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我只是……”阿顧斟酌著道,“有些害怕?!?/br> “你呀,”江太嬪愕然,她以為阿顧會說出一些別的理由,倒不妨在這個女孩口中竟聽到這樣的答案,一時間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她點了點頭, “也是,圣人脾性有些峻刻,你年紀還小,有些害怕也是正常的!但圣人行事光明,你日后和他多接觸一些,也就知道了?!?/br> “嗯?!卑㈩欬c了點頭,柔馴道,“我知道了!” 麻紙上大大的“永”字,橫平豎直,如大周莊嚴法相氣度。阿顧懸腕坐在月牙凳上,臨摹著大字,待到最后一捺收筆,阿顧提起筆,輕輕的吁了一口氣,身邊小使女桂兒將墨汁淋漓的大字提起來,小心翼翼的吹干,放置在了一旁一疊寫好的麻紙中,好奇的望著阿顧, “娘子,您以后真的要毎天寫兩百個大字???” “有什么辦法?”阿顧屏聲靜氣道, “那可是圣人,大周天下都要聽他的話呢,他發了話要我每天練兩百個大字,我哪敢不寫???” “說的也是呢!”鳴岐軒的宮人都頗為畏懼年輕的皇帝,碧桐提到皇帝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似的,桂兒這個小丫頭雖然要好一些,也是頗有敬畏。提及前些日子那一次暖閣經歷,依舊有些心有余悸。 “那天大家進來的時候,奴婢可是嚇壞了呢?!彼郎\淺微笑,蜜色的臉上顯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凝視著阿顧,“我可真以為,大家會發火了。沒想到大家竟待娘子這么好,甚至親自教娘子書法?!?/br> 阿顧一怔,手中的筆微微一凝。 “桂兒,”她抬頭問道,“你覺得,圣人……他待我很好么?” 第34章 照灼蘭光在(之審心上) 桂兒面上笑靨如花,正要回答阿顧的問話,陡然看著阿顧手中執著的筆毫驚叫起來,“哎呀,這幅字壞了!” nongnong的墨汁在狼毫筆筆尖浸染,驀的墜下,落在“永”字的右肩頭,迅速暈染開來,凝成了一快大大的墨漬。 桂兒飛快揭起案上的麻紙,眼見的紙頁上墨漬這么大,是無論如何也搶救不過來了,嘆了口氣,將之團成一團丟棄在一旁,嘟囔道,“——瞧娘子說的,圣人待你當然好呀。若不然怎么肯親自教導你書法?奴婢聽說啊,就是圣人最疼寵的幼弟燕王,也沒有這個機緣得圣人親自指導書法呢!” 阿顧怔了半響,面上神情微微恍惚。 她傾敬姬澤,卻抱守著獨善之心拒絕姬澤的低頭示好,自以為是小心謹慎而已。卻原來,在旁人眼中看來,姬澤身為大周帝王親自放下架子指點自己書法,是對自己這個小小的孤女的垂顧。而自己這般驕傲的挺著背脊,用排斥的態度應對,落在旁人眼中,是不識好歹的吧! 她的心中忽的微微一塞。 到如今為止,姬澤這位少年天子雖然看著心性頗清冷,卻從未做過過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反倒是對自己有一番救命之恩,他好意放下架子要教導自己的書法,若察覺了自己的畏怯不愿之情,定然是會有些 ……不開心吧! 水精簾波紋動蕩,暖閣外間中忽的傳來些微輕響動。 二等宮人銀果迎上去,對著來人笑道,“梁內侍,你怎么過來仙居殿了?”她的聲音放的很輕,“太皇太后如今已經歇午了,若是要見太皇太后,可是要等一會子?!?/br> “銀果娘子,”梁七變輕笑的聲音從次間中傳來,“奴婢是奉大家的命來見顧娘子的?!?/br> “原來是這樣——顧娘子在暖閣里練字,你自個兒進去就是了!” “多謝了!” 