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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恩在線閱讀 - 第60節

第60節

    “這么說起來,倒也算的上是世家子弟,”公主有些意外,凝神想了片刻,喚道,“姑姑,我交待你個事兒,你這般這般……”

    “公主這是想做什么?”朱姑姑奇道。

    公主溫柔而又堅定的瞧了她一眼,吩咐道,“你莫管,去便是了!”

    ——

    清晨升起的陽光灑入興化坊中,在學士坊大門前拖出一條光亮的陽光帶。阿顧從馬車上下來,登入學士府,何家丫鬟秋鳧等在門前,向阿顧道了個萬福,“顧娘子,夫人命我領你去丹青閣學畫?!?/br>
    阿顧朝秋鳧點了點頭,“有勞jiejie了?!?/br>
    清晨的學士府頗為安靜,阿顧從長長的長廊上進了丹青閣,秋鳧朝阿顧道了一禮,“這兒是我家夫人教授弟子學畫的場所,小娘子可先在里頭待一會兒,我家夫人一會兒就過來?!?/br>
    阿顧點了點頭,“知道了?!?/br>
    丹青閣中空無一人,上面設著一張錦榻,想來是衛瑤的坐出。下面擺著兩張玄漆畫案,上面各擺了一套作畫的畫具,靠著東墻的畫案筆筒中插著的各色大小不等畫筆,筆毫潔白簇新的。另一側畫案上的畫具雖然和東案一致,卻都是用過的,雖然畫筆都已經仔細清洗過,也沾染了一些舊痕。

    阿顧在東手全新的畫案后坐下,過得小片刻,便聽得閣外長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守著閣門的小丫頭屈膝行禮道, “鳳娘子,今日到的倒早?!?/br>
    一個少女溫柔清亮的聲音道,“嗯,想著有一副畫要師傅指點,就早些來了。師傅現在在里頭么?”

    “大家還沒有出來,說是過一會兒就過來,”小丫頭道,“鳳娘子可以先在里頭作一會子畫?!?/br>
    少女頓了頓,應道,“好?!?/br>
    一只手推開了閣門,阿顧抬頭,看見一只雪白的手臂,腕上的手指指形纖細,像是一串優美的舞曲,一名紅衣少女抱著一卷畫卷入得閣中。

    少女見著閣中一位女童,神色間怔了一怔,顯然是聽過自己的師傅又收了一個徒弟的,微笑道,“這位就是師傅新收的小師妹吧?我也是師傅的弟子,姓鳳,雙名仙緣?!?/br>
    阿顧笑著道了一個禮,“阿顧見過鳳師姐?!?/br>
    鳳仙源受了,還了一禮,“不敢當?!?/br>
    阿顧瞧著這位師姐,鳳仙源大約十二三歲年紀,個子極高,身著杏綾恒州春羅衫,大紅通裙,容貌端正嫵媚,身子瘦條,看起來就像是一支風中瘦竹,裙擺處衣裳洗的有一點泛白,顯見的家庭并不是十分富足,但是眉宇之間疏闊,年紀不大,看起來便十分出色,臉部線條頗為柔和,到了下頷交匯處,有一點尖尖的,看起來嫵媚的容顏之中就帶了一點凌厲之意。

    “聽師傅說小師妹天性聰穎,”鳳仙源瞧了一眼阿顧的畫,微笑著道,“今日一見,果然是名副其實?!?/br>
    “師姐過贊了,”阿顧謙遜道,“鳳師姐今日過來,也是求師傅教導的么?”

    鳳仙源聞言一怔,面上就泛起了一絲苦笑之意,“我如今已經不大到師傅面前了,今日過來只是拿一副習作求師傅指導指導?!?/br>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這個稱呼真的很神奇,宮人稱皇帝是大家。

    對有才華女子的敬稱也可稱大家,比如寫《女誡》的班昭,就被稱班大家。

    還有,民間女子對婆婆的稱呼也可以是大家。

    衛瑤此人是杜撰,不過何子明,這個名字倒是我從某次瞥見野史中的野史扒拉出來的!

    鳳仙源,阿顧鐵桿閨蜜,十二釵之一,是十二釵里頭唯一一個不是出身貴女的,猜猜她憑什么能夠立足十二釵?

