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七點，窗外狹小天空依然灰暗陰沉，看不見一絲暖光，斯陽被他從背后擁在懷里，四肢熨帖著暖意橫生，她好像聽見振動，正探身要去看，被他順勢一拉扣在胸前。

    “再睡會兒?！毖劬Χ紱]睜開，聲線也低啞的不像話，厲北辭手往上滑，自發按在了她的腦后，不聲不響抱的更緊。

    可那振動的聲音綿長又明顯，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斯陽扭了扭掙開他的束縛，傾身拿過手機，果然是有電話。

    李玥菱的名字在屏幕上不停跳躍，斯陽向來沒有在這么早接到過她的電話，以為又是貓咪出了事，連忙接起。

    還不等自己開口，那頭她的聲音已急急傳來，“斯陽，你快去ect上看，你被人黑了?！?/br>
    斯陽微愣，“什么？”

    李玥菱扶額，邊用電腦刷著，邊道：“就是那個養貓的星星，她之前不都用各種小號攻擊你么？昨晚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突然發了篇長消息，字字句句都在黑你，說你虐貓，還提到之前那個詐捐的事……哎呀我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你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br>
    說罷電話掛斷，嘟嘟冷音響了兩下便徹底消失，斯陽登入軟件，映入眼簾的滔天駭浪摧去她所有倦意，一下清醒無比。

    軟件上已經有了話題——斯人有陽光虐貓不要臉，牢牢占據實時熱搜榜第六，斯陽愈往下看臉色愈差，她無語地呵了聲，正待繼續，手機被人從后拿走。

    她回頭。

    一手扣著她肩，一手滑著屏幕看，眉目間冷色越來越重，如置冰窖。他側目，問：“怎么回事？”

    斯陽幾句說了下，想到詐捐的事，又跟他解釋：“她說的事大概發生在一年前，當時有一個女孩子艾特我一條消息，說是一只貓咪從八樓墜落，幸運摔在五樓的陽臺上腿骨折了，但是主人沒有錢醫治，就在軟件上求助，我那時幫忙轉發了，然后就隔了一天，這條消息就被人披露，說是假的，根本就沒有這只貓，就是騙錢，還說我們和這個主人是一伙，詐捐來騙粉絲的錢?！?/br>
    “不過那個時候剛玩這個沒多久，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因為錢也退回去了，我就刪掉了那條消息，發了一句抱歉……”誰知道會被舊事重提。

    聞言他默聲，半晌松開她，“先起床?！?/br>
    斯陽應好。

    洗漱完出來，斯陽聽聞客廳有說話的聲音，她望過去，正巧他掛了電話，目光沉湛地望回來，就像是心靈相通一般，她慢慢走過去。

    被他扣在懷里，斯陽順著他指的目光看去，耳際聽聞他冷聲：“咖啡館對面金店的監控錄像顯示，酸奶是在五天前，晚上十一點四十分左右被這人帶走，在昨天下午三點十分左右被送回來?！?/br>
    斯陽看了仔細，眼睛剎那瞪大，錯愕：“辛周？”

    “你認識她？”

    “她和玥菱認識，前段時間天天來咖啡館?！?/br>
    厲北辭了然，“她叫周欣，網名養貓的星星，也是之前小區里尾隨你送水果的人?！?/br>
    一連串重磅接二連三砸過，斯陽眼底驚愕更甚，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這人竟是蓄意接近她和李玥菱，還偷走酸奶，現在在網絡上黑她，那么接下來呢？接下來還想做什么？

    “我已經讓景行把監控送到咖啡館，”他起身，牽著她在餐桌前坐下，擺好碗，“現在先吃飯?！?/br>
    指間被塞了筷子，斯陽僵了少傾，吃的索然無味。吃過早飯兩人便出門，他送了她到咖啡館，單手搭著方向盤，偏過身握住了她的手。

    “需不需要直接公布……”

