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曹夫人瞧著阿顧聲勢,不由撫了撫頭,略感一絲頭痛,指著下頭道,“你自己看吧!” 目光輕輕一漾,瞧著下頭侍女,兩個小丫頭朝著阿顧道了一禮,“……郡主,王娘子要桂花糕。桂花糕趁熱方好吃。奴婢急著將糕點送回去,就抄了北園近路,沒有想到竟迎面撞到兩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掩面道,“奴婢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如何受的住這等事情?” “笑話,”阿顧心中怒火郁燒,切齒冷笑,“朝華居位于北園北側,實則靠近后院??ぶ餍l守衛朝華居至今已一年有余,那條路乃是他們換防回后院寢屋的直行通道,中間并無分岔。府中上下丫頭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盡皆避開此處,你們二人偏偏在那個時辰撞到那個地方去。怕是受了人指派,存了故意誣陷陷害的心意?” 兩個丫頭聞言愕然,她們身為女子為郡主衛沖撞,本覺是受足了委屈,沒有想到宜春郡主一番言辭下竟落得個自己不謹的緣故。頓了片刻陡然大哭,朝著曹夫人申訴,“夫人,奴婢冤枉??!” 曹夫人并未理會,只審慎瞧著阿顧,“郡主果然是個伶牙俐齒的,可您應該明白:你雖是大周郡主,如今卻是孫家的兒媳婦,行事當將“孫氏利益”放在前頭。方是長久圖存之道!” 阿顧垂眸,“母親教誨,阿顧記在心中。時日不早,阿顧便先帶著這兩個侍衛回去了。至于這兩個惹事的丫頭,不思教化,本該從重懲治以儆效尤。但如今孫府中饋不在我的手中,我不好動手,便由母親您出面管束就是!”帶著自己的衛兵揚長而去。 “你瞧瞧她,你瞧瞧她,”曹夫人指著阿顧的背影,氣的渾身發顫?!斑@是什么態度,我雖是大郎的繼母,好歹占了個母字。哪家媳婦在夫家那么孤高自賞,對婆母連點尊敬都無?” 尤婆子道,“何必與她計較,待到使君起兵,她不過是秋后的螞蚱,蹦不了多長時間了!” 曹夫人收斂神情,款款笑道,“您說的對,是我虛妄了!”撫了撫鬢邊,“到時候,我倒要瞧瞧她比如今北郊莊園里那個,下場又能好到哪里去!” 一行人匆匆離開曹夫人住所,硯秋瞧著阿顧神色,小心翼翼勸道,“郡主別和曹夫人計較?她不過是一介婦人,只能口頭說說罷了!” 阿顧眉宇之中露出凝重之色,“我并非計較曹夫人幾句口頭話語。而是很多事情觀毫厘可知整體,若是從前,這等事情根本不會出現,如今竟鬧到曹夫人面前,還要我親自出面方能將這兩個人帶回來。曹夫人待我態度也顯出了些輕慢,她是孫炅的枕邊人,總能得知一些孫炅意向,由此可見:得孫炅確然打算用兵了!” 賴姑姑聞言登時慘然,若大周與河北交戰,朝華居中只有五百侍衛,五百人在雙方大軍洪流之中猶如滄海一粟,著實沒有半分保險。不由惶然,“郡主,若真如此,咱們可怎生辦???” 阿顧的面色明明滅滅,“車到山前必有路,便縱是最終不成,我不能尊榮活著,總還可以干干凈凈的死去,也可以黃泉之下與阿娘團聚?!?/br> “您別這么說”賴姑姑勸道,“您好人好報,太皇太后和大長公主在天之靈會保佑您的!” “也許吧!”阿顧輕輕道。 過午的太陽有了一絲傾斜。行了幾步路,朝華居已經在望。阿顧心情微微放松下來。碧桐在門前迎上來,神色有幾分慌亂,“郡主,您回來了!” 