暖閣水晶簾一掀,一身緋袍的梁七變進了暖閣,彎下腰笑著參拜道,“奴婢梁七變參見顧娘子?!?/br> “梁內侍?”阿顧抬起頭來,奇道,“你怎么過來了?昨兒的那二百張大字我今天早晨不是已經交給你了么?今天的二百張大字我還沒有寫完呢,你若要我現在交我可交不出來呢?!?/br> “瞧顧娘子說的,”梁七變秀美的容顏上泛起溫和笑意,恭敬道,“難道奴婢過來就只能是來催你功課的么?奴婢這次可不是來索你的功課的,而是將你之前的功課交還的?!?/br> “交還?”阿顧頓時疑惑。 “正是,”梁七變面上笑容可掬,轉過頭來吩咐身后的小宦者,“何秀?!?/br> 青冠小衣的小宦者上前,手中捧著一大疊麻紙。桂兒和阿顧對視了一眼,上前幾步,接過小宦者手中的麻紙,回來交到阿顧手中。 阿顧翻閱著手中的大字。麻紙色澤微黃,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永”字,字跡十分熟悉,正是自己昨日和今早寫的。如今這些大字被整整齊齊的摞好,每一張大字上都用朱砂簡明扼要的勾畫,在一旁批注了優點和壞處,批注字跡是一手極漂亮的飛白書,龍飛鳳舞,有一股直沖云霄的氣勢。 這是……? 阿顧心中充滿了震撼之意。 據說今上擅長一手飛白書,這些批注和當日姬澤教導自己的大字有很多相似之處,字如其人,除了少年登大寶君臨天下的天子,又有誰能寫的出這樣一筆氣勢直沖云霄的字? 自己這些大字上的朱砂評語,竟全是姬澤一筆一筆批注而成。 阿顧看著這些朱砂字跡,心中充滿了難言之意。 自己交上去的共有二百張大字,其中大多數是自己昨日用心練習的,但也有三十多張是自己今天早上在梁七變的催促下胡寫交差的。姬澤新登基不久,事情繁忙,又為了和朝上老臣爭奪權力費盡了心思,就是這樣了,還是抽出空閑時間看自己的功課。這兩百張大字姬澤都親自看過,一筆筆的批注,究竟花了多少時間? 阿顧本以為,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孤女,皇帝雖然說了要教導自己的書法,卻也不過是隨意敷衍之心,卻絕不會真的付出多少心力,卻絕沒有想到,姬澤竟會抽出時間一張一張認真的批閱了自己的手書。 梁七變悄悄抬眼,覷著少女面上的動容神色,唇角微微翹起。 今日弘陽殿中的事情又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今兒個早晨,大家吩咐自己將弘陽殿中,王孝恩彎著腰在大家面前進言道,“大家,梁內侍年輕,如今手頭事還在歷練著,怕是抽不出多少時間來。您看……這顧娘子的大字是不是由奴婢代送過去算了?” 在御前服侍的內侍容貌都頗周正,王孝恩雖身材癡肥,大抵還是在這個標準內的。梁七變升任內侍才一個月時間,在姬澤面前資歷尚淺,不好和王孝恩相爭,只得低下頭去,盯著前面王孝恩根本看不出來的腰線,難為這位王內侍怎么還能把他那把子腰彎的那么低呢?姬澤抬起頭來,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王孝恩,微微一笑,開口道,“顧娘子是由七變接回來的。和七變有幾分香火情,她那邊的事情,還是讓七變去吧?!?/br> 回憶到這里,梁七變揚起頭來,用愈發溫煦的聲音道,“大家命奴婢轉告娘子:書法乃是一輩子之事,您如今剛剛入手,正是打基礎的時候,不可貪多嚼不爛。最初這些日子,便練習這些大字,待到大字寫到一定火候了,方可開始學真書?!?/br> 阿顧鄭重道,“梁內侍,你回去后替我向圣人謝恩,便說圣人厚愛,阿顧感激不盡?!?/br> “奴婢記下了!”梁七變恭敬應了,躬身退出鳴岐軒。 