    “不，不用?！彼龘u頭。雖然有監控在手，但這不足以將形勢扭轉，甚至如果處理不當，還會適得其反，她必須做好充足準備，一擊即中。

    他遵循她的想法，“有任何需要及時告訴我?！?/br>
    斯陽點頭。他的身份能讓她查出更多有利自己的證據，她當然知道。

    “我等會兒把以前她的小號和言論整理好發給景行?！?/br>
    他點頭，“上去吧，下班過來接你，我們去看看酸奶?！?/br>
    “好?！?/br>
    松開安全帶，斯陽打開車門，臨下車前突又停住，鬼使神差地回頭，揪住他衣角，在他唇側親了下，“謝謝，晚上見?！闭f罷跑遠，身影極快消失。

    盯著她離開的方向沉思片刻，柔軟嘴角漸生零星笑意，他掛擋，安靜駛離。

    還沒掀開簾子，就聽“砰”一聲拍桌大響和咒罵，斯陽進去?？Х瑞^里沒有客人，貓咪們懶散在各個角落，她瞟了面色通紅的李玥菱一眼，放下包。

    “斯陽你來了?！本驮诙昼娗袄瞰h菱收到了景行送來的監控錄像，自然知道了辛周就是偷走酸奶虐待又送回的人，聯想之前的故意接近，愈想愈氣。

    原以為是自己沒關好窗導致酸奶走丟，怎么也沒想到是被偷走！

    “這個辛周真是能裝啊，我居然一點也沒看出來……”

    “她叫周欣，”斯陽輕聲打斷，倒了杯水坐在李玥菱身畔，看了遍這幾分鐘的視頻，繼續道，“網絡身份叫養貓的星星，也是前不久跟蹤我送水果的人?！?/br>
    李玥菱愣神，破口大罵：“我說沒事偷走酸奶做什么，竟然就是她，這會兒還發消息污蔑你，我看她是活的不耐煩了！”

    頓了頓，又說：“斯陽你不是都知道了嗎？趕緊上去揭露她，這么惡心的人不能讓她繼續蹦跶，廣大粉絲都被她騙了啊，你馬上澄清，我看她怎么辦……”

    “不行，”斯陽搖頭，“現在還沒有完全足夠的證據，既然要揭露，當然要徹徹底底?！辈⑶抑苄蕾I了水軍，風向也被歪曲引導，這個時候撞上去，不見得對自己有利。

    “可是你就這樣讓事態發展下去么……”說不定還沒等到揭露，名聲已經徹底被周欣搞臭了，這樣后期再挽回，還來得及么？

    “你放心，我心里有數?！迸呐乃?，斯陽握過鼠標，將視頻好好保存，她登上軟件，眸光淡定無波。

    正如李玥菱所說，因為虐貓這件事由大v發出，且又是“朋友”，可信度自然大大增高，才一晚就掀起了軒然大波，諸多粉絲將信將疑，在斯陽的消息底下或評論或轉發，要她出來給個說法。斯陽沒搭理，先去看了那九張圖。

    如果不是本人，她幾乎都要懷疑照片上的那就是自己，p圖的水平實在太高，連她這個慣用ps的人都看不出一點痕跡。

    看來要想證明這不是自己，還得找到原圖才行。

    這樣邊想著，斯陽整理了以往周欣的小號，連著言論截圖和這九張照片一并發給了景行，郵箱顯示發送成功后，她重新回到軟件界面，想了想，發了條新消息。

    斯人有陽光v：清者自清，大家稍安勿躁，我會給出解釋。

    消息發出還沒一分鐘，就被周欣轉發，一句“善惡終有果，莫裝可憐莫逃避”成功讓斯陽再次上了風口浪尖，加之水軍很及時給力的炒作，這消息發了等于沒發。

    不過斯陽沒再看見。

    因為她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屏幕上跳躍著“未知號碼”四個字，她隱隱猜到了是誰，掐緊拳頭，鎮定接起。

    “你好，”樓梯間開著窗，有陰冷的風透進來，周欣笑了下，得意，“還記得我是誰么？”

    無聲蔓延。

    周欣也不介意，舔了舔下唇，不顧扶手上有灰塵就靠了上去，嘖聲：“你知道么？你的那只死貓特別有趣，我綁著它四肢，用指甲狠狠劃它，它居然還想逃跑，我還給它喂針，看著那些被它吃進肚子里，想象之后開膛破肚的模樣，真爽……”

