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好好的,你欺負巧巧做什么?”阿顧看的心疼不已,忙攔著她,吩咐菊兒,“趕快將巧巧提進去,不要讓燕王看見了!” 菊兒應了,急急提起金絲八角籠,將籠子提進了耳間。 姬洛哼了一聲,站在軒窗下的陰影里,面上的神情十分模糊。 公主在暮色初起的時候,方神情疲憊的回來,望著鳴岐軒中的幾個孩子,面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叮囑道,“外頭的事情不關你們的事,你們只要照顧好自己就好?!?/br> 姬洛點了點頭,道,“我們都知道的,不勞姑姑cao心?!?/br> 公主欣慰的笑道,“你們都是好孩子?!?/br> 阿顧抬起頭來,問道,“我們沒事。阿婆如今怎么樣了?”姬洛和十公主聽了也都抬起頭來,顯見得對于太皇太后的狀況十分關注。 公主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 無論曾經有過怎樣風云叱吒的經歷,到了如今,太皇太后不過是一個垂垂老矣的婦人,親孫子造反,她又怎么可能不難過?更何況,在這次皇家兄弟鬩墻的表象之下,尚有著一些更深的因由。 她勉強笑了笑,抬起頭來,囑咐著阿顧和燕王、十公主,“這些日子,你們皇祖母的心情可能不會太好,你們要乖巧一些,別惹皇祖母生氣?!?/br> 阿顧和十公主都默默的點了點頭,姬洛若有所思,忽的抬頭問道,“姑姑,您能告訴我,朝上是怎么處置的么?” 公主怔了怔,看著面前這個年幼的侄兒,姬洛雖然年幼,但此刻神情端肅,五官中有著姬家人特有的秀美輪廓。他終究是姬家的男兒,忍耐不住內心的渴望,一步步的開始接觸政治。她想要將自己的晚輩一個個護在羽翼之下,但他們卻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接觸外面更自由廣闊的天空。 她轉過頭,解說道,“圣人和太皇太后商議定了出兵。定下的領軍大將,是,裴儼裴元庭?!?/br> 姬洛一怔,“是他!”點了點頭,了然道,“也是,除了這位,也沒人更適合了!” 裴儼出身河東裴氏定著五房的中眷裴,乃聞喜縣公裴道勤的族侄。其少年喪父,由族叔聞喜縣公裴道勤帶在身邊教養,聞喜縣公乃大周名將,用兵神鬼莫測,繼承了李衛公一脈的兵法大成。裴儼自幼受他教養,熟知兵法韜略,年長之后,娶妻扶風縣令姚白頗之幼女,其妻姚氏的胞姐,當年入皇太子東宮,封為正九品奉儀,產下一名皇子,便是后來的九皇子姬澤。這位新任的裴將軍,乃是新君的嫡親姨夫。由他領軍,自是得新帝信任。 太初宮中因著趙王反叛的關系,很長一段時間氣氛都很低迷。仙居殿中人人走路間都謹言慎語,唯恐觸了霉頭?;实勖刻炖锴皝硐删拥罱o太皇太后請安,只是太皇太后心中余怒猶存,一直不肯給這個孫兒好臉色看?;实圩灾约捍舜稳橇颂侍笳媾?,倒也沉得住氣,只是私下里愈發加緊對阿顧書法教導。 東都城中,皇帝祖孫陷入冷戰,千里之外,趙王姬沉的叛軍卻很快出師不利,陷入困局。 潞州境內的承天軍壓的趙王姬沉一直惴惴,此次承天軍被調走大部,姬沉喘了一口氣,急急的發出《討暴君窮兵黷武檄》,在檄文中歷數新君姬澤種種不肖之處,責其擅開安西刀兵,窮兵黷武,號召天下隨自己討伐暴君,匡扶正統。