫他們做什么他們都得受著，別說晚上了，就是連夜給老太爺烘屋子，他們也得笑著給烘完了?！?/br>
    雖然太夫人現在是有點偏向孟夫人了，但是這等事情她也知道孟夫人說的太過了，要是真要這些人連夜去烘屋子，萬一不小心打個盹走水了呢？

    她當下沉下臉來，道：“前頭收拾了兩個月，還用怎么火急火燎的趕嗎？還是你前頭收拾的不盡心？”

    連著兩個反問，叫孟夫人啞了火，太夫人看了一圈，道：“老太爺回來是喜事兒，各房都給我好好收拾著?！笨囍樥f了兩句話忍不住又笑了，“總算是回來了?！?/br>
    顧九曦跟著孟德笙兩個出了太夫人的院子，她不禁問道：“老將軍……這次回來還走嗎？”

    雖然她知道皇帝明面上的旨意是老將軍輕車簡行回來述職，看上去還是要他回邊關鎮守的，可是……誰知道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按照他那個脾氣，將老將軍誆騙回來從此不叫他離京也是有可能的。

    孟德笙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我不知道?！?/br>
    “按理說邊關經過孟家幾代經營，現如今已經很是穩固了，不管皇帝換了誰去，肯定沒有孟家人用的順手?？墒切倥托U夷才大敗，五年八年之內是絕對沒有還手的力氣的，若是皇帝有心趁著這個時機推新人上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br>
    顧九曦道：“那老將軍這般倉促回來……”

    孟德笙搖了搖頭，“他對皇帝忠心一片，其他的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br>
    “不過你倒是不用擔心?！泵系麦虾鋈挥值溃骸白娓鸽m然性格執拗，人還有點迂腐，不過卻是個好人?！?/br>
    你倒是實在，顧九曦不由得瞟了孟德笙一眼，執拗、迂腐，他可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了。

    “今天我六姐來，要了咱們姑娘一件衣裳，說是給她招一招孩子?！鳖櫨抨匮哉Z里現了點愁緒，道：“只是我看她神色不對，前頭才成親的時候還是一臉的春意，我不過生了個孩子，怎么現在全變成愁苦了?！?/br>
    顧六靈嫁給一個姓許的翰林院庶吉士，孟德笙也是知道的，況且兩人還是連襟，雖然孟德笙這幾年都去打仗了，跟他一起不過吃過一頓飯，但是對于這個在當日成親之時擋在自己前頭的許長東，孟德笙還是有幾分印象的。

    他皺了皺眉頭，道：“庶吉士三年一考，考中了才能外放做官，我聽說他似乎這次沒考上?！?/br>
    顧九曦嘆了口氣，這就難怪了，“只是可憐我jiejie了?！敝皇钦f完她也皺了眉頭，按說他還有個在翰林院當頭頭的岳父，怎么會沒考上呢？

    顧九曦又想起來上次顧六靈回來，言語里打聽將軍的事兒，再聯系這次他考試不過，莫非他同顧明宇政見不合？還是已經投了顧明宇的對手了？

    只是這樣一個人，難道當初就沒看出來？

    顧九曦覺得也是有幾分可能性的，畢竟當初不管是六靈還是八珍，甚至是她自己，婚事都是在貴妃的攪和下生了許多變數，都沒經過推敲，幾乎都是倉促出嫁。

    顧九曦嘆了口氣，悄悄的把手伸到孟德笙手心里，不說話了。

    因為老將軍歸期在即，孟家從上到下都忙了起來，太夫人先是按照自己印象里老將軍的口味準備了一車有一車的食材，后來又叫孟德笙過去，問這些年老將軍愛吃的東西變了沒有。

    孟德笙回道：“倒是沒怎么變，只是祖父這些年在邊關過得稍顯清苦，您也知道他的脾氣，若是回來看家里這么大張旗鼓，怕是要生氣了?！?/br>
    太夫人一邊笑一邊嘆氣，道：“唉，虧得來問了問你，他們只說要討你祖父喜歡，又說要好好準備，我竟是被沖昏了頭了?！?/br>
    雖然依舊是一車又一車的東西往家里買，不過太夫人也打定了主意，一頓飯只上一兩道菜，不敢顯得太過奢華了。

    這么忙忙叨叨來來回回準備了七八日，總算是在老將軍回來之前消停了，這天孟德笙早上一起來便收拾妥當，跟著顧九曦一起去給太夫人問安，道：“算著祖父今日便到，我去城外迎一迎?！?/br>
    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了，一邊點頭一邊又囑咐孟德笙也別太辛苦了，小心吹風等等。

    孟夫人也跟梅嫻來請安，聞言跟梅嫻笑道：“你小時候老太爺還抱過你呢，你還記得嗎？”

    梅嫻下意識搖了搖頭，孟夫人的臉色一下變了，似乎是狠這個女兒不會說話。

    太夫人沉聲道：“那會她還不到周歲，你叫她怎么記？你一歲前頭都見了誰？你跟我好好說說！”

    孟夫人嘟囔了兩句，不說話了。

    見狀，顧九曦只說要伺候孟德笙，跟著他一起出來。

    等到他們兩個走了，太夫人又道：“我不想在你兒媳婦面前說你，可是你也爭氣些！你看看你好好的女兒，都比你嚇成什么樣子了？別一天到晚的罵她，你西院的事兒都處理好了？”說著招手讓梅嫻過來，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樣子的確不行，若是被老將軍看見了，心里肯定不高興。