    鳳仙源判詞(本事詩):

    仙源無覓覓紅塵,錦繡織成百歲春。

    此心當向明月去,解語何妨話片真。

    第78章 十四:羅綺垂新風(之母心)

    門扉開處,衛瑤從外頭進來,“你們二人已經見過了呀?!毙l瑤今日一身櫻草黃窄袖通衫,英麗中帶著一似柔和嫵媚,阿顧和鳳仙源都朝著她道了一禮,“師傅萬福?!?/br>
    衛大家點了點頭,在閣中上座坐榻上坐下,方對阿顧和聲道,“阿顧,你是我的新弟子,我在你面前將我們本門介紹一下。我師承神秀,習畫十余年,師父的祖父智翼承道于曹仲達,仲達公系畫壇高賢,畫人尤絕,人稱‘曹衣出水’,當時畫壇上有曹家樣之稱。因此為師宗顧愷之與陸探微的密體,走的是工筆重彩的路子,尤擅人物、花鳥?!?/br>
    阿顧認真聽了,垂首道,“阿顧記住了?!?/br>
    衛瑤笑著點了點頭,命阿顧作畫,糾正了她的一番握筆姿勢,又柔聲道,“我知道你曾經隨著梅妃學過一段時間的畫,梅妃亦是書畫大家,書畫傳情,我素日也是佩服的。只是從前你隨著她并非系統學習,畫出來的畫頗有靈性,一眼看上去不錯,仔細瞧著其實白描功底上有所不足。如今既拜在我名下,我也會如對你阿鳳師姐一般對你從頭要求。開始的這一年里,你先不要輕易畫一幅整畫,咱們門宗的雖是工筆重彩,白描也是最基礎的技法,也需要大量練習白描。這些時日,你可以練練仔細描摹精物、花鳥小物?!?/br>
    阿顧聽著衛瑤指點,知道這樣功課雖然枯燥,卻是日后大成的基礎,和當初姬澤讓自己每日練大字一樣用心良苦,于是點了點頭,恭敬道,“阿顧知道,勞師傅費心了?!?/br>
    衛瑤指點完阿顧,轉向愛徒鳳仙源,面上的神色頓時更加和煦起來,“你的那幅《羅敷對拒圖》作的如何了?”

    鳳仙源隨衛大家學畫已有四年,花鳥、山水都已經有小成,如今正在專攻人物。如今手頭正在畫的便是一副《羅敷對拒圖》,此時慚愧道“只做了大半?!?/br>
    衛瑤皺了皺眉頭,“你素來于畫藝上勤勉,為何?”

    鳳仙源臉上的笑意帶著些不為人知的“師傅,我心愛畫藝,如何不想多作畫?只是家中細務不斷,既無時間,也消磨了心境?!?/br>
    衛大家眉宇間便打了個褶子,她教導了鳳仙源四年,對這個女徒十分喜愛,知道她家中情況困窘,已經是圈免了她在衛府中的一切紙筆費用。只是鳳家事務十分復雜,她雖身為鳳仙源的師傅,也無法干涉太多。只得嘆了口氣,吩咐道,“既如此,你便少留在家中,日常多往我這兒來,也好多練練畫技。今天既然來了,便留在我這兒多多畫一畫吧?!?/br>
    “是?!兵P仙源恭敬應了,在閣中畫案后坐下,展開畫卷開始作畫。

    衛瑤又在閣中逗留了一會兒,指點了阿顧一些用墨、設色的技巧。大丫頭女箴過來,在閣門前向衛瑤稟道,“夫人,大娘子歸府了?!?/br>
    她口中說的大娘子,是何子明的大妹何瀲滟,嫁到京兆尹陳延家。何瀲滟和衛瑤姑嫂關系一向處的不錯,衛瑤聽聞她回來了,便準備出去接待,吩咐阿顧和鳳仙源道,“為師先有事去忙,你們二人便留在這丹青閣中自己用功吧?!?/br>
    兩位女弟子便都抬起頭來,細聲細氣的應道,“是?!?/br>
    衛瑤離開之后,丹青閣中便只聞得筆墨落于畫紙上的沙沙聲響。