只是大周尚武,其時在應天女帝和之后的仁宗皇帝、神宗皇帝手中,已經收縮了六十余年,百姓心中都憋了一口氣,迫切希望回復太宗皇帝時代的榮光,也博得一份馬革裹尸的光榮。趙王的這份檄文沒有博得他期望中的聽者景從的效應,只得領著自己藩地的五萬軍隊從潞州而出,一路棲棲遑遑,打算繞過皇帝和朝官如今所在的東都洛陽城,攻打長安城,恢復自己這個先帝長子的正統。卻在牛頭山被關內道大總管裴儼率三萬軍隊設伏攔住,迎頭痛擊,打的趙王七零八落。 趙王吃了大虧,收攏了剩余的三萬軍隊龜縮入壺關,閉關不出。 壺關坐落在太行山脈上,地勢天險,非關門開閉不得出入。裴儼率大軍陳列在關下,望著面前天險關口,深思一陣,命人請來附近山中采藥的老藥農,打探出太行山上一條險路,于是大喜,收攏軍中一支百人隊,俱是年輕力壯、身手靈活的軍士,由郎將高岫率領,沿著十八盤小路翻過太行山,從叛軍的后背攻打下來。 叛軍吃了一場敗仗,本就士氣低落,又仗著壺關天險,自恃朝廷軍隊攻打不上來,守衛松弛。高岫從壺關背后繞過來,悄悄潛入,瞅著守關門將出來,遠遠的一箭射死,帶著手下的士兵殺出來,打開關門,朔方軍一擁而入,先鋒生擒了趙王麾下大將吳覃。此后一路勢如破竹,殺的趙軍大敗潰逃。 太初宮中,初夏景色深長。阿顧練習摹寫真書。 《夫子廟堂碑帖》記載唐高祖五年,封孔子二十三世后裔孔德倫為褒圣侯,及修繕孔廟之事。為虞世南六十九歲時所書。虞世南的字跡用筆俊朗圓潤,字形稍呈狹長而尤顯秀麗。橫平豎直,筆勢舒展,一片平和潤雅之象。 阿顧坐在暖閣中的平頭案后,腕懸于空,運轉用力,只覺得全部心神都凝于腕間,耳邊傳來姬澤的提點聲音,“摹帖與大字不同,大字需雄壯、厚重,摹寫帖子卻講究運筆要圓潤、娟秀、挺拔、整齊,下筆時用尖鋒,收筆宜用頓筆或提筆。點欲尖而圓,挑欲尖而銳,彎欲內方而外圓,鉤半曲半直。最重要的是行氣貫串,整篇字協調一致,運筆靈活多變,筆畫生動而有情致……” 待到摹寫完帖子的最后一個字,阿顧提筆,姬澤看了片刻,贊道,“不錯?!?/br> 阿顧聽了姬澤贊語,面上也泛出明亮喜色,“真的?” 姬澤笑道,“雖然在形意上仍有欠缺,但已見得一二分骨力??梢姷弥暗拇笞执蛳碌幕A還算扎實,腕力是練出來了。只要持之以恒練下去,總是能有小成?!庇U了阿顧一眼,“當日朕的教導不錯吧!你如今將書法的基礎打的好了,日后再練習簪花小楷,便也是事半功倍了!” “好?!卑㈩櫆伛Z的應了,忽的仰頭望著姬澤,問道,“九郎,你的飛白書是朝誰學的?” “怎么,”姬澤一怔,“你不是喜歡簪花小楷么?” “哎呀,”阿顧微惱,揚聲道,“話不能這樣說呀?我喜歡簪花小楷,可是也覺得九郎你的一手飛白也很漂亮??!” 姬澤嗤聲一笑,胸膛中振出來的笑聲中帶著微微暢快之意,“飯要一口一口吃,字也要一步一步來練,切勿好高騖遠。那些有的沒的都是以后的事情,你現在,還是得按部就班的將大字和這張帖子練好!” “知道了!” 八月初四,關內道大總管裴儼攻破潞州城,生擒了趙王姬沉和反將盧朝義。趙王妃盧氏在王府中自縊。 趙王的這一場叛亂,從開始到落下帷幕,前后不過兩個多月。 因姬沉雖然謀大逆,罪在不赦,但畢竟是先帝皇子,大周宗室,裴儼不敢擅自處置,命人押解入東都,交由皇帝發落。 押解著趙王姬沉的囚車馳入東都城門的時候,遠處一批快馬奔入,口中喊著,“八百里報急,安西大捷!” 裴儼勒住馬韁,從戰馬烏云璁上回過頭來,問道,“可聽清楚了,剛才那位軍使喊的是什么?” 郎將高岫面上露出一抹拱手稟道,“末將聽清楚了,他剛剛說安西大捷了!” “安西大捷?!