阿顧瞧著這般情況,面上笑容漸漸收斂?!鞍l生什么事情了?” “郡主,”碧桐欲言又止,“郡主,不過是一些腌臜貨,你別氣壞了身子?!?/br> 阿顧微微顫抖,敏銳的察覺到了院中有不堪之事發生。碧桐所勸出于好意,若是旁人,說不得會聽從她的勸說退走,可是她天性里堅強,便是前途再是艱險也只肯直面,不肯退讓半分,仰頭直接逼問,“里頭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 “這……”碧桐被逼問的搖搖欲墜,面上難堪。 阿顧冷笑,“可真是好,如今孫府的人壓制不住,竟是連你也不服管制了?!表馐翗O,“你若是不告訴我,我便自己進去瞧?!?/br> 碧桐如何扛的住這等排場,只得低低道,“郡主,您別這樣,奴婢說給您聽就是了!” “今兒個郡主出去,孫將軍不知怎的怒氣沖沖的進了朝華居,聽聞郡主您不在,出朝華居游園,將軍入了院子,正瞧見蕊春捧著盤子過來,面色憔悴,便問了幾句,聽聞蕊春因著月前之事受了郡主責罰。便很是生氣,說郡主這般行為太不給他的面子。扯著蕊春入了屋子,就,就……” 阿顧聞言氣的渾身發抖,幾乎厥過氣去。她于這樁婚姻并無實際期望之處,只指望關著門過自己的清凈日子。孫沛恩竟連朝華居這最后一點清凈之地都不肯給自己留,在自己的院子間中寵幸自己的陪嫁侍女,猶如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自己臉上,連一層臉皮都剮下來,鮮血淋漓,半分情面都沒有給自己留!直勾勾的望著門扇,吩咐道,“推我進去看看?!?/br> “郡主!”碧桐駭然,沉聲勸道。 “聽我的!”阿顧道,“我想仔細瞧清楚,自己如今到底是落在怎樣的境地里!” 碧桐無奈,只得握住輪輿。輪輿滾輪輕巧,無聲的在地毯上滑行,屋子里一片慌亂,窗臺上平素里阿顧最愛的一盆水仙打翻在地,花莖折斷。屋子中的明月山鳥屏風遮住了其后床榻,地上男女衣裳雜亂扔在地上。屋子里一股奇怪氣息,和著青銅蓮花香爐中散發的節水香,分外奇怪。 碧桐聽著耳中聲響,羞惱的如同火燒?!翱ぶ??!?/br> 阿顧面色白的幾乎透明。明月山鳥屏風之后,掩映著大床上兩個人影,蕊春初次承歡,面上閃現出暈紅的春情,“將軍,您饒了奴吧,奴實在受不住了!” “你就再撐一撐,”孫沛恩輕佻調笑笑著道,“小乖乖,你這身皮子可真好!” 蕊春吃吃一笑,床榻上又發出一陣滋滋水響,女聲嬌俏,“將軍,你覺得是奴好,還是郡主好?!?/br> 孫沛恩呵呵而笑,“啪”的一聲響亮親吻在蕊春額頭,“自然是你好??ぶ鞒商鞌[出那幅高冷模樣,瞧著就倒胃口。如何比的了小妮子你活色生香?” 待到一個時辰過去,孫沛恩方從屋子里起身,神情慵懶拾起地上衣裳,披在身上,推出門來,見著阿顧,挑起眉頭笑道,“喲,郡主從外頭回來了!”伸手系著腰間衣帶,“與你說個事兒,蕊春那妮子我喜歡的緊。你將她給了我,若是缺人,我自派人到朝華居來伺候就是?!?/br> 阿顧冷笑,忽的執起手中寶劍,向著孫沛恩劈了過去。 孫沛恩猝不及防吃了一驚,忙避了開去,喝道,“你發什么瘋?” “發瘋,”阿顧冷笑,“我早就與你說過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做好你的妻子位置,你不許干涉我一分一毫,你在外頭與多少個女人胡天胡帝我統統不管,但今兒在我的地方做下這等事,我不活劈了你吞不下這口氣?!?