    阿顧繪完了一枝杏花,將涂色的畫筆置回筆筒中,揉了揉手腕,抬頭瞧了一眼鳳仙源。

    鳳仙源此時正襟危坐,正在為手中的《羅敷對拒圖》設色。

    《羅敷對拒圖》取自樂府《陌上?!?,說的是漢女秦羅敷拒絕太守共載的故事。

    從東南隅升起的一輪紅日照在青翠桑林之上,尚帶著濕潤水意。請婚的太守容止清矍的太守目光傾慕,行止有度。秦羅敷身著紫色窄袖夾襦,六幅緗底撒綺花長裙,容光清艷,一手拎著青絲籠,一手提著桂枝籠鉤,如云倭墮墜在青絲一側,耳上著著一對明月耳珠,雖是拒絕,面上卻帶著溫和的笑意,不卑不亢。在整幅畫的一旁,五馬華蓋雕朱車在道旁等候,撩起蹄子,揚起一段灰塵。繪人,摹馬,甚至紅日、桑林俱都栩栩如生,整張畫的構圖、用墨、用色都已經具有相當高明的水準。

    “顧師妹覺得我這畫作的如何?”鳳仙源察覺了阿顧的目光,沒有抬頭,笑著問道。

    阿顧抿嘴笑了下,“鳳師姐這畫作的真好?!闭嫘膬A慕。

    此時鳳仙源正在施的是道旁的紅花,要待得底色的顏料干了,再染一遍退紅色。鳳仙源將狼毫細筆在案上水盂中洗了一下,擱在筆架上,“愚姐不過癡長師妹幾歲,又比你早入門些罷了,若師妹跟著師傅再學個幾年畫,定能畫的比我好?!?/br>
    “我瞧過阿顧你的那幅《美人蕉圖》了,用筆極是精巧,只是你用的是純正的朱砂色,雖用暈染分了層次,但依舊有些不足。真正的美人蕉,雖是正紅色,但落在人眼中,又生了一些細微變化??稍谑┲焐扒跋扔敏魇陉幇堤幋蛞粚拥咨?,繪出來的美人蕉便更有生動情致了!”

    “是么?”阿顧愕然,“我倒沒有注意過?!?/br>
    “自然,”鳳仙源莞爾,放下手中畫筆,招手道,“你跟我過來瞧?!崩㈩櫟搅碎w中窗前,“從這兒看出去,這株美人蕉在陽光下是否有明暗的不同?”

    阿顧仔細觀察,近午的陽光呈現出一種白皙色澤,照在美人蕉上,光亮處有些發白,背光處又呈現出一種暗色。

    在天地造化中窺見了奧秘,心中大是振奮,恍然道,“果然如此?!?/br>
    鳳仙源點了點頭,“師傅教我們尚的是工筆重彩,這工筆重彩既重氣韻,又重寫實,畫畫的人,總要有一顆熱愛人世美麗的心靈,仔細觀察生活中的每一樣事物,都有美好的地方,值得入畫?!?/br>
    二人雖然是今日初識,但有著同門的淵源,又兼著彼此交流畫技,很快就熟稔起來,風仙緣笑著道,“你也別一直叫師姐了,我小字阿元,不如便喚我阿元吧?!?/br>
    阿顧笑道,“如此,師姐也喊我留兒吧?!?/br>
    “留兒?”鳳仙源念了一遍,笑道,“給你取小字的尊長一定十分心疼你,希望你長命百歲?!?/br>
    阿顧聞言怔了怔,想起自己那位傳說中的阿爺,神色微微寡淡,淡淡道,“是么?”

    鳳仙源瞥見她的神情,不再追問,轉了話題,一笑道,“聽聞阿顧你和宮中有親,想來能觀賞到不少傳世名畫了?”

    阿顧回過神來,笑著點頭道,“宮中中府的確藏有不少名畫,不過我年紀還小,也不過就看過了一些,倒也沒來得及生出什么感悟?!?/br>
    “那已經是極好的機緣了!”鳳仙源艷羨道,“我們這些學畫的,除了自己動筆練習外,最重要的便是觀摩、模寫那些名家畫卷,研究其中的畫法,將之吸收為己用,便是師傅,只怕也沒你的機緣看的畫作多呢?!?/br>
    鳳仙源是阿顧認識的除了宮中公主之外,第一個同齡女孩,雖然衣裳雖有些陳舊,性子卻爽朗,態度卻不卑不亢,指導阿顧又全不藏私,阿顧十分喜歡這個師姐,二人在丹青閣說了一會兒子話,已經是很熟悉,二人相約了過些日子鳳仙源到公主府拜訪,一同作畫。!

