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
“那他怎么會是你弟弟呢?”顧靜柔不由抬高了聲線。 似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她強壓下面上的急切,訕訕地解釋道,“我是說……這里面好像有很多故事,我這個人好奇心比較重,顧女神,你能說說嗎?” 顧丹陽笑了笑,簡單直接道,“其實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母親跟小言的母親是摯友,她去世之后,就把我托付給了小言的父母,所以,我跟小言形同姐弟長大?!?/br> “小言?”顧靜柔喃喃了一句,“這是你弟弟的名字嗎?” 顧丹陽慵懶頜首,“對,他叫顧祈言?!?/br> “顧祈言……” 這個名字讓顧靜柔眸光一亮,咽了咽口水,稍顯急切道,“我想冒昧多問一句,顧祈言的父母,叫什么名字呢?” 捕捉到顧靜柔眼底的緊張和期待,一個大膽的猜測在顧丹陽的腦海中漸漸成型,她墨色瀲滟的眸光攏在顧靜柔的周身,一字一句道,“顧長寧和余曉曼?!?/br> “顧長寧!”顧靜柔驀的站起身來,面上流露了剎那的激動。 顧丹陽似笑非笑,“怎么了,你認識顧叔叔?” “不……不認識,可能因為我也姓顧,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覺得很耳熟,可能是聽我父親提起過吧?!?/br> 顧祈言的心臟砰砰直跳,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的緊了緊,聲音帶了幾絲顫抖的追問道,“那他們現在人呢,抱歉……剛剛我不小心瞄了一眼,你弟弟好像在尚都,所以我很好奇,顧女神現在也跟他們一家人住在一起嗎?” 提起這茬兒,顧丹陽唇角的笑意斂了斂,聲音微頓,“我跟小言住在一起,至于顧叔叔和余阿姨,他們已經……去世了?!?/br> 顧靜柔難以置信的僵了僵,“去世?怎么可能!” 顧丹陽言簡意賅的吐出了幾個關鍵詞,“三年前,車禍,意外事故?!?/br> “三年前……三年前……車禍……” 眼見顧靜柔近乎恍然的喃喃自語,面色蒼白,羅蘭不由蹙眉道,“靜柔,你怎么了,沒事吧,是不是還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顧靜柔聞言,這才從顧長寧夫婦去世的打擊中清醒過來。 “沒有,我沒事兒……” 她趕忙擺了擺手,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那個……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買了下午的飛機票,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br> 羅蘭驚訝道,“這就走了?你不是說要在這兒吃午飯的嗎?” 顧靜柔有些慌亂的拿起手包,苦笑道,“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情沒處理,改天吧,等你們去了京城,一定聯系,我請你們吃大餐!” 羅蘭倒也沒有強求,點了點頭,“好,一言為定?!?/br> 顧丹陽優雅起身道,“我送你?!?/br> 顧靜柔搖了搖頭,深深的瞧了顧皇后一眼,“不用了,不用了,顧女神,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走行了,你剛來,再多待會兒吧,我先走了,拜拜!” “真奇怪,她之前一直盼著你來的,結果你來了,她倒是走了,她的性子,倒是跟薇薇有點像……”羅蘭喃喃自語。 看著顧靜柔匆匆忙忙的背影,顧丹陽墨色瀲滟的眼底暗光灼灼,之前腦子里成型的想法,越發清晰完整起來。 初見顧靜柔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女子有些面善。 現在想來,她分明跟顧祈言有著三分相似! 這個世界,還真是夠小的! 話說兩頭,顧靜柔幾乎是剛剛走出病房,就躲進了附近衛生間的小隔間中,撥通了自家父親的電話。 此刻,京城玉泉山顧家大宅內。 