    她一字一字說的極慢，刻意讓電話那頭的人聽的清清楚楚，周欣又喟嘆了幾句，好像聽見有人過來的腳步聲，聲音低了下去，“好好享受我送給你的禮物，再見?！?/br>
    果然是有人來了，剛結束通話門就被推開，周欣看也不看與那人擦身而過，回到辦公室還看到有人盯著自己，她心內一個不悅，直接罵了句“看什么看”，而后坐下，刷著消息冷笑。

    一開始她在軟件上接接廣告，用廣告費即便不工作，也一樣過的風生水起，還有大把粉絲追捧。然后斯陽就來了，原本屬于她的廣告竟都被搶走，將近兩個月接不到一個廣告，沒有一分收入的日子難熬至極，整夜失眠不說，粉絲還狂掉，名氣一落千丈。

    后來沒有辦法便去找工作，可一年內因暴力問題，不停地被辭退再找，循環往復，還因此欠下不少錢，現下生活拮據不已。

    憑什么自己就要過這樣的日子，而那人卻踩著自己上位，越來越好？

    是該讓斯陽也嘗嘗這種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滋味。

    第五十一章

    電話結束的很匆忙，像是被人從中打斷一般，因著兩人離得近，咖啡館又靜悄，周欣說的話便一字不落進入李玥菱耳中，她氣的渾身發抖，探身想看看號碼來源，不料上頭顯示著未知號碼。

    “這個垃圾現在打電話是什么意思？示威嗎？”李玥菱呵笑，“我還沒見過她這種人，虐待小動物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簡直神經??！”

    的確是示威，還那么仔細清楚的說了虐待酸奶的過程，斯陽沒吭聲，生氣的同時只覺萬分后悔。

    察覺到不對的時候，應該把這次通話錄下來的，后期也能作為證據，可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走神的空檔，李玥菱又開始掩面懺悔，“還是怪我，如果最初沒有和這個神經病認識，沒有帶她來咖啡館，酸奶肯定還好好的，人心真的隔兩層……”打死她也想不到不過是個簡單的見網友，能牽扯出后面這么多事來。

    “吃一塹長一智，好在酸奶沒事，”斯陽安慰李玥菱幾句，掌心里手機一下一下振動，她瞥了眼來電顯示，走向活動室，“葉影……”

    葉影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雖是心底窩火，好歹理智還在，“我已經幫你建好微信群，之前幾個朋友我都拉進來了，現在方不方便語音聊天？”

    斯陽嗯聲。

    活動室里wifi信號不錯，斯陽拉了個椅子坐下，正巧旁側罐頭慢悠悠踱步過來黏著她腿，她便順勢撈起放在膝上。

    葉影邀請的另外兩人，也是一年前活躍于ect上的寵物博主，只不過一個忙于學業，一個碰巧懷孕，就很少再玩，當時四人的感情就很不錯，哪怕過了這么久，依然不尷尬。

    畢云清和李潔已經從葉影嘴里聽到了所有事情，震驚了好久。大家都知道詐捐這個事純屬誤會，沒想到會被周欣歪曲誤導粉絲。

    “如果不是你們告訴我，我還真不知道居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畢云清驚呼，不敢置信，“詐捐這個事不是早就解釋過了嗎？怎么還舊事重提？”

    葉影無奈：“這你就得去問周欣了，我們可不知道這個神經病腦子里在想些什么?！?/br>
    “那條消息還是我艾特斯陽的，那段時間剛好我在忙畢業設計，等我兩個月后再去登賬號，這個事已經過去很久了，而且斯陽也解釋過，我就沒在意?！蹦闹垃F在會這樣。

    李潔接口：“現在重點不是這個，而是怎么將這盆污水撇開?！?/br>
    聞言一直沉默的斯陽輕道：“我已經拿到周欣偷走貓以及送回貓的監控錄像，錄像很清晰，但是光有這個還不夠?！?/br>
    監控最多只能證明貓不是她們弄丟的，而是被人偷走，可網絡上誰知道周欣是誰呢，所以她還必須有更多，完整地將這個事情從頭到尾說清。