/br> 孫沛恩伸手擒住阿顧手中的劍脊,劈手一奪,就奪了過來,反手指向阿顧,“顧氏,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了你?!?/br> 阿顧冷笑,“你若真是男兒,便當真殺了我,我若皺了一根眉毛,便不姓顧?!?/br> 孫沛恩聞言氣的眼睛發黑,險些當真將手中劍鋒刺向阿顧,郡主侍衛上前,立在一旁守護,虎視眈眈的瞧著自己手中配劍,若是自己有分毫動靜,便上來護主。好歹記住了面前這個少女有著大周郡主的身份,不是自己能夠輕易動的,猛的將手中劍扔在一旁,“我不與你這瘋婆子計較?!?/br> 阿顧冷笑,推著輪輿入內,蕊春光裸著身子躲在被衾之間,見著阿顧入內,驚的高聲呼叫,一劍劈向她如春花一般的臉龐,蕊春伸手團著臉蛋躲了一躲,鋒利的寶劍劃過她的左臂,拉扯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孫沛恩又驚又怒,沖入內護著蕊春,“你這個瘋婆子,怎么如此狠毒?” “將軍這話可是奇了,”阿顧冷笑,“她是我院子里的人,由著我處置,要殺要剮都隨我的心意,你有什么資格管我的事情?” “你別給臉不要臉,”孫沛恩冷笑,“連你這個郡主都是我的人,何況是你屋子里的丫頭婢女。我肯要人是你的福氣。今兒我就在你的院子里動了你的丫頭,你能奈我何?” 阿顧握著劍柄喃喃念道,“我能奈何,我能奈何?”轉頭進了屋子,持著手中執劍狠狠砍斫那張拔步床。那張拔步床乃是她陪嫁精品,涂刷多層朱漆,雕鏤精致無雙,便沒有那么牢固,受的阿顧數下含恨擊刺,便喀拉拉斷成兩段,將床榻上的荒唐痕跡盡都遮攔起來?!皝砣?,”阿顧喝道,“將這張床給我拖出去,劈成柴燒了!” 園中侍衛只服膺郡主之命,聽了阿顧吩咐,轟然應是,果然上前拖了床榻,分分鐘拆成碎片。孫沛恩瞧著床榻碎片被侍衛抬著從自己面前經過,不由的臉上發燒,只覺阿顧此行猶如狠狠扇了自己兩個巴掌,“姓顧的,你到底有完沒完?” 阿顧道,“完了!你我夫妻情分,猶如此床,再無絲毫殘留!” 孫沛恩聞聲一震,瞧著阿顧決絕神色,一時間竟是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第215章 三二:散思蓮子間(之含情) 稍后,孫炅得知了朝華居中發生的事情,皺了皺眉眉頭,斥責孫沛恩道,“瞧瞧你做的好事!” “兒子這是怎么了?”孫沛恩面上神色十分不以為然,“兒子不過是寵了一個丫頭罷了,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阿爺管的了天,管的了地,難道還要管我喜歡什么女人不成?” 孫炅聞言不悅,“你還有理了?你要什么女子,沒人會拘著你,但范陽有這么多美人兒,你要了哪個不成,做什么一定要動郡主身邊的人?便是退一步說,你當真看中了她房中的丫頭,也可先尋郡主開口索要到身邊也就是了。這般當眾拖到房中,可曾給郡主留半點面子?” “父親說的有道理?!睂O沛恩道,“可我就是不愿意這么做!”他眉宇中閃過一絲煞氣,“兒子只是氣不過罷了!” “兒子忍那顧氏許久了,好生生的突然說起和親,要我親自到長安去迎娶。大周便真的和親,也當尋一個宗室女,他姬澤卻給了我一個瘸子。顧氏人不怎么著,性子卻高傲的像是高嶺之雪的,對誰都是冷冰冰的,我偏要好生為難為難她,瞧瞧她掛不住那幅冷面的樣子!” 孫炅聞言訝然,竟沒有想到兒子對這門親事有這么大的意見。 但他也不甚以為意。