迸醿包c了點頭,“張孝瓘到底不愧是一代名將,終于守住了西域?!彼铝艘豢跉?,回頭望了一眼東都洛陽威嚴的城門,朗聲笑道,“只這一年就迎來了兩場大捷。神熙元年,大周今年的開局,倒是不壞!” 趙王姬沉生擒的消息傳入太初宮,太皇太后在仙居殿中念了一夜的佛經! 一輪金烏緩緩從東天升起,陶成園的湖光山色在晨光之中分外的清新,九州池上的千瓣蓮盡皆盛放,如同歌樓的美人。黃鸝鳥迅捷的從九州池上飛過,帶的一旁的白蓮花動蕩,漾起一陣水波,漣漪的蕩了開去。 “這朵,這朵開的最好?!卑㈩欁诔剡?,指著不遠處一朵開的正好的紅色千瓣蓮。 碧桐伸手去摘蓮花,轉頭問道,“娘子,是這朵么?” 一只骨節分明纖秀的手伸過來,幫著碧桐摘下了那朵千瓣蓮。 阿顧怔了怔,坐在輪輿上回過頭來,見著夏風吹起姬澤銀白色的衣袂,恍若神仙中人。 “九郎!” 梁七變踏著水上了岸,將手上的千瓣蓮奉給了阿顧,枝莖上尚帶著新鮮的水意。 阿顧接過千瓣蓮。若獨自立著,梁七變尚可稱的一聲風神俊秀,此時侍立在年輕的天子身邊,卻被姬澤渾身的氣勢壓了下去,成了一抹不起眼的陪襯。 “多謝九郎!” 姬澤微微一笑,“這有什么可說的,不過是讓人替你摘一朵蓮花罷了!” 阿顧看了看天色,“九郎這個時候不在乾元殿接受大臣朝賀,怎么到九州池邊來了?” 姬澤負手立在一旁,聞言唇邊泛起了一絲苦笑,“剛剛接了兩處大捷奏報,去皇祖母那兒請安,梅姑姑說皇祖母昨晚上走了困,如今還在殿中睡著。朕便到九州池邊走走。閑著等候?!?/br> 阿顧靜默片刻,出聲勸道,“皇舅舅將皇位傳給您,您便是名正言順的大周天子。趙王不念父子兄弟之情,心懷不忿反叛,自是不好的。只是外祖母終究心疼這位孫子,一時轉圜不過來,方對您有些遷怒。待到她想通了也就好了!” 姬澤怔了怔,轉過頭來,有趣的瞧著面前這個女孩。 他初見阿顧的時候,這個女孩坐在琉璃亭中,恭敬的向自己福禮,面色白的像梅梢的雪。女孩面上雖然對自己一片恭敬,實際上心里卻是豎著重重防備,好像一只可愛的小白兔,卻偏偏將自己當做刺猬,虛張著全身不存在的刺。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卻忽然軟和下來,待自己逐漸親近,如今她竟然試圖用笨拙的語言安慰自己。 他就生出了些逗弄的心思,“說起來,趙王也是你表兄呢!你就這么向著朕么?” “呃?” 阿顧噎了一下,道,“我當然知道。但我可從沒見過趙王,圣人可是天天在教我書法呢!再說了,”她攢了攢拳頭,“這個世間天大地大,終究是道理最大的。無論如何,總是不該造反的?!?/br> 姬澤忽的突兀的笑起來:連阿顧這樣的小女孩都知道道理最大!知道不應該造反!說起來,自己雖調走了潞州境內的承天軍,造成了趙地周圍兵力空虛的局面,導致趙王姬沉束起反旗。但歸根到底,若不是姬沉心懷不軌,又如何會這般反叛? 這道理,皇祖母不是不懂。她只是不樂意看見孫兒鬩墻,對于有意造成這個局面的自己憤怒罷了! 初夏的風吹過來,吹的九州池上的千瓣蓮翻飛動蕩,好像高樓上渺渺的歌女,裙裳舞動,美不勝收。 但縱然如此,他并不悔。 他想要開創一個屬于自己的盛世,在前往這個目標的路途上,無論出現了什么阻礙,他都會搬開它,一往無前! 天際一道光線射下來,云破日出,一片光輝。阿顧悄悄覷著姬澤,見姬澤面上神色一片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見姬澤舉目望著前方,神色一怔,目光也變的幽深不解起來。