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姬琛聞言驚的一跳,背后冷汗涔涔而下,伏跪在地,“臣不敢?!?/br> “不敢?”姬澤玩味一笑,說是不敢,而非不為??梢娦闹羞€是有恨的,只是攝于君臣之道強自壓了下來。 “當年舊事,朕這些年也有些聽聞?!彼?,“王叔受了很大委屈,柳王妃心痛夫君,痛恨玉妙真人,朕能夠理解。只是,”面色一板,森然道,“朕卻容不得她窺伺宮廷!” “今次之事,瞧著王叔的面子上,朕就不與她計較了。這太極宮,柳王妃日后便不必進來了,只留在王府中,專心相夫教子吧!” 姬琛跪伏在地上,誠心謝過圣人恩典,方起身辭了出來。 殿外天光明亮,午后的風吹過來,姬琛只覺得一身冷汗浸浸發涼。立在廊階上靜默了片刻,出了宮門,登上馬車吩咐御人,“立即回王府?!?/br> 御人應了一聲,“是?!睋P起馬鞭,雙轅馬車車輪轉動,向著齊王府奔馳起來。 —— 齊王府沉默的立在繁華的長安城中,明心閣猶如一只展開黑壓壓的羽翼的鳥兒,匍匐在王府心臟。蓮花香爐里燃著裊裊檀香,柳倩兮背立在佛堂簾前,望著堂上供奉的佛祖,神情沉郁,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消息。府中仆婦經過閣門,都靜默加快腳步,遠遠避開。 陳姑姑面上揚著難以抑制的喜意,匆匆穿過府中的長長抄手長廊,掀看簾子入了明心閣,“王妃,好消息!” “宮中圣人發了明旨,唐氏罷貴太妃之位,復道號玉妙真人,返還太真觀為先帝神宗皇帝祈福;唐氏之女壽光公主姬華琬削食邑,禁足鳳陽閣中直至出降;宋尚宮杖刑沒入宮廷,虢國夫人唐玉浦黜一品國夫人之位,貶為庶人;唐忠民三日后于午門行凌遲之刑;佛龕之中觀音菩薩妙手合簾,俯瞰眾生,目光滿懷慈悲。柳倩兮聞言不發,舉手點了三束香,合在掌心中朝著觀音菩薩誠心的拜了三百,將束香插在香爐之中。淡淡道,“姑姑,我知道了!”風儀不動。 陳姑姑眸中露出一絲悲憫之色,看著柳倩兮微微起伏的背心,輕輕嘆了一聲,放下簾子,退了出去,將一室的寂靜留給了柳倩兮。 佛堂之上,柳倩兮跪在蒲團上,仰頭望著佛龕中觀世音菩薩慈悲的面龐,一雙眸子漸漸染紅,雙手合掌,虔誠道,“觀音菩薩,信女得償所愿,發愿減壽十年,捐千兩黃金給菩薩重修金身,謝佛祖此番庇佑成全之恩!”伏在蒲團上,失聲痛哭! “王妃在何處?” 齊王姬琛在府門前從馬車上下來,大踏步的往內訊走,同時問詢柳王妃蹤跡。 “王妃在明心閣?!逼蛬D答道,“王妃最近這些日子虔心禮佛,日日在明心閣念誦經文,奴婢前往稟府中事兒,都懶的理了!” 姬琛聞言眸中微微訝然,隨即閃過了然之色,揮了揮手,吩咐道,“忙去吧!”匆匆往明心閣方向去了! “大王這是怎么了?”一名婆子好奇問道。 “不知道呢!……瞧著大王面上神色不大好看,許是在宮中挨了訓斥,去尋王妃算賬了!” 平樂縣主姬景淳穿過長廊,聽著府中仆婦悉悉議論之聲,不由停下腳步,不由發聲,“咳!” “縣主?!逼蛬D們回過頭,見著姬景淳,忙行禮參見,“您萬福!” 姬景淳點了點頭,“發生什么事情了?” “大王剛剛從宮中回來,神色十分不好。問明了王妃在明心閣,就匆匆趕去了?!逼蛬D稟報。 姬景淳吃了一驚,“有這樣的事?” 她自幼得柳倩兮教養長大,對柳王妃十分尊敬,聞言不免有些擔憂柳倩兮,將手中的荷包丟給了射月,“射月,你先會去,我不放心母親,過去看看?!?/br> 射月恭敬應道,“是?!?/br> 姬景淳匆匆趕到明心閣,見閣外簾子動蕩,沒有一個丫鬟立在外面守候,不由留了一個心眼,放輕腳步,走到檀珠簾子下,聽見閣中傳來父親的質問聲,“……如今長安風聲涌動,整個唐氏覆滅,掀起了這么大的風浪,我竟沒有想到竟是你暗中做下的手筆。