此前他尚未打算與大周撕破臉,顧忌著阿顧這個大周郡主的臉面,方管束著孫沛恩的言行不至于太過分。如今他手中握著英宗皇帝姬演,又坐擁河北近二十萬雄兵,躊躇滿志,不日便會舉起反旗揭竿而起,對朝華居中的郡主便不再放在心上,輕飄飄的道,“這次就算了,下次不予以為例!”卻沒有多說什么。 孫沛恩瞧著孫炅輕松神色,便知道他的心意,心中喜悅不已。陡然跪在地上慨然道,“父親,兒子愿意為你效勞,帶領雄兵攻至潼關之下,踏破東都,迎您入城!” 孫炅贊賞道,“你有這個心志為父很是欣慰。為父會好生盤算,將你們都用在適當位置,為我孫家開創一個盛世江山!” 范陽暮色一點點沉下,星星火火的燈點在城中亮起。阿顧氣的怒從心起,晚上連晚膳都沒有胃口用,略略吃了幾口,便躺下睡了,到了晚上,翻來覆去良久,面上便顯出發燙的紅暈,到了中夜,整個人燒的神智模模糊糊。 屋子燈光驟然亮起,賴姑姑一身寢衣神情焦急,伸手摸了摸阿顧的額頭,”哎呀,”吃了一驚,“郡主燒的這般厲害,快去請個大夫前來!” 郡主衛匆匆出了朝華居,向北到了府中側門,叫著門樓上守門門衛。門衛聽的動靜,點亮燭火,喝問道,“什么人?” “吾乃郡主衛一隊侍衛康元,隸屬宜春郡主的朝華居?!毙l兵道,“我們郡主忽然病重,遣我出府請大夫。還請這位兄弟通融則個?!?/br> 門樓上的衛兵提著燈燭向著外頭晃了一圈,瞧見了康元手中的通行對牌,打了個哈欠,“使君前些日子下令,范陽城實行軍事管制,夜晚酉時之后,各家門人皆不準出門。巡街街丁瞧見了在外游蕩之人,有權格殺勿論。咱們孫府乃使君府邸,更應帶頭遵守使君之命,從前的對牌都不能用了。咱們吃著使君的飯,可不敢不聽使君話語。如今天色已晚將近三更,這門是開不了的。還請您回吧!” “兄長,”衛兵忍了怒氣,求道,“通融則個。我們郡主病重,若是請不到大夫,怕是很不好??!” 門樓衛兵嗤笑,“郡主貴重,聽說帶到范陽的嫁妝眾多,多的朝華居整個庫房都塞不下,里頭定是有各色草藥。略撿幾樣吃了,撐上一撐,待到明兒一早再去請大夫就是了!” 朝華居燈火通明,下人在廊上急急奔走。碧桐在銅盆中擰了帕子,置在阿顧額頭,焦急的望著阿顧兩頰通紅的面色。衛兵從外頭回來,在廊下跪著慚愧稟道,“我等無能,府中門衛咬著孫使君月前下的夜中禁行令,不肯放小的出府。 “小人沒有出的府去,”那名衛兵慚愧道,“府門守衛咬著禁令夜中不得有人出府,不肯放我出去?!?/br> “這可如何是好?”碧桐聽的外間動靜,行了出來,聽聞衛兵這話,面上已經變了臉色,“姑姑,咱們能否給郡主先熬點藥,先將熱度降一降,待到明天早上再說?” 賴姑姑面上晦澀,“咱們庫中存的都是珍貴藥物,似這等尋常藥反而少見。且我掌司燕喜,雖與醫理粗通,能看一些病癥,但到底不是專精治病,若是普通風邪入體尚有些把握??ぶ鞔瞬韯輿皼?,瞧著還夾雜著其他病癥,若是一朝不慎,用錯了藥,反而還是害了郡主。還是得請大夫回來方可?!?/br> 她想了想,道,“郡主的病拖不得,為今之計,你們二人去正院稟了使君與曹夫人,得了二人的命令,自然就能隨意出府情人了!” 碧桐點了點頭,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與硯秋打著燈籠出了朝華居,沿著府中大道向正院而去,出了北園大門,進正院二門的時候被守門婆子攔著,“使君和夫人如今早就歇下了,兩位若有事情,還請明日一早再過來?!?/br> “可是咱們郡主如今高燒病重,等不到明天早上??!” 