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橫刀立馬的坐在大廳的主位上,男子五官深邃,依稀可見年輕時期的俊美,他穿著一身軍裝,肩膀上赫然掛著一穗三星的上將肩章,整個人宛若一尊山岳,讓人望之,便會心生敬畏。 坐在男子對面沙發上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 這個男子跟柳心恬有五分相似,五官清秀英俊,面白如玉,他穿著一身筆挺的深藍色西裝,從頭到腳都打理的精細妥帖,纖塵不染。 這個人正是柳心恬的哥哥,柳明君的長子柳梓誠。 柳梓誠子落座之后,便彬彬有禮的開口道,“顧伯伯,沒有跟您說一聲,就貿然上門,還請您不要見怪?!?/br> 他口中的顧伯伯,正是坐在主位上穿著軍裝的中年人,也就是顧靜柔的父親,顧東林! 顧東林面上沒什么笑容,語氣倒是頗為溫和,鏗鏘有力,“你登門拜訪,我怎么會見怪呢,只是下次就別拿這么多東西了?!?/br> 柳梓誠一臉誠懇道,“那可不行,這些都是買給靜柔的補品,聽說她出了事,我連夜就買了機票,結果給她打電話,她說她已經沒事了,不讓我過去,我琢磨著以靜柔的性子,在醫院肯定是待不住的,說不定馬上就會回家了,我這才厚顏登門,想著把這些東西帶給她?!?/br> 顧東林聞言,淡淡的點了個頭,“你有心了?!?/br> 柳梓誠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br> 對于這句話,顧東林不置可否,將茶水往前推了推,“喝茶?!?/br> “好?!?/br> 柳梓誠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抿了口茶水,笑問道,“對了,顧爺爺呢,怎么沒見他老人家呢?” 顧東林正襟危坐的拿起茶杯,豪飲了一口,“老爺子去棋院下棋了?!?/br> 柳梓誠聞言,謙遜的輕笑道,“那還真是可惜了,我還想著,這次過來,好好陪顧爺爺殺兩盤呢?!?/br> 顧東林點頭道,“他要是知道你今天會來,估計就不出去了?!?/br> 柳梓誠歉意的笑了笑,“是我的錯,一心琢磨著靜柔,都沒想著提前打個電話,顧伯伯放心,以后,我會注意的?!?/br> 顧東林揮了揮手,“又不是什么大事兒,沒什么可注意的?!?/br> 就在這時,顧東林的隨身的手機響了起來。 顧東林看了眼來電顯示,眸光不由柔軟了幾分,倒也沒有避諱柳梓誠,直接按下了接聽鍵,“靜柔,身體怎么樣了?” 聽聞來電話的是顧靜柔,柳梓誠不由坐直了身體。 因為顧東林一上來就在詢問自己的身體,顧靜柔亟待出口的話,不由頓了頓,“我身體沒事兒了,爸,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講?!?/br> 自家女兒一向風風火火慣了,顧東林倒也沒有太過在意,“有什么重要的事兒,可以回來再說,你什么時候的飛機?” “今天下午?!?/br> 生怕自家老爸再問下去,顧靜柔不由加重了語氣,焦急道,“不是,爸,你就別管我了,先聽我說行不!” 顧東林還真沒見自家閨女,用過這種語氣,面色不由嚴肅了幾分,“你講?!?/br> 電話那頭的顧靜柔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斟酌著開口道,“爸,我之前跟你提過,是顧丹陽救了我,她今天過來這邊探病,我無意間得知,她有一個弟弟,名叫顧祈言?!?/br> “顧祈言?”顧東林驀地站起身來,沉穩鏗鏘的聲線帶了幾絲波動。 礙于柳梓誠的存在,他不由站起身來,慢慢的踱步到了窗邊。 看著顧東林的背影,柳梓誠雙眼微瞇,眼底深處凝聚了幾分陰霾:顧祈言,顧靜柔怎么會突然提到顧祈言的? 他眼中精光飛逝,面上卻沒有露出什么,拿起桌面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借著茶杯的遮擋,不著痕跡的注意著顧東林的動向。 此刻,電話中的顧靜柔已然是敘述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對,我看了他們視頻通話,這個顧祈言的相貌,跟年前我看到小叔叔的照片,有八成相似,我記得您幾年前曾經跟我提到過,小叔叔有一個兒子,好像就叫顧祈言,顧祈言并不是顧丹陽的親弟弟,顧丹陽算是寄養在顧家的,跟顧祈言形同姐弟長大,然后,我詢問了她,顧祈言父母的名字……” 顧東林眸光一凝,肅聲道,“如何?” 