暖閣中蓮花托萼宮燈灼灼燃燒,阿顧坐在宮燈下,一張張的翻看姬澤批注的大字,心頭震動,朱砂字跡鮮亮,每一頁的批注都是詳盡非常,言之有物,顯見得并不是隨意敷衍塞責,而是認認真真的看過自己的字的,從第一張到最后一張,飛白體皆俊秀飄逸,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痕跡。 為初學書法的蒙童做出一份這般詳細的批注的,便是師長,也定是個最慈愛的師長,方有著這般的毅力和愛心。更何況,做出這份詳細批注的,是日日忙于國事的大周皇帝。 阿顧捧著手中的大字,只覺得手中心上沉甸甸的,這份批注的分量未免太重!重的,自己不知道該當如何報答。 一彎弦月掛在鳴岐軒翹起的飛檐一端,灑下明凈光輝。阿顧一身素色中衣伏在楠木小榻上,碧桐跪在身后雙手按在阿顧膝窩處,用力按摩。過了一陣子,收回手,面上泛起一抹羞慚,愧道,“奴婢學的按摩技藝不好,讓娘子見笑了?!?/br> 阿顧支起身子來勸道,“碧桐,你方方習練了半個多月,技藝不佳也是有的。日后多多練習也就是了?!?/br> 碧桐面色有些勉強,不愿意讓阿顧煩心,勉強揚起笑意,“奴婢知道了?!彼哪抗饴湓诎㈩櫟募毢诘那嘟z旁,“娘子許久不戴這支黃銅魚簪了呢!怎么今兒又戴起來了?自從進了宮后,鳴岐軒的梳妝盒中有許多首飾,毎一支都富麗漂亮,這支銅魚簪確實被比的有些寒酸了!” 阿顧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發絲間的銅魚簪,“這簪子蘊含著大母對我的一片關愛之情。又豈是旁的釵環首飾能夠比的上的?” 她提及顧家大母,面色微微一黯,“顧家大父大母在世的時候,對我疼愛非常,比親生孫子孫女都要好??墒?,他們去世了,我卻冷待他們的子女,這樣看起來,我倒確實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胡說,”碧桐急急駁斥,“娘子是個很好的人呢!老郎君老夫人的好你一直都很懷念。大郎君他們是著實對你太不好了,你才會不報答他們。說起來,就算這樣,你回東都的時候也沒有懲治他們呀?!彼D了頓,揚聲道,“娘子面上看起來雖然有些清冷,其實著實是一個再心軟不過的人,但凡旁人對你有一分好,你就會一直記在心里!” 阿顧瞧著碧桐淺淺微笑,“綠兒,你倒是一直記得的我的好?!?/br> 廷外柳枝在夜風中沙沙作響,黑紗燈罩下的回紋長擎宮燈爍吐黯淡光芒,碧桐替阿顧掖好被衾,起身放下兩邊的緋色梅花繡帳,整個寢屋便被都浸掩在黯淡柔和的燈光之中。 阿顧睡在喜鵲登梅圍子床上,攢緊了手上的黃銅魚簪,感受著簪子在掌心煥發的熱度。 這支黃銅魚簪是大母的珍愛之物,小時候,大母將這根魚形簪簪上的時候,笑著對自己說:黃銅質樸,做人便當像這根簪子的黃銅一樣,不失自己的本心。自己牢記著大母的教誨,每當遇到迷惘的時候,就喜歡摩挲著這根魚簪尋找本心,這根銅魚簪也因此被自己摩挲的十分光亮。這根簪子伴著自己度過了漫長的湖州困窘歲月。 大母是個很懂得人生智慧的人,小時候,大母總是喜歡將自己抱在膝蓋上,教導自己一些話語。大母曾經說過:人生在世,總是需要不斷的和人交往,最重要的是要學會選擇人品好的人交友,疏遠不適合的人。判斷一個人值不值得自己交好,則可以看他的行事。若是一個人行事光明正大,則至少不用害怕他日后在背后陰你一把;如果一個人對待他的其他朋友不義,那么你就應該疏遠,免得日后被他同樣背棄。阿顧覺得,大母是一個很聰慧的人,雖然不識得一個字,卻能夠用很質樸的智慧,解開生命中遇到的所有難局。 這一個夜晚,阿顧睡在柔軟的床榻中,再度陷入人生的迷惑之中。 