守門婆子道,“這些有的沒的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使君和夫人已經歇下,這個時候,可是沒有人趕去將他們叫起來的?!?/br> “還請婆婆通融通融,”硯秋取了一串銀錢,遞到守門婆子手中,柔聲懇請,“奴婢不敢驚動夫人,只要將消息傳給尤姑姑,讓尤姑姑給個對牌準許咱們出府請大夫就可以了!” “尤姑姑在夫人院子內歇息,咱們若是進去了,也會驚醒夫人?!逼抛用嫔先缤谥粚铀频?,“夜不早了,朝華居不歇息,咱們這些做奴婢的還要歇息呢。兩位妹子先回去吧,老奴也先回去吧!” “哎,”碧桐追著向前,瞧著小門在自己面前閉住,一片冰涼,兀自不肯私心,擂著二門門扇,在靜夜里發出咚咚的聲音,里頭守門的婆子卻權當沒有聽見,燈火熄了下去。 范陽中夜的風十分寒涼,穿過巷道,將披著的斗篷吹的直揚高峰。碧桐立在寬闊的門樓下,瞧著漆黑潼潼的夜色,只覺得心透心的涼,驀的一發狠,跺腳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墒强ぶ魃碜尤?,能不能熬到天亮都難兩說,實在不行,讓那些子個郡主衛往外沖,五百人一起動手,總能夠打破府門沖到外頭取吧!” 硯秋皺起眉頭,“這般不成!” “如今郡主在孫府之中的處境已經是十分艱難了!這批郡主衛是郡主最后儀仗的屏障,若今日讓郡主衛施武力沖出去,就鬧大了事,給了孫使君收拾他們的借口。就算今夜當真請回了大夫回來,日后郡主衛被削減隔絕,若是郡主失了衛兵拱衛,日后在這府邸之中就再無反抗之力,任人宰割了!” “你們的道理都是天大,”碧桐惱火發作,“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要郡主好好活著?!?/br> “郡主的臉都燒紅了,擰濕的帕子一搭上去,過不了片刻就熱的不能用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說,今個兒若請不回個大夫,只怕今兒晚上郡主都未必能熬的過?!彼拗湎聹I來,眼淚繽紛,“我與郡主自小交好,陪著她一道從湖州到長安,如今又到這范陽來。我實是瞧不得她受這個苦,情愿以身替之,不管做什么事情,只盼著她好起來!” 深夜的風寒涼如許,硯秋執著手掌,心中也十分焦慮。她奉命潛在宜春郡主身邊伺候,接到的上級指令是保衛郡主人身安全,在此之余盡量探知孫府消息,將之通過指定渠道稟報上去,供上級收尋整合。如今阿顧夜中病重,心中也頗為焦慮,扣住手腕仔細思慮。偌大的孫府在夜晚中。屋園坐落廣闊,南園屋宇在料峭的夜色中顯露,猶如靜默獸首。想起當日亭子孫沛斐望著阿顧的神色,心頭一動:“咱們許是能去南園,向孫二郎君求助?!?/br> 碧桐疑惑問道,“二郎君?” 孫府門戶大開,朝華居中宮燈照耀亮如白晝,一名褐裳山羊胡老大夫坐在榻側,伸手診著阿顧的脈象。 “饒老大夫,”孫沛斐立外間,等候著老大夫背著藥箱從內室出來,忙迎上前去,殷殷問道,“郡主的病情如何?” 饒老大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郡主這是風邪入體,身子底子薄,兼著情緒喜怒波動太過入心,傷了心肺,方發作兇險,好在看診及時,若是再拖一陣子,怕就是麻煩了!” 孫沛斐聞言面上神色變幻,右手在袖中攢的死緊,朝著饒老大父拱手,鄭重行禮拜道,“還請老大夫好生為郡主診治?!?