    公主府中,朱姑姑進了正院,默蓮在簾下守著,見了朱姑姑,連忙屈膝喚道,“姑姑?!?/br>
    朱姑姑點了點頭,問道,“公主可空著?”

    “嗯?!蹦徯χ?,“公主正等著姑姑呢!”

    “可是姑姑到了么?”公主在室中道,“進來吧!”

    朱姑姑忙應了,進室內,“公主,你之前交待我的那件事情已經是辦妥了。老奴冷眼瞧著,那位桓衍便也罷了,他那位母親,卻實在是個堅貞之人。有這樣的母親,教導出來的孩子是怎么也壞不了的!”

    “哦?”公主身體前傾,問道,“具體如何,姑姑給我說說?!?/br>
    朱姑姑笑道,“我奉了公主的命,一共試了那桓家母子三次?!?/br>
    “第一次,讓安小六裝作難民,倒在他們母子面前,餓的要死,桓家小子雖然自己也只有一塊蒸餅,飽腹也不夠,猶豫了半響,還是分了半塊蒸餅給他;第二次命唐五過去,說是自己是干摸金(盜墓)的,盯著了城郊的一座古墓,瞧中桓小郎的身手,邀請他一道入伙,許以豐厚錢財?;感±瑟q豫半日,辭道若是日子著實過不下去了,走這種道也不是不行,但既然現在還行有余力,這種不義之財不能取,拒絕了;第三次,命人裝作京中富商,說是看中了他的人品,愿意將獨養女兒許配給他為妻,只是女兒驕縱,不肯侍奉婆婆,只要桓小郎愿意將寡母送回老家,立即請他住到家里去,錦衣玉食奉送錢財?;感±闪r拒絕,說是丈夫以孝行舉世,若連生母都不能孝順,又有何面目享受富貴衣食?”

    公主聽了朱姑姑的回報,心中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三次試探,第一次試的是桓衍的善心,第二次是品性,第三次是孝心,桓衍三關都能通過,想來是個值得信任的孩子,而能夠教出這樣的孩子的蒙氏,當也是個胸有丘壑的女子。

    朱姑姑瞧著公主的模樣,心有所悟,“公主你這是……?”

    丹陽公主嘆了口氣,“姑姑,你是我乳娘,我也不瞞你?!?/br>
    “我這輩子只有留兒一個女兒,務必要為她把所有事情都打算好。留兒在我看來自然是千好萬好,但落在旁人眼中,怕是有些不足。她腿上不好,又不得父系緣法,雖有我這個做公主的阿娘,但我自己也是個人微言輕的,如何能顧的過來?當年顧鳴看著不也是佳婿,到如今看著怎么樣呢?依著我看,這選夫婿,如果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倒不如選一個品行良好的少年從小養著,自幼和留兒一處長大,自然能生出幾分感情。若是能成夫婦,也算是一樁美事。這樣的孩子算是知根知底,又受了自己的恩惠,不怕背叛留兒,自己再托著圣人照看照看,留兒一輩子便也能無憂無慮了。

    朱姑姑聽了公主的話,心中大悲,“公主您何必如此?咱們小娘子年紀還小,這腿疾未必便治不好,便……是真的治不好,做不得權貴家嫡長宗婦,嫁個嫡次子,嫡幼子還是可以的。韓國公雖然品性不好,但這世上,未必便沒有重責任的權貴兒郎。小娘子金尊玉貴的人兒,如何便沒有一個好命?”

    “好了?!惫餍Φ?,“其實我如今也看開了。所謂權貴人家,也不過就是個父母好聽罷了。顧鳴當年也是國公之子,如今看來,不也只是個人品卑劣之輩?我將桓小郎放在眼前看著,若他人品不好,難道我還會逼著留兒嫁不成?若……他當真是個成器的,有了圣人的看照,如何不能如李三郎一般,自己掙得個百世富貴出來?”

    “自然,”公主笑道,“我是留兒的娘,自是為她著想,若是日后能尋到個適合的人選,自然是讓留兒嫁更合適的。這般也不過是多做一手準備,未雨綢繆罷了!”