轉過頭去,順著他的目光瞧見不遠處的長廊之上,一個女子隨著領路的小宦者朝著這邊前來,因隔著有一段距離,瞧不清容顏,只瞧見那女子披著一身大紅色的斗篷,有一種沉靜之美,阿顧瞇著眼睛打量,待又行的近了,認出來人,面色微微一變。忍不住轉身瞧了身邊的姬澤一眼。 這個紅氅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已經出嫁的姚良女! 第49章 八:嘆音不覺響(之求情) 六月里,姚良女由父親魏國公做主,嫁給了臨清縣公世子李朔。這一次西域之戰中,李朔立下了五轉軍功,策騎都尉官職。姚良女身為其妻今日進宮謝恩,前往給太皇太后請安。從太初宮南門進宮,前往仙居殿,九州池乃必經之地,她在長廊上遠遠的也望見到了皇帝和阿顧,腳步頓了一頓,方繼續前行,朝著二人走過來。 漸漸的走的近了,阿顧便瞧見她臉上描著的蛾眉秀目,頭上挽著同心髻,一支黃金芭蕉葉步搖墜在髻角,垂下長長的流蘇,在輕輕舉起的步伐中微微搖擺。身上披著的依舊是當日桃花林中的那件大紅斗篷,卻沒有了當日如同跳動的火焰一樣的灼艷風采,黯淡下來,如同窗紙上氤氳的一抹蚊子血。美艷的眉目上一片蒙靜。阿顧心中訝然,沒有想到,不過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里,當日自己初遇的那個美艷如烈焰、青春逼人的姚良女,竟蛻變成了面前這位端正沉靜的美人。 姚良女輕輕踏著長廊走過來,腳步輕盈,在離著姬澤還有三步遠距離的地方,輕輕道了一個萬福,道,“臣婦李門姚氏見過圣人,圣人萬福?!毙卸Y的姿勢極是標準,目不斜視。 姬澤一時無言以對。 仿佛過了一剎那,又仿佛過了許久,姬澤方開口問道,“阿槿,這些日子,你過的可好?” 姚良女唇邊噙起了一抹淡漠的笑意,目光虛無,并不直視帝王,只是淡淡答道,“臣婦自嫁入李家,李家人待臣婦都很好?!鳖D了一頓,又道,“臣婦如今已歸于李門,為李家婦,那些從前的小名,便不適合外男再喚了。還請圣人見諒?!?/br> 姬澤面上的神情淡漠,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過變化,阿顧坐在他的身邊,卻覺著他略微一僵,目光不自禁的落在他垂在身側的手上,覺得他的身子有些發涼,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道,“如此,很好,李夫人!” 姚良女唇角淺淺的作勢一彎,客氣道,“臣妾還要去仙居宮給太皇太后殿下請安,便先告退了!”復又行了一個萬福禮,方起身,繞過二人緩緩而去了! 阿顧轉頭,瞧著姚良女華美黯淡的紅色斗篷,一時之間,做不得聲。 姚氏是她回到宮廷之后第一個遇到的妙齡貴女,她姿容美艷,驕矜飛揚,伴在姬澤身邊,明麗的像是春日枝頭爍爍開放的花。不過過了兩三個月,一段丹園春宴,一場盛大的婚禮,傳說中那位風采灼灼、一日踏盡長安花的帝都名媛,慢慢熄滅了身上如同一團烈焰的勃勃美艷生機,斂成如今面前這個溫靜沉默的美人。她面目端肅,對著皇帝態度態度恭恭敬敬,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離,和長安、東都兩京中一切世家名門里主持中饋,相夫教子的主婦沒有什么兩樣! 