/br> “二郎君放心就是?!别埨洗蠓蛐Φ?,“救治病人乃是老夫職責,老夫一定盡力?!弊叩揭慌詴缸?,在麻紙上寫下方子,“照著這方子抓藥,煎服幾帖下去,郡主很快就能好轉?!?/br> 孫沛斐瞧著朝華居中那位姓賴的姑姑接過方子,感激謝道,“多謝老大夫。老奴這就讓人去抓藥方?!敝挥X肺腑之間一片火熱,夜風拂面而吹,吹的面色一片冰冷,卻吹不去心中一片燥熱之意。 斜陽殷紅,照在順康坊的坊門之中,坊中一處小小民宅,灑掃干凈,簾幕布置的十分舒適溫馨,傅春露立在藏藍藍印花布門簾前,瞧著舉著風車奔過門檻的男童,眼睛溫柔,“保兒,來娘這兒!”孫保兒嘻嘻笑著投到傅春露懷中,傅春露持著帕子仔細揩拭保兒額頭的汗珠,力道溫柔。 門扇咿呀一聲從外頭拉開,一名黑衣男子從外進來,動靜家常如同暮色中干活歸來的男主人。傅保兒瞧著男子聲容,眸中閃過歡喜神色,撲到男子懷中,咯咯笑著喚道,“阿爺!” “哎!”孫沛恩應了一聲,將孩子抱在懷中掂了掂,笑容慢慢道,“好小子,又重了不少?!睆膽阎腥×艘粔K紫金長命鎖,大約半個孩童巴掌大小,鎖面雕琢著童子騎鯉紋,掛在保兒身上。抬起頭來,瞧著傅春露,少婦一身姜黃色家常民婦衣裳挽著布簾而立,面容清麗,如同一朵素凈綻放的白蓮花,溫婉可人。目中閃過一絲迷離心戀神色。 “你又給保兒添置好東西了,”傅春露微微蹙眉,柔聲道,“又不是不知道,保兒的身份見不得光,您別給他購置太好的東西,我怕外人發現端倪,也不敢給他穿戴出去。這些個東西不過是置在屋子里壓箱底,實在是有些浪費了!” 孫沛恩笑著道,“這塊長命鎖并不是什么富貴用物。我在一家普通商鋪里瞧見,瞧著料子扎實,做工精致,便特意買回來給保兒,代表我盼望咱們兒子富貴平安、長命百歲的心意。你可令保兒隨意佩戴,不必害怕讓人瞧見?!?/br> 傅保兒咯咯的笑,握著胸前的長命鎖。傅春露瞧著兒子無憂無慮的神情,嘆息道,“我不過是一朵卑賤的小花兒,這輩子便是一直隱姓埋名,也沒什么所謂。只是保兒一天天長大,我實在舍不得,他和我一樣活在灰暗的角落里,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不能在人前叫一聲父親,他應該有著自己的人生,飛揚,意氣,縱馬飲酒大聲說話,而不是這么跟著我在這個平民的地方長大,無才無學,平庸一世!” 孫沛恩聽著傅春露的話語,面上閃過一絲痛憐神色,將傅春露抱在懷中,“快了,我不會讓你們母子等很久的?!彼猩涑鲆靶纳?,“總有一日,我可以自己站在權利頂峰,不用再顧忌任何人,到時候便可以將你們母子兩個光明正大的帶到明面上來。露兒,”望著懷中的女子,“在我心中,無論馬氏還是顧氏都不值一提,你才是我真正想娶的妻子!” 傅春露神情糾結,“我不要當你的妻子??ぶ鲗ξ液苁呛蜕?,我心里很是感念,若是日后我真的做了你的妻子,郡主一定會受傷害的??ぶ魇莻€那么美好的女子,我實在不忍心瞧著她落個不堪的下場!” “你呀!”孫沛恩聞言啼笑皆非,“怎么這么心軟?” 他唇瓣邊露出一絲冷笑之意,“你甘心退讓,顧氏還未必愿意呢!我和她本就不過是政治聯姻,注定不能長久。大戰即將興起曠日持久,若是河北贏了,她便再沒有資本做的住這個位置;若是河北輸了,怕她也會頭也不回的離開。她自己都沒有這個心思,你又何必為她cao那門子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