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
因為高湛留下的陰影,高緯懦弱,多疑,有野心,卻無手段,而且沒有主見,要不然,最后也不會淪為亡國之君。 眼前的殷崇元,儼然是一介深不可測的明君,怎么看都不像是亡國之君好嗎! 不過演戲演戲,全看一個演字了,具體如何,試了戲再說! 謝能臣打定了主意,側目間,正好看見了顧丹陽,當下熱情的招了招手,“小顧,這邊?!?/br> 顧丹陽不疾不徐的走到了近前,打了個招呼,“謝導?!?/br> “剛剛助理都跟你說了吧,一會兒你跟殷崇元試一下這場戲,沒問題吧?”謝能臣一邊說著,一邊將劇本遞了個過來。 顧丹陽接過劇本,笑了笑,“當然沒有?!?/br> “很好,那你熟悉一下,咱們一會兒開始?!?/br> 似是察覺到了顧丹陽的到來,殷崇元的目光隱晦的飄了過來。 顧丹陽沒有抬頭,在盛九的伺候下,一邊品茶,一邊看起了謝能臣剛剛遞過來的劇本。 他們一會兒要試的這場戲,發生在整部《醉蘭陵》的后段。 劇情發展到這里,高緯已經登基多時,蘭陵王高長恭也是聲威日顯,在小人不時的讒言之下,高緯內心深處對蘭陵王已然是暗生忌憚,尤其是邙山大捷之后,軍中將士自動自發的大跳《蘭陵入陣曲》,以歌頌蘭陵王的功德。 這場戲講述的就是,高緯來軍營探望將士,看到《蘭陵入陣曲》之后,跟蘭陵王的一番對話。 若說之前高緯對蘭陵王是感情大于皇權,那么這場戲之后,高緯心里的恐懼和忌憚則是占據了上風,可以說,這場戲是高緯心態漸變的轉折點! 毫無疑問,這是相當考較人演技的一場戲,難怪謝能臣會挑這場戲了。 眼見試戲即將開始,整個劇組的人,皆是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選擇了各角度圍觀,尤其是宋天鈞,羅蘭,葉毅恒等一眾主演。 高緯是個很重要的角色,他們當然要看看,謝能臣臨時挑選的這個殷崇元,能不能擔此大任,撐起這個角色。 此刻,顧丹陽和殷崇元已然是進入了營帳。 眼見殷崇元清雅落座,舉手投足間,都像極了記憶力的那只狼崽子,顧丹陽墨色瀲滟的眸光不由幽暗了幾分。 殷崇元落座之后,本想跟顧丹陽說上幾句話,只是,接觸到某皇后意味深長的眸光,他不由一個激靈,暗暗吞了吞口水,識趣兒的沒有開口。 很快,一切準備就緒,謝能臣舉起了擴音器,“準備,!”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營帳中兩人的氣勢都是驟然一變。 顧丹陽一身銀甲戰袍,大馬金刀而坐,豪邁霸氣而又灑脫風雅;殷崇元身居上首主位,雖然一襲明黃,卻貴氣有余,帝氣不足,莫名讓人忽略了位置的主次。 謝能臣見此,登時雙眼一亮。 此刻,顧丹陽飾演的蘭陵王率先開口了。 她雙手抱拳,微微頜首,爽朗輕笑道,“皇上御駕親臨,臣下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br> 殷崇元飾演的高緯聞言,面上露出了與往日一般無二的笑容。 “蘭陵王這次立了這么大的功,朕嘉獎都來不及,何談恕罪呢?!备呔曅σ獠蛔?,聲音卻多了絲意味深長的味道,“再說,朕會過來,也是臨時決定,與蘭陵王無干,如果不是朕來的這么突然,恐怕還欣賞不到這么精彩的戰舞呢?!?/br> 高長恭隨意的甩開朱紅色的斗篷,抱拳笑道,“皇上過獎了,那些都是將士們軍中無聊,閑時胡亂編排的?!?/br> “是嗎?!备呔暡恢每煞竦墓戳斯创浇?,這才沖著身邊的宮人道,“你們都下去吧?!?/br> “是?!?/br> 宮人下去之后,整個營帳只剩下了高緯和高長恭二人。 沒有宮人,沒有大臣,沒有朝堂,此刻,看著坐在下手的高長恭,高緯面上的笑意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親近,“長恭哥,別來無恙?!?/br> “小人可不敢當?!?