    “行了，你姑娘留我這兒，你去忙吧?！?/br>
    孟夫人還有點不情愿，太夫人又道：“今兒忙，你還要不要安排人去請梅淑她們回來了？”

    孟夫人這才走了。

    ☆、第143章

    太夫人讓她屋里老成持重的嬤嬤帶了梅嫻去里屋做針線活，嘆道：“只盼著能稍稍轉回來一些，她早先多活潑?！?/br>
    清平給太夫人換了新的手爐，道：“可惜咱們家里沒有跟二姑娘年紀相仿的，不然也能一處玩一玩，興許就好了呢?！?/br>
    太夫人道：“誰說不是，整日被她娘帶在身邊，越發的畏手畏腳，可是這一畏手畏腳，她娘又要罵她，這可真是……怎么就給嚇成這樣子了？”

    太夫人一邊說一邊將將軍府里的人在腦海里頭過了個遍，德善倒是有一兒一女，可惜年紀都小，兒子八歲，女兒才六歲。況且他的大兒子行洲已經到了啟蒙的時候，又被先生夸了一句有天分，徐氏是恨不得他一天十二個時辰，有一半都在書房里讀書，更是不可能讓出來了。

    還有就是德笙的一對兒女，行亦已經搬去了前院住著，除了晨昏定省，倒是不太往后頭來了，還有一個佳萱……太夫人皺了皺眉頭，佳萱原本倒是個好人選，年紀也沒差了三四歲，兩人也是一處長大一起玩慣了的。

    只是他們兩個現在的身份是越發的尷尬了，搞得兩個人都陰沉沉的。顧九曦是擺明了不想管，孟德笙看見自己長子，眼里頭是一點溫情都沒有，甚至行亦給他請安，孟德笙都是一個嗯字打發了，連話都不想多說。

    這樣兩個人顯然也是不能跟梅嫻一處的。

    梅嫻還有個jiejie梅淑，只是……雖然也嫁了個官身，雖然官職不高，但是卻在轉運鹽使司里謀了個肥缺。但是太夫人嫌棄她相公總是跟銀錢打交道，身上一股子商賈的銅臭氣，連帶梅淑都沾上了不少，讓太夫人很是不喜。

    太夫人想了一圈，嘆道：“只剩下一個顧九曦了，原先她嫁進來，我就想著也能讓她幫著給梅嫻看看，畢竟是國公府里出來的，又進宮了好幾次，眼界自然是比一般人要開闊些的，可惜……”

    可惜跟孟夫人是水火不容，就算太夫人放心她人品，也是不敢冒這個險的。

    但是梅嫻這樣下去不行，太夫人皺了皺眉頭，又道：“要么讓跟著她幾天先試試？等到將軍回來，有他鎮著怕是鬧不出來什么?！?/br>
    話說完了，太夫人看著清平一臉的官司，道：“你想說什么？”

    “太太怕是不愿意?！?/br>
    “什么都能由得了她了？”太夫人眉頭一挑，聲音嚴厲起來，也有幾分老將軍的風采。

    “話雖如此，”清平猶豫道：“背地里怕是會……”

    太夫人道：“這也是個事兒……”

    “況且大少奶奶……這等出力不討好的事兒，她怕是也不愿意?！?/br>
    “我又不叫她多上心，只讓梅嫻看看，哪怕只將她沉穩的樣子只學個表面，只學個三分，哪怕臉上沒什么表情，就算是沒她這個年紀的活潑，也比現在這個樣子好?！?/br>
    清平畢竟是個丫鬟，稍稍勸了兩句便不敢再說了，只是太夫人終究還是聽在了心里，道：“我知道這事兒不容易，回頭等老將軍回來了再說?！?/br>
    說著站起身來，道：“陪我去廚房看看，今兒晚上的大菜可好了？那牛骨頭可燉爛了？”

    清平笑道：“昨天夜里就燉上了，您放心，這么好好準備的一道菜，老太爺回來是必定很高興的?！?/br>
    太夫人想到馬上就要回來的老將軍，頓時將所有煩惱的事情都拋在了一邊，笑道：“這都二十幾年了吧……總算能在家里過年了?！?/br>
    顧九曦跟著孟德笙出來，孟德笙道：“早上來的探子，說祖父進城至少也得臨近黃昏了，不過我估摸著祖母怕是等吃完午飯就叫你們收拾好去等著了?！?/br>
    顧九曦一邊給他拉衣服，一邊點頭表示聽見了。

    “祖母多半也會叫你給咱們女兒收拾好了，一起迎接，你只管面上答應了就是，回頭等快到家門了，我會派人回來報信的，到時候再抱她出來，省得吹多了風?！?/br>
    顧九曦笑著應了，打趣兒道：“將軍這還沒解甲歸田呢，就cao心起家務事了?！?/br>
    孟德笙瞪了她一眼，“原來剛嫁進來的時候多聽話，怎么現在都敢跟孩子爹頂嘴了？”說完又去抱了抱女兒，這才道：“一會若是祖母太急了，你也好勸勸她?！?/br>
    顧九曦答應了，親自將孟德笙送出去二門這才回來。

    果真如孟德笙所料，剛吃過午飯沒一會，太夫人便催著讓收拾起來，雖然她也顧念著孩子年紀還小，沒叫現在出來，不過也說了都得收拾好了，隨時叫隨時能來才行。

    顧九曦跟徐氏連忙都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