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4
她聲音悲切嘶啞,一聲又一聲的質問。 “是誰!是誰這么殘忍殺害我的兒??!是誰?。?!” 她涕淚俱下,眼神怨恨的掃視四周。 “是誰!出來!我要殺了你??!” 她喊的聲嘶力竭,蓬頭垢面,面目猙獰。 她的周圍寂靜無聲,眾人都作壁上觀不做聲響,唯有她一遍又一遍的質問是誰殺了她的孩子。 農婦聲如泣血,在昏黃幽暗的熔爐里尖嘶如鬼哭。嚇得青藤吞了幾口口水,躲藏到馬智身后。 青藤細小的動作引來農婦怨恨的目光,她突然放下懷里的孩子,站起來指著青藤罵道。 “是你!是你殺了我的孩子!” 青藤一愣,臥槽!這是當她屎盆子了嗎?什么十萬八千里的狗屎都往她身上甩?! 青藤本想掏出弓箭射過去就給她來上一個透心涼,心飛揚。 但念及她剛死了孩子,也是可憐,青藤只皺眉說道。 “你休要血口噴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何故殺你孩子?!?/br> “是你利欲熏心!看我母子幾人軟柿子好拿捏,就拿我們下手!” 農婦說的義正嚴辭,將身邊的碗筷狠狠摔在地上,顫抖著手,指著青藤的鼻子喋喋不休。 “你之前跟著這個壯漢殺人了!現在嘗到甜頭了就又殺人了!你好狠的心??!為了錢,你居然連這么小的孩子都下手!” 眾人紛紛目帶譴責,熙熙瑣瑣的討論青藤與馬智。他兩之前的確剛殺了人拿到一大筆錢,回去也有吃有喝跟個沒事人一樣,有了農婦的指責都先入為主,將話信了十之七八。 “住口!說了不是我?!?/br> 青藤與講道理的人呆在一起久了,最不耐煩這樣不講道理的潑皮無賴胡攪蠻纏。 本還可憐她剛死了孩子,現在看來只覺得是她想將這坨狗屎甩到自己身上來,好圖些錢財。 見青藤呵斥自己,農婦捂著胸口仿佛痛徹心扉,跌坐到地上,失魂落魄的抱著自己的孩子號啕大哭。 “我的兒??!我可憐的兒??!你死得好慘啊……這天殺的害死了你,居然還毫無悔過??!我可憐的兒啊……” 農婦涕淚俱下,一聲蓋過一聲,唱戲一般的拖著長調,惹得人心肝發酸。 東邊的熔爐里大多都是和這個邋遢農婦一般帶著孩子來混銀兩的,不免都對農婦生出惻隱之心。 時道是人言可畏,無論是在外頭,還是在熔爐里,被排擠的人總是死的最快。 青藤和馬智都知道這個道理,不由對這個農婦多打兩個幾眼,想看出她到底打什么主意。 周圍人群復又開始嘰嘰喳喳,唯有少數江湖浪依舊抱劍沉默。 毫無悔過?若是根本沒有殺人,又談何悔過呢? 難道被冤枉要悔過?被誣陷要悔過?農婦可憐青藤就要悔過嗎?! 這是什么可笑的道理?! “你可真是無理取鬧,”青藤不屑嗤笑,“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隨意攀咬,那我豈不也可以說是你方才蓄意謀殺我奪錢不成,反而污蔑我?!?/br> “你這是承認了!” 本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農婦,此刻倒是話頭接的極快。 青藤指尖把玩著自己的碎發,看著農婦上躥下跳,狀若心不在焉。 “你說你離我這么遠,我怎么來殺你抱在懷里的孩子。是我有天大的本事讓這熔爐里的所有人都察覺不到呢?還是你這個做娘的在裝死?” 不少江湖游俠饒有興味的撇了農婦一眼,這也正是他們所疑惑的,只有沒腦子的人才會跟風相信。腦子清楚的,只會覺得農婦死咬著青藤不放,頗為蹊蹺。 農婦被青藤的話噎住,想不出對付她的話,卻也不愿就此放過她。 “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這個惡毒的娼婦!若是我知道…若是我知道!我怎么會讓我的孩子栽在你的手里!” 這是胡攪蠻纏了,青藤和馬智互望一眼,看來這個女人,今日是鐵了心要粘上他們。 青藤胸口的火氣燃燒的有些洶涌,居然罵我是惡毒的娼婦?你才惡毒!你才娼婦!你全家都惡毒娼婦! 竟然罵一個還未及笄的少女娼婦,這簡直就比罵一個秀才是采花大盜還要過分了。 “你這個毒婦!空口白牙沒有證據,就在這里胡亂攀咬,我看你是找不到苦主想來坑我馬大哥的錢!” “誰要你的臭錢!我要我的兒啊……” 農婦說不過她,又在那里抱著自己已經泛青僵硬的女兒哭起來。 “我可憐的兒??!天道不公??!殺害你的人仗著狐媚伎倆勾搭上了有本事的人!就在這里胡作非為、濫殺無辜??!我的兒吶……” 農婦話里話外夾槍帶棒,雖不再明說是青藤殺害了她的孩子,但話語中添油加醋的抹黑青藤和馬智,將自己營造成弱小可憐的喪子慈母形象。 她的戲沒有白演,熔爐里和她身世差不多的婦人都很吃她這一套,紛紛上前安慰她,替她照顧孩子的照顧孩子,替她抹淚的抹淚。 就連有幾個人幫不上什么忙,依舊站在她身后幫著順著氣,一副與她同仇敵愾的模樣。 青藤在汝陽王府里舒坦日子過慣了,已經很久沒有體驗到這種被人冤枉又很無力的感覺。 她內心的小人早已經沖過去扎了那個邋遢農婦百八十刀,但面上還是忍耐著沒去與農婦撕逼。 畢竟一個農婦不可怕,但一群農婦就可怕了,她們的嘴堪比七步蛇的毒,足足能把人給說死。 她畢竟也只是進來坐等拿錢的,可不是來受這些農婦的氣的。 熔爐里頭吵吵嚷嚷,把管理熔爐的灰袍小廝都給招惹過來。 他往熔爐里吼了一嗓子。 “都干嘛呢!安靜!” 熔爐里實在是喧鬧的厲害,他這一嗓門吼出去連他自己都沒聽到聲音。 一個上二層挑戰的人都沒有,這本就讓小廝不好交差,此刻更沒什么好脾氣,拿起鐵鍬就砸了牢籠一棍子。 “哐?。?!” 沉重的金屬悶響瞬間響徹整個熔爐,在里頭久久回蕩。 等金屬悶響徹底消失,熔爐里頭的人也都徹底安靜了。 他們紛紛望向灰袍小廝,瞧瞧他出來要說些什么。 灰袍小廝冷眼掃視一周,甚是倨傲的抬起下巴。 “聒噪!有時間吵架浪費時間,還不如上去闖一闖,一個個膽小如鼠?!?/br> 被他這樣嘲諷,熔爐里頭的人也都沒覺得難受,畢竟有膽量的人都去西邊的熔爐了,大家來東邊的熔爐本就是為了避開遲謂,能在里面呆的安全些。 灰袍小廝見激將不成,內心對這群人更為瞧不上。 他皺著眉頭指了指抱著孩子尸體的邋遢農婦,朗聲說道,“是誰殺的?現在可以出來了,這小姑娘不是少了只手嗎?拿過來換錢吧?!?/br> 語罷,灰袍小廝拍了拍手,另一個身著麻布衣的小廝從陰影里碎步走出,彎腰上前,將手里的食盒遞給他。 灰袍小廝將餐盒打開,里頭三層竟是清一色的官府定銀,竟是馬智那次的三倍。 青藤回頭看了馬智一眼,見馬智也眉頭緊鎖,不由內心膽寒。 看來這個灰袍小廝,是有意要挑起熔爐內的戰爭。 灰袍小廝將“餐盒”展示后并沒有人出來認領這筆巨款,而是面面相許后不約而同的看向青藤。 灰袍小廝也看過去,見是眼熟的小姑娘,略微緩和了神色催促。 “誰殺的!再不出來你這人可就白殺了,過了這次機會,下次再拿信物來就不作數了!” 邋遢農婦抱著尸體的手一僵,隨后抱著孩子抽泣上前。 灰袍小廝見她滿身跳蚤,不由厭惡的退后了一步。 “你過來做什么!你又不是殺人犯?!?/br> 邋遢農婦紅著眼眶啜泣了半晌,舉著孩子的尸體強行塞過了闌珊。 中途甚至因為孩子的頭顱太大塞不過去,被農婦硬擠過去擠壞了鼻梁眼珠,將孩子的頭顱都塞變了形。 她拿臟帕子擦了擦未落下來的眼淚,沙啞著聲音說道。 “沒人會承認的,沒人敢認這喪心病狂的事兒?!?/br> 她雙手趴拉住鐵柵欄,跪在地上哀求。 “求求大人就把我的孩子收走當作憑證吧!也好在外頭找個地方讓她入土為安……” 她說的情真意切,穿過柵欄的手依依不舍的撫摸著她已經變了形的孩子。 灰袍小廝被她的行為嚇的惡寒,不耐煩的將手里的“餐盒”丟給她,招呼了兩個侍衛過來把她的孩子抬走了。 農婦見這么多錢就在眼前,戒備的左右張望,甚是擔心被搶的一把將“餐盒”抱在懷里,連看都沒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轉身就跑。 灰袍小廝狐疑的撇了她一眼,忽而想到什么,頓覺毛骨悚然。 他連忙招呼了跟著他一起過來的麻布衣小廝,頭也沒回的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