/br> 高長恭聽到高緯如此稱呼,肆意瀲滟的雙眸中瞬間染了爽朗的笑意,似笑非笑的挑眉道,“皇上來一回,應該不是空手來的吧?” 高緯微微傾身,“自然不是空手來的,朕帶了長恭哥最喜歡的紫紅華英,一會兒朕陪你喝幾杯?!?/br> “若是紫云華英,喝幾杯怎么夠,怎么都要幾壇才好!” 高長恭的雙眸瀲滟生輝,故作不滿的勾唇道,“不過,皇上你也太小氣了,我這次可是幾經生死,別以為區區幾壇酒,就想打發了我?!?/br> 此時的高長恭將高緯視為胞弟,自是沒有多少敬意,說話極為隨意。 高緯指尖微僵,狀似玩笑道,“誰讓長恭哥現在立功立的這么快,朕都不知道該怎么獎勵你了?!?/br> 高長恭豪邁的擺了擺手,“我跟你開玩笑的,自家兄弟自家事,說什么獎勵不獎勵的?!?/br> 殷崇元聽到‘自家事’這三個字,身體陡然一僵,眼底深處劃過了一閃而逝的陰霾。 自家事……自家事…… 高長恭,原來你一直將朕的北齊當成自家嗎? 這一刻,高緯心中的天平驟然傾斜,對高長恭的忌憚和恐慌遠遠壓倒了往日的信任和情感! 眼見高緯似是有些發呆,高長恭不由蹙眉出聲,“皇上,你怎么了?” 高緯聞言,瞬間回過神來,趕忙搖了搖頭。 “沒什么?!?/br> 高緯揉了揉眉心,順勢壓下眼底的陰霾,抬眸間,緩聲輕笑道,“朕只是覺得……你說的很對,都是自家兄弟,那朕就把這些記在心里,到時候……一起算給你?!?/br> “卡!” 隨著殷崇元說完最后一句臺詞,謝能臣適時叫停,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喜意。 眼見殷崇元和顧丹陽二人走到近前。 謝能臣不由伸手拍了拍殷崇元的肩膀,開懷道,“殷崇元,你剛剛的表現很不錯,情緒外放適度,轉變流暢,很自然!” 謝能臣微微頜首,“多謝謝導夸獎?!?/br> 謝能臣點了個頭,笑著轉頭征詢道,“小顧,你覺得呢?” 殷崇元見此,凈若天光雪色的雙眸微微輕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顧丹陽自從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后,似乎對他就有些敵意。 那她……會如何評價呢? 殷崇元心下惴惴的時候,就聽顧丹陽慢條斯理的實話實說,“他很適合這個角色?!?/br> 殷崇元聞言,幾不可查的一怔。 謝能臣卻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最后看向了站在他身邊的副導演潘少紅,“少紅?!?/br> 潘少紅當下發表意見道,“我沒意見,小殷雖然沒什么資歷,但剛剛的表演有目共睹,就像小顧說的,他很適合這個角色?!?/br> “既然這樣,那這次試鏡,就算全票通過了!”謝能臣當下大手一揮,拍板釘釘。 隨即,他沖著殷崇元伸手笑道,“殷崇元,歡迎你加入《醉蘭陵》劇組?!?/br> 殷崇元跟謝能臣交握了一下,面上又是激動,又是鄭重,“謝謝謝導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好好把握!” 他平日的人緣顯然很不錯,跟謝能臣聊完之后,不少人都主動圍了上去,紛紛送上了祝賀。 殷崇元跟宋天鈞,羅蘭,安以然等人也打了個招呼,沒有過分熱情,只是適度的禮貌,反而讓人好感頓生。 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內,殷崇元就贏得了劇組上下的一致贊譽。 殷崇元跟眾人打招呼的時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顧丹陽的動向,眼見她朝著化妝室那邊走去,他跟眾人寒暄過后,不由跟了上去。 此刻,顧丹陽已然是脫掉了戰袍和斗篷。 她今天的戲份已經結束了,要不是因為要試戲,她早就把這身脫了。 殷崇元到來的時候,李媛剛剛好出去,整個主角化妝室空無一人。 