阿倩,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及至最后一個文句,聲音壓抑而又痛楚。 明心閣褐色厚重的帳幔垂下來,和著清淡中朗的檀香,柳倩兮跪在蒲團之上,望著姬琛,目光茫然了一會兒,漸漸凝了起來,“為什么?” 面上凝出一種深切而切齒的痛恨之情,“因為我恨她!” 柳倩兮傾盡全力吐出這一句話,看著丈夫因著此言詫然而俊朗的面龐,心中涌起一股多年夙愿達成的解脫和深深的悲哀。若不是將恨意深深的埋到了骨子里去,自己又怎么會花用了這么多年時間,籌謀算計,只為了一舉擊倒盛寵天下的唐氏! 她挺直了腰背,挺直起了自己的驕傲和自尊,悠然望著姬琛,“大王怕是不知道,多年以前,在嫁進王府之前,我就曾經見過你的!”聲音懷念! “你……”姬琛聞言微微意外,齊王繼妃柳倩兮嫁進韓王府之后,主持中饋,教養子女,他多年以來心中抱疚的同時,也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完美的妻子。但如今聽聞她這般言語,搜遍了記憶中的每個角落,都尋不出記憶深處畫面角落里這個女孩的模樣,“我竟是不知道……”他訥訥道。 “您自然是不知道的,”柳倩兮悠悠笑道,目中充滿了懷念之情,“那時候,你根本沒有看到我。那時候,唐氏還沒有進宮,剛剛生下了淳兒不久,還是您的齊王妃。您攜著妻女游芙蓉園,正逢著我和幾個閨中女伴也在芙蓉園中游耍,隔著曲江池曾經偶爾看到過一眼?!?/br> 很多年之后,柳倩兮還記得,那一年的長安春日,風那么輕,風光那么美,曲江池旁的金絲芍藥開的像怒放的云朵一樣的碩艷,她立在曲江池畔角落,悄悄的覷著駐立在金絲芍藥旁的那對男女。 齊王夫婦是宗室中盛傳的一對恩愛夫妻,齊王姬琛年輕英朗,是宗室里有名的賢王,齊王妃唐氏出身低品官宦,父親早亡,由叔父撫養長大,因著美貌被王賢妃瞧中,為其子齊王姬琛選為王妃。唐氏嫁入齊王府之后,夫妻恩愛,唐妃七八年未曾生育,齊王姬琛從未納過一房妾室,太寧三年,唐妃終于懷孕,最后產下的卻是一個女兒,姬琛依舊沒有怨言,依舊寵愛唐妃如故。 那一刻,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女伴盡皆遠離,她躲在暗處,默默的張望著那對恩愛夫妻。金絲芍藥花色盛開驚艷繁雨,二人麗影成雙,挨在一處喁喁私語,也不知說了什么,唐真珠忽的嬌笑出聲,姬琛瞧著身邊女子的容顏,目光癡賞,猶如身邊的女子容顏遠勝過盛開的芍藥。她在曲江池的另一側,悄悄瞧著他們恩愛的模樣,滿心欣羨,希望上天能夠賜予自己一個像齊王一樣尊貴專情的夫婿。 少女時候的心情純美綺麗,猶如一段美好的夢境。熟料之后的遭際變化猶如命運的大手撥弄,唐真珠拋夫棄女,進了太極宮成了大周皇帝的貴妃,榮寵之名傳天下,而河東柳氏的嫡女自己,被皇帝賜婚給失偶的齊王,成為新一任的齊王妃。 這一刻,柳倩兮倚著佛龕上微弓身子嘶聲而語,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怨毒情緒,“我恨唐氏,我的大王年輕英俊,富有才華,卻因為唐氏這個女人的緣故,一直被困禁在一座小小的致遠居中,不得為國效力,徒徒荒廢!” 她跪坐在蒲團上,用歇斯底里的口氣嚷道,“我不服氣,你從沒有負她,她憑什么竟先負了你,還負的這般徹底?我定要她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來,哪怕為此我失去一切!” 韓王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妻子,一時心中大慟。