顧靜柔頓了頓,吐出了兩個名字,“顧長寧和余曉曼?!?/br> 顧東林不著痕跡的一僵,半是感慨,半是回憶道,“是他們?!?/br> 感受到電話那頭自家父親的波動,顧靜柔喉嚨緊了緊,頓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繼續道,“還有件事……爸,我打聽到,顧祈言的父母在三年前,出了車禍……雙雙去世了?!?/br> 顧東林驀地虎目圓瞪,沉聲咬牙道,“你說什么?” 顧靜柔縮了縮肩膀,“我說……” 顧東林驀地揮手,打斷了她的聲音,“不要再重復了,不需要再重復了……” 這樣的噩耗,饒是顧東林心穩如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需要好好的消化一下。 他是真的不想再聽第二遍了。 感受到電話那頭,寂靜無聲的沉默,顧靜柔不由擔心道,“爸,你怎么樣,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鳖櫀|林壓下心底翻騰的悲痛,整理了一下情緒,開口道,“你說的這件事,我知道了,你盡快回來?!?/br> 顧靜柔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晚上就能到家?!?/br> 顧東林叮囑了一句,“路上注意點?!?/br> “我知道了?!鳖欖o柔拿著手機,咬了咬唇瓣,關切道,“爸,你保重?!?/br> “放心?!?/br> 掛了電話,顧東林朝著窗外眺望了幾秒,再轉身時,面上已然是恢復如初,讓人看不住任何情緒的波動。 他轉過身來,從容沉穩的走回到了主位上,“是靜柔打來的,咱們正提到她,她就來電話了?!?/br> 柳梓誠面上一喜,“顧伯伯,靜柔大概什么時間回來呢?” 顧東林倒是沒有藏著掖著,實話實說道,“今天晚上可能就會回來了?!?/br> 柳梓誠笑著征詢道,“那真是太好了,那我明天過來找她?!?/br> “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訂吧?!?/br> 顧東林卻是沒有擅作決定,而是將選擇權完全交給了顧靜柔,這才繼續道,“我還有點公務,要上樓處理一下?!?/br> 柳梓誠聞言,完全沒有任何不滿,適時有禮的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擾顧伯伯辦公了,我先走了?!?/br> 顧東林點了點頭,當下叫了管家過來相送,看著柳梓誠的身影,完全隱沒在大門外,他這才拿出手機,撥通了心腹的電話。 “志強,幫我查一下顧丹陽和顧祈言……對,就是那個顧丹陽……” 顧東林交待完了事情,隨即鄭重叮囑道,“這件事,一定不能讓老爺子發覺,明白嗎?” 顧東林身為長子很清楚,顧元勛雖然固執之極,嘴上不饒人,從來不讓人提起顧長寧的名字,可他老人家的心里,早就原諒顧長寧了。 只不過,他們家老爺子愛面子,拉不下臉來,一直都沒有松口,顧長寧跟顧元勛一脈相承,也是個死硬的骨頭,說不聯系,這么些年,就真沒有登門,甚至隱姓埋名,一來二去,就過了二十多年。 顧東林還琢磨著,今年再提提這件事,等老爺子松了口,就把人給請回來,誰知道居然等來了這么一個噩耗。 這個消息,連他都有點接受不了,更遑論老爺子了。 這件事遲早是要說的,但絕不是現在說,最起碼也要把顧祈言找來京城再說,省的老爺子受不??! 就在顧家風起云涌的時候,顧丹陽這邊已然是跟羅蘭用完午餐,準備離開了。 走出病房,顧丹陽毫不意外的在門口發現了殷崇元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醫院的病號服,敞開的領口處,隱隱透著里面繃帶的痕跡,露在外面的兩只手腕全都做了包扎,頭上也被纏了一圈繃帶,這樣的行頭,明明狼狽到不行,放在殷崇元的身上,卻莫名讓人覺得干凈澄澈,云淡風輕,宛若墜落凡間的謫仙,折了翅膀,損了道行,染了俗塵,卻風華依舊,動魄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