殷崇元比之前的安以然還要謹慎,遠遠的站在門口,伸手輕聲敲了敲房門,“顧小姐,我想跟聊幾句,我能進來嗎?” “我說不行,你會放棄嗎?” 顧丹陽坐在鏡子前,梳理著海藻般濃密的秀發,直到在鏡子里,看到殷崇元微微擰眉,踟躕不前的糾結模樣,這才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進來吧?!?/br> 得了某皇后的肯定,殷崇元的心跳驀地加快了幾分,他無意識的撫了撫胸口,這才抬腳走了進去。 距離顧丹陽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他適時站定,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了一個凈若天光的笑容,“顧小姐,我想謝謝你,謝謝你剛剛為我說話?!?/br> “我不是為你說話,我只是實話實說,更何況……” 顧丹陽說到這兒,終于微微側目,墨色瀲滟的眸光宛若密不透風的大網,落在殷崇元的周身,邪氣叢生,“你費了那么大的功夫,我怎么好意思破壞你的勞動成果呢?” 殷崇元聞言,渾身幾不可查一僵,隨即鎮定道,“顧小姐,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br> “不明白?朱砂,川烏,紫石英,石硫磺,赤石脂……” 顧丹陽優雅起身,每說一個中藥名詞,就朝前邁進一步,直到走近殷崇元的跟前,她唇角微勾,劃出了一個魔魅的弧度,“現在明白了嗎?” 她居然知道? 感受著某皇后懾人心魂的氣勢和撲面而來的香風,殷崇元的瞳孔一點一點的縮緊,震驚之余,竟是莫名的緊張,連出聲似乎都有些困難起來,“顧小姐……” “還需要我說的更詳細一點嗎?” 顧丹陽似是被殷崇元震驚的神情取悅了神經,慢慢的繞到了他的身側,耐心十足的解釋道,“我的鼻子呢,比常人靈敏了那么一點點,對于中藥的了解,也比常人多了那么一點點,驚馬那天,我在俞皓的身上,清晰地聞到了這五種藥材的味道,這股味道對動物來說,就像是過量的興奮劑,能夠瞬間使其發狂,我說的沒錯吧?” 感受到殷崇元的僵硬,顧丹陽并沒有等待他的答案,繼續慢悠悠的踱步,“而你的身上,恰好又有魚腥草的味道,魚腥草正是這種味道的解藥,所以,你救下俞皓之后,他的馬匹就恢復了正常,這還不是最有意思的?!?/br> 顧丹陽眸光流轉,重新繞回到了殷崇元的面前,意味深長的笑道,“更有意思的是,你救了俞皓之后,成功引起了謝能臣的注意,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俞皓就出了車禍,沒辦法再參演了,而你這個救命恩人,反而代替了他的位置,這還真是好心有好報,不是嗎?” 全中! 此刻,殷崇元心底的震驚,已然是轉變為了佩服。 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如此準確的識破自己的布局,他很清楚,顧丹陽既然如此說,就一定是掌握了某種證據。 他可以肯定,如果他否認,這個女人會有千百種手段,讓他啪啪被打臉。 如果換了其他人,他或許會直接把人做掉。 但是,從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在她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而且是極度危險的氣息,再加上她的身份地位,都讓他很難出手。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有那個條件出手,他也下不了手。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個女人,他就是下不了手!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