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為一個女人傷痛的時候,從不知道,這個世上有另一個女人,陪在自己的身邊,為著自己的傷痛而傷痛。 一切舊事都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所有的事情都在今日有了一個結局,自己還要被那段往事困住多久,看不見身邊深愛著自己的人呢? 他望著柳倩兮,目光中充滿著柔情,“那些過去的事情,我會忘記,所以,你也忘記吧。我們一起,重新來過,好么?” 柳倩兮聞言瞪大了眼睛,看著姬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語,“大王……” 姬琛朗朗意笑,“我這些年一直囿于往事,其實如今回頭來看,我也許早就不愛她了。我只是被困在了過去里。如今,唐氏有了一個結果,我也想要走出來,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阿倩,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邊,讓我學著愛你么?” 柳倩兮望著丈夫清俊的容顏,眨了眨眼睛,這才相信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放聲大哭。 姬琛嘆了一口氣,將過往二十年的悵惘怨恨都嘆掉,伸出手,將哭泣的不成模樣的妻子攬在懷中。 明心閣外,姬景淳將父母的故事都收于眼底,悄悄放下檀珠簾,輕輕從明心閣退了出去。 天邊飄過一道云彩,遮住陽光。旭日將云彩的邊沿染上金色光彩。這個世界真真神奇,在她所不知道的時候,風云突變,曾經榮寵冠天下的貴妃唐氏,摘下了身上冠著的所有浮華,出宮為女道。唐氏昔年離開齊王府后,也曾修為女道,改換身份,重入宮廷。如今重新回女道生涯,猶如天道輪回。 情感是個奇妙的東西,這個世上,有像她的生母唐真珠一樣,毫無責任感,為了榮華富貴拋夫棄女的女子存在,也有如繼母柳倩兮一樣的女子,堅貞沉默,無怨無悔的等待他的回頭,為之做盡一切事情。 蘼蕪六月,所有的春光都已經謝去,池中荷花大片大片圣愛,姬景淳走在齊王府長廊上,踏著滿地黯淡的春光,仿佛也踏過自己蘼蕪的心。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想見謝弼。 初夏是一個適合談戀愛的季節,一個年輕俊朗男人對你真心戀慕,愿意為你放棄承諾,放棄加身的榮寵和前程,只為博得一個在你面前光明正大追求的資格,無論如何,總是一件十分讓人感動的事情! “縣主,”射月從小徑上小跑步奔了過來,面上帶著一絲焦急神情,“王妃那兒可是出事了?” 姬景淳聞言停住腳步,瞧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笑,大踏步的向前走,“沒事,他們好的緊呢!” “哈?” 南風吹過明心閣外外的柳枝,枝葉微微搖晃,柔和多情。姬景淳心情好像十分悵惘,為了遠去的春光,又好似十分愉悅,為了在歲月中成長的自己。忽的起了興致,“射月,將我的馬牽出來,我要去樂游原打獵!” “哎?”射月聞言一頭霧水,搞不懂姬景淳忽然之間高漲的興致從何而來,但是縣主的命令自然是對的,回過神來,瞧著姬景淳已經走遠了的背影,急急的追過去,“縣主等等我啦!” 第181章 二四:非是我淹留(之歸始) 鳳陽閣帷幕華麗寂寞,在風中微微揚起,帶起一絲黯淡色澤,壽光公主姬華琬跌坐在金絲八寶榻上,雙眼呆滯無神。 小宮人瞧著姬華琬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頭憐惜,苦聲勸道,“公主,你振作些吧!貴妃娘子就要離宮了,若是知道你這個樣子,可還不知道要怎么傷心呢?” 