    朱姑姑哭了一場,拭淚道,“老奴明白公主的意思了!明兒老奴親自去桓家母子那兒走一趟?!?/br>
    桓衍從長安城飛奔回城郊破廟,望著留在破廟中的母親蒙氏開懷道,“阿娘,我在鏢局尋了一個活兒,每個月可以掙三貫錢。到時候就可以奉養阿娘了?!?/br>
    蒙氏一怔,怒道,“不成,我不答應。衍兒,你是你阿爺的獨子,你阿爺對你自幼便充滿期待,教導你讀書寫字,希望你能夠科舉入仕,重振家門。如今,你阿爺已經不在了,你背負著你阿爺的全部期待,怎么可以放棄讀書,去做一個區區武夫?”

    桓衍望著虛無之處,呵呵一笑,“阿爺的教誨,我也想要記在心里啊??墒侨缃裎胰粼俨粚ひ粭l出路,我們母子連怎么在這座長安城中活下去都難,如何還能顧的了那么多呢?”

    蒙氏一怔,一時悲從中來,想著若非桓氏宗族覬覦亡夫留下的財產,編造罪名將自己從宗族中趕了出來,自己母子何至于淪落到這般地步,目中露出深刻恨意,恨恨道,“那桓三郎威逼同族,不得好死!”

    “蒙娘子在么?”一個聲音忽的從外頭傳來。

    桓衍母子俱都愣了一下,停住了說話,抬頭看過去,見一個老嫗從外頭進來,大約四五十歲年紀,一身青羅衣衫,神情拘謹,瞧著像是貴人家的權奴,頭上圓髻梳的十分光滑,瞧著他們母子笑道,“兩位想來就是蒙娘子和桓小郎了吧?奴婢奉家主人之命,請兩位到府上一敘?!?/br>
    蒙氏和桓衍對視一眼,彼此在眼中都看出了些驚訝迷茫,蒙氏上前一步,遮住了兒子,笑著道,“多謝貴主人關懷,不知貴主人是……?我們母子不過是普通人,實在沒有什么可貪圖的東西?!?/br>
    “兀那婆子,你說的什么話?”朱姑姑身后的小丫頭聽的十分不忿,上前一步嚷道,“我家主子可是丹陽大長公主,如何能對你們存著壞心?!?/br>
    蒙氏訝然,她雖在袞州之遠,也是聽過這位丹陽公主的。丹陽公主乃是太皇太后的長女,自幼以賢名著稱,在長安城中從無仗奴行兇之事,在皇室公主之中是個難得的名聲好的。容色柔和了一些,重道了一個萬福,“妾不知是貴主人是丹陽公主,還請恕罪。我們母子這就隨你們去一趟?!?/br>
    桓衍立在公主府門前,只覺得面前這座府邸富麗堂皇,從前從未見過,隨著朱姑姑進了府,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穿過了多少道游廊門戶,眼前一座花廳。母子二人進入花廳等候,過了片刻,一個貴婦人出來,一身湖綠色大袖衫,繡紋精致栩栩如生,高髻上戴著一根的鳳凰掛簪,鳳凰口銜著垂下來的流蘇金燦燦的,容貌秀美,當不得絕色之稱,卻頗為溫柔可親。

    蒙氏領著桓衍跪拜下去,“草民參見公主?!?/br>
    “起來吧!”公主和氣道,“蒙娘子,咱們實話實說罷,我瞧著桓衍這孩子資質不錯,想將他帶到府中,撫養長大,教授武藝,不知你們母子可愿意?”

    “公主,”蒙氏驚疑不定,吃吃道,“你這樣是對咱們母子的恩典,可是……咱們母子確實身無長物,著實無法回報呀!”

    “沒關系?!惫餍Φ?,“實話說了罷。前些日子我在街上丟了一顆明珠,桓小郎將拾到的失珠贈回。我不過是瞧著桓衍這孩子可憐,憐惜一把資質,想幫扶他一把罷了。你若是不愿意便也罷了!”

    蒙氏心中猶疑不定,她雖然心中自有一股傲氣,但在長安蹉跎了這么些日子,心中也自明白,他們母子再無旁助,便是桓衍能勉強養活自己,想再出人頭地,是真的難了!自己與亡夫夫妻和樂,如今亡夫已去,她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供著兒子出人頭地,以慰亡夫在天之靈。只是自己人小力弱,著實沒有辦法罷了。如今得了公主許諾,本該是邀天之幸,若是自己不肯接受公主的恩惠,推辭過去,便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了。囁嚅片刻,終究是道,“公主仁慈,我們母子感激不定,只是我們母子如今雖然窮困,但我還是希望我兒子能夠繼續讀書,日后出仕,做一個和他爹一樣的好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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