    “粉絲又不知道周欣是誰，放監控沒用，跟周欣半毛錢都搭不上邊，我們現在最主要的，是要將她潑過來的臟水一一接住，再全數還回去！”葉影跟著道。

    這么一說，李潔頓時就明白了斯陽的用意，微微笑了下：“之前她不是總用各種小號攻擊你么？也就仗著你不搭理她了，趕緊找個技術查查ip，沒準全都是一樣的。還有那些虐貓的圖片，雖然說這個很不合時宜，不過她p圖技術的確不錯，所以得把原圖找出來，這就得費大勁了，誰知道她從哪兒弄來的照片……”

    李潔說的都不錯，斯陽已經拜托景行在查，只等結果。三人說完對策后聊了些別的，不知不覺又回到周欣身上。

    在座的四人或多或少都和周欣有聯系，但算和周欣最熟的，應該是畢云清。作為周欣當時玩的比較好的朋友，畢云清了解的更多。

    “不知道是我當時太單純，還是她太會裝模作樣，剛和她交朋友的時候，覺得她人挺好的，但是時間久了，缺點就開始暴露出來?！?/br>
    不管是說話方式還是做事態度，總給畢云清一種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感覺，事實上確實是這樣，因為同城兩人面過基，現實中也是朋友，就經常被人使喚來使喚去。畢云清這人性格大大咧咧也不太在意小事，起初壓根沒放心上，總歸次數太多了，才讓她有了這種異樣感。

    “我覺得她把我當保姆一樣，什么事都喜歡讓我幫忙去做，偏偏那時候我也傻，還真的都幫她，”畢云清嘆氣，“你們知道我跟她早就掰了，但我肯定沒跟你們說過具體原因?！?/br>
    “什么原因？”葉影問。

    “就是有一天我兼職回來，突然接到她電話，一個陌生女的說她喝醉了，要我過去接，我還真就繞路趕過去了，我的天哪她簡直喝的酩酊大醉，那雙手跟控制不住一樣，老往我身上打，光在出租車上，我就不小心被她甩了三個巴掌，你說對一個喝醉的人，你又不能做什么是吧？”

    “然后我給她找了個酒店，錢還是我付的，我剛去洗手間上個廁所出來，就聽到她尖叫和破口大罵，我沒見過這種場面，就被嚇住了，那時候她又哭又笑在罵你……”

    盡管畢云清沒具體說明，余下三人也明白罵的是誰，一時無人說話。畢云清清咳一聲，小心翼翼繼續：“她一直罵你，罵的很難聽，什么賤/人啊婊/子啊，我都聽不下去，然后我就走過去讓她閉嘴，誰知道她看我一眼，也開始罵我，還對我拳打腳踢，我很火，直接扔了她就走掉了?！?/br>
    也不知周欣是不是酒醒后想起了一切，反正兩人之后就再也沒了聯系，正好畢云清也不想再和這種人繼續做朋友，就當掰了。

    “其實我知道周欣為什么那么討厭你，之前沒生出什么事端，我想想不要主動挑事就一直沒說，”畢云清說，“在你來之前，她也算是比較有名氣的寵物博主，無腦粉絲不要太多，她不是經常接廣告么，一個月收入都相當不菲?！?/br>
    “但是她這人吧，總覺得自己是上帝，所有人都得舔著她的腳，所以那時候接廣告她老不按常理出牌，比如約定好時間棚拍，卻一聲不吭玩消失，讓工作人員白白等她一下午，然后突然出現說自己不舒服去醫院看病了，實際上只是在家睡懶覺不想爬起來，這種事情做多了，很多廣告商品牌商就不愿意找她了，正好那時候你來了，原本要和她合作的人大多都找上了你，她就一直認為，是你搶走了她的廣告和錢，你踩著她上位……”

    聽及此葉影實在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cao這關斯陽什么事，八竿子打不著的能被她這樣想我也是醉了！”

    “神經病的腦回路如果普通人能知道，那么她就不能叫神經病了?！崩顫嵔釉?。

    葉影默。真有道理。

    畢云清趁機繼續：“她那段時間是沒工作的，你知道沒廣告接等于斷了她經濟來源，而且因為頻繁和無下限地接廣告，她每天發的消息十條里十一條是廣告，你說粉絲關注你，是為了看你發萌寵，又不是為了看你發廣告，所以她就越來越不溫不火，人氣大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