姬華琬聞言猛的抬起頭來,“母妃,”聲音焦灼,“母妃現在怎么樣了?” 蓮子面上閃過同情色澤,“……奴婢剛剛在外面聽到消息,圣人判處了唐相公凌遲之刑,罷貴妃娘子位份,命出為女冠,前往驪山太真觀修道,為先帝祈福?!?/br> 姬華琬聞言一顆心寒浸浸的,猶如寒冬臘月浸在冷水里。她知道她自己做了錯事,她心思惡毒,謀算阿顧,因此落得了這個下場,被皇兄削去食邑,禁足鳳陽閣??煽v然如此,皇兄怎么可以這么對待她的阿娘。 阿娘,阿娘, 她風華絕代的阿娘,和父皇鴛鴦情深的阿娘,在她的記憶里,她一直是那樣的風華絕代,尊貴照人,怎么可以失去貴妃的位份,一個人遠去驪山在冰冷冷的道觀修行?這樣的日子,她就連想象也不能夠接受。 “皇兄,”姬華琬跳起來,跌跌撞撞的奔出去,“公主,”身后傳來小宮人焦急的呼喚聲,“你還在禁足中,不能出去??!”姬華琬卻充耳不聞。她心里只躍動著一個念頭,奔到兩儀殿去,在皇兄面前跪求。這座宮城是阿娘一生中最美時光度過之處,阿娘是絕不愿意離開這兒,離開有著父皇和她共同美好記憶的地方去的。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價,保住阿娘的生命尊嚴和愛情記憶。 “壽光公主?!遍w門外的宦官攔住了她的去路,“你不可以出去……” 姬華琬一把拔下頭上的黃金簪,抵在自己的脖頸之上,喝道,“讓開,不然我就一簪子把自己刺死在這兒?!?/br> 她容貌里繼承自唐氏的眉眼耀眼精致,情緒頹廢癡狂,愈發顯出一種逼人的美艷。守門宦官瞧著姬華琬刺在頸項處鋒利的簪尖,面上失色,姬華琬一股氣沖出了鳳陽閣,一路沿著宮道奔行,奔到兩儀殿前,“砰”的一聲跪在地上,喊道,“皇兄,阿燕知錯了,你怎么罰我都可以,但我阿娘年紀已經大了,她經不起求你饒了我吧。 宮廷肅穆,兩儀殿靜默的黜在廷中,猶如一位沉靜的長者。小宦官王華從殿中出來,對著姬華琬道,“壽光公主,圣人傳話:玉妙真人之事不是你能做主的。公主雖然犯了禁足令,但念在公主一片孝心,此次就不計較了,公主請回鳳陽閣吧!” “我不?!奔A琬跪在地上,倔強道,“我要見皇兄。若是皇兄不肯見我,我便一直跪在這兒?!?/br> 王華聞言怔了怔,將拂子一擺,聲音淡淡道,“那公主就在這兒跪著吧!” 過午的陽光懸在天空之上,照在廷中姬華琬身上,姬華琬的額頭滲出一滴滴的汗水,打在甘露殿前的青石磚面上,嗞啦一聲,化作淺淺的痕跡。她沉默的跪在兩儀殿前,兩條腿麻木的幾乎都感覺不到是自己的。從前的八公主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有有朝一日跪在甘露殿前,一直不起,只為求見皇兄一面的情況??墒谴藭r,她只是想再跪的長久一點,長久一點,跪到皇兄肯出來見自己,饒恕自己母妃一次。 兩儀殿側門“咿呀”一聲開了,一個腳步從里面出來,下了臺階,悄無聲息的立在姬華琬面前。 姬華琬精神一震,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抬起頭來喚道,“皇兄?!?/br> 她面上的笑容隨著瞧清來人的面容一寸一寸的消逝,“怎么——是你?” 一身深緋素服的內侍陳孝立在臺階前,悠悠的哦啊,“壽光公主以為奴婢會是誰?不糊是大家吧?大家剛剛已經出兩儀殿回后宮了,”唇角翹起一個惡意嘲諷的弧度,“你就是跪死在這兒,他也是不會來見你的,你還是回鳳陽閣去吧!” 姬華琬聞言心中一片絕望,癱頹在廷中,眼淚怔怔的流下來,“我不信,我不信,”她癡癡茫茫道,“皇兄素來最寵我這個meimei,他怎么會狠心不見我!” “最寵——?