阿顧望著這樣的姚良女,心頭的驚訝難以抑制下去,莫名的這一刻,她不知道身邊的姬澤是如何想的,有心想要說幾句話開解開解,然而身邊的青年紋絲不動,靜默如山,卻又讓她感覺,那個桃花林中的少年并不需要自己開解。 姬澤忽然道,“阿槿……李夫人小時候最是要強,那時候我還是太極宮中一名默默無聞的皇子,受人欺負無人扶持,李夫人卻沖上來攔著我,說過要一輩子保護我?!?/br> 皇帝只透露了只言片語,從此中無法推演他和姚氏的少年時候全部情景。但遙望過去時光,可以想象,姬澤如今雖然登上皇帝寶座,君臨天下,但在他獲得神宗皇帝賞識,成為皇太子之前,在太極宮中曾經有過一段漫長的灰暗歲月,姚良女定是其中一抹明亮記憶。姬澤雖在麗春臺前“狠心”放棄了姚良女,但在太初宮中不期然再遇的時候,年輕的皇帝在這一剎那,卻透露出了一絲軟弱的情感。 阿顧明亮的荔枝眼幽深,笑著道,“那日后九郎也可以護著姚jiejie了!” 姬澤一愕。 阿顧瞧著九州池上盛開的千瓣蓮問道,“剛剛我瞧著這池子上的蓮花就有些好奇,這些蓮花等到秋天都會結蓮藕么?” 姬澤愣了一愣,他沒有想到阿顧回問這個問題,用不太確定的口氣答道,“應該會吧?!?/br> “那可真好?!卑㈩櫺χ?,“我最愛吃蓮藕了。前些年我住在湖州,太湖盛產蓮藕,每到了秋冬季節,都有最新鮮的蓮藕吃。圣人若是將這九州池的蓮藕送一些給李夫人,想來臨清縣公府中上下便會更尊敬姚jiejie,不敢慢待了!” 姬澤忍不住被她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髻,“什么亂七八糟的。天不早了,回去吧!”在他銀色的衣袖拂過阿顧身邊的時候,阿顧忽的喚道,“九郎?!?/br> “嗯?”姬澤腳步微微停頓了片刻。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 “那一天,我在麗春臺聽到了你和姚jiejie的對話……我以為你會答應姚jiejie的,沒想到……當日姚jiejie都那樣求你了,你為什么不肯給姚jiejie一個妃嬪之位呢?” 姬澤沉默了良久,方道,“我忙于國事,沒那么多功夫留意后宮。她那樣天真純良的性子,進了宮中,是應付不來的!” 阿顧沒有說話,低下頭去,唇角卻高高的翹起來,轉過頭望著九州池旁的風景,忽的覺得這仲夏的風景是這般明媚。楊柳將枝頭垂的是這般溫柔。 “阿娘,”阿顧進了和光殿,高高喚著公主,唇邊尚帶著掩不住的歡快笑意。 “噓,”圓秀在殿中忙攔著阿顧,輕聲道,“娘子小些動靜,公主現下正在佛堂禮佛?!?/br> “禮佛?”阿顧微微詫異,“這個時辰不是阿娘平日里禮佛的時辰???” 公主信佛佛祖,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在佛堂靜坐念誦經文?!罢l說不是呢?”圓秀道,一雙圓眸中帶著淡淡的憂慮,“公主今兒從仙居殿給太皇太后請安回來,神色就有些怔忡,忽然說要禮佛,進了佛堂到現在還沒有出來?!?/br> 阿顧抿了抿唇,“你在外頭候著。我過去看看?!?/br> 佛堂中一爐檀香氣息沖淡,高高踞坐在佛龕中的佛像雙手結印,寶相莊嚴,公主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左手握著佛珠,低頭念誦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