呵呵,”陳孝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像是聽著什么天大的笑話似的,哈哈大笑,如同凄厲的老鴰鳥一樣難聽,出聲冰齒交擊,“壽光公主原來竟是這般天真!” 姬華琬聞言沉下臉來,“陳內侍,這話什么意思?” 陳全淡淡的笑起來,“壽光公主,”收斂剛才凄厲的神情,猶如剛剛偶然一露的崢嶸從未出現過,回復到平素立在圣人身后寡言刻肅的模樣,“老奴在太極宮中伺候也已經多二十多年了,公主可知道老奴的生平?” 姬華琬聞言怔了怔,回想起面前這個老內侍的生平起來,皇兄身邊的四個內侍,陳孝是其中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記憶中,似乎天冊年間,宮中三庶人之變后,皇兄從當時剩余的皇子中脫穎而出的時候,身邊就跟著一個一身青衣的清瘦宦官了!“你是皇兄身邊的老人了?;市诌€是九皇子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伺候著了!” “公主記性不錯,”陳孝淡淡一笑,忽的冷了下去,“只是壽光公主大概是不記得,在服侍圣人之前,老奴之前的主子是哪一個?!?/br> “之前的主子?”姬華琬聞言愕然,但她努力回憶,關于陳孝的記憶猶如浮光掠影,無論怎么打撈都打撈不起來?!拔抑鴮嵱洸坏昧?!” 陳全唇角微微翹起,仰頭憶起舊日時光往事,眸光閃過凄迷色彩?;剡^神來,立在殿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姬華琬,目色輕蔑隱恨,“老奴從前曾服侍過晉陽公主?!?/br> “晉陽,公主?” 晉陽公主姬靈瓏在神宗一眾公主中排行第九,是皇帝姬澤的同胞meimei,幼年早夭,早就在眾人記憶中消失了痕跡。 “是呢,”陳孝切齒道,“八公主只怕早就忘了有這么一個可憐的meimei了吧!” 姬華琬越發神情迷茫,“九meimei我自然是記得的,只是她夭亡的早,那時候我年紀也還小,根本就沒見過幾次,她和我有什么關系?!?/br> 陳孝聞言眼光一厲,“你居然不記得了,是了,”聲音輕柔,“你是不該記得的?!泵偷募るh,“奴婢卻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的眸光因著回憶起多年起的舊事而變的悠遠。 多年之前,是建興八年,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冷,含春軒炭火供給不足,姬靈瓏胎里出生身子弱,晚上受了寒,便發起了高熱,躺在床上,喝了幾帖子藥都不見起色。姬澤陪在胞妹病榻前,瞧著meimei蒼白的臉色,心中擔心的不得了,姬靈瓏醒過神來,卻十分乖巧,笑著跟姬澤說,‘皇兄,阿妹想吃花折鵝糕?!?/br> “花折鵝糕?”姬華琬聽聞這個糕點,陡然驚叫起來,似乎有些蟄伏在記憶最深處的東西漸漸蘇醒起來。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場景。 “八公主有記憶就最好了!”陳孝冷笑一聲,聲音幽微。 “那時候姚皇后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美人,在宮中十分不得志,大家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皇子,宮中膳房供過來的糕點倒還是能吃的上的,想要點著做特意糕點就不成了。九皇子取了歷年積攢的銀錢,想盡法子求了御膳房一個姓范的御廚,做了一籠花折鵝糕……” 姬華琬身子搖搖欲墜,面色一片慘白。 她終于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