她摩挲著手中的銅魚簪子,在心中詢問:大母,你這么睿智,可不可以告訴阿顧,阿顧可不可以接受圣人對我的示好?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美好的東西,有些美好如黃金赤錦,如公主對阿顧的母愛,將一片真心捧出,如同春蠶吐絲耗盡亦不后悔;有些美好,卻如裹著酸心的蜜糖,也許你迷醉于蜜糖的醇美滋味,卻很有可能最后會品嘗酸澀;若依著阿顧小心謹慎的本質,既不能判斷這美好的東西的實質,索性便拒絕了不接受就是??墒?,她終究如碧桐所說,不是真正心冷硬之人,面對那個少年對自己的一丁點好處,心已經不自覺的軟下來。 第35章 照灼蘭光在(之審心下) 太初宮中的日子一天天的如流水過去,阿顧本以為皇帝當日教導自己書法只是一時權宜之計,一旦與皇祖母之間的對峙和睦如初,便自然也就不必再在自己身上多花費功夫,卻沒有想到,這位年輕的天子擺出來的陣勢,竟著實像是將對自己的書法教導當做一件正經的事情。這些日子,姬澤每晚到仙居殿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會抽出一刻鐘的時間,往暖閣中指點阿顧的書法;阿顧每天的二百大字功課也雷打不動,要求在清晨的時候交付給梁七變,皇帝則在乾元殿早朝后回到御書房抽空批閱,下午再交由梁七變送還到阿顧的手中。 “喲,”仙居殿中,太皇太后將琉璃小蓋盅放在琉璃盞上,望著坐在推著走過來的輪輿上的阿顧,笑謔道,“瞧瞧是誰過來來,這不是咱們圣人的小高徒么?” “阿婆,”阿顧羞惱,撲到太皇太后懷中鬧道,“你不準嘲笑留兒?!?/br> “好,好,好,”太皇太后一把抱住阿顧馥軟的身子,呵呵笑著,“阿婆不笑你……” “阿婆,”阿顧從太皇太后懷里抬起頭來,挨著太皇太后的身子坐下,面上帶著一絲絲的糾結,“我如今才剛剛開始學書法,功夫還淺,圣人……這樣指點我的書法,是不是太勞煩他了?” “這有什么?”太皇太后倒是十分樂見皇帝和阿顧親近的情形,不以為然的笑道,“圣人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留兒,既然圣人認下了你這個徒弟,你定要努力練,可不能丟他的臉面?!?/br> 阿顧見太皇太后這么說,便放下了心,揚起胸頷,自信滿滿道,“阿婆放心好了,我會好好學的?!彼ぶ侍蟮募绨蛱芍?,孺慕道,“等我學好書法了,就給阿婆您抄佛經?!?/br> “哈哈哈,”太皇太后笑的十分開懷,拍著阿顧的手道,“好。阿婆就等著小留兒的佛經孝敬了?!?/br> 小丫頭桂兒正在暖閣中收拾榆木大書架,見了阿顧進來,忙笑著道,“娘子,你進來了?” “嗯,”阿顧點了點頭,問道“桂兒,你在做什么呢?” 桂兒盈盈笑道,“我在整理娘子的功課,娘子這些日子的大字越積越多了,我想著把它們整理一下收起來?!彼f著,看著面前的麻紙驕傲道,“這些功課上面可是有圣人的批注的,可要好好珍藏,不能讓蟲蛀給損毀了!” 阿顧一怔,看著書架上堆疊的麻紙。這些日子,她每日練二百個大字,持續了一段時間,積少成多,這些麻紙已經積累成厚厚實實的一摞。 原來不知不覺間,圣人給自己批閱的大字已經堆了這么多了??! 這些年吃盡了苦頭,阿顧本以為自己已經將謹慎淡漠刻到骨子里去,但在這厚厚的一跺的大字面前,卻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軟如水。 如姬澤這樣的少年,年紀輕輕容貌清俊,又有著天下最尊貴的地位,雖然用冷峻寡言的氣質與常人隔出一段距離,看起來不容易親近,但不可否認,卻也實在不容易讓人討厭,反而很容易滋生出好感。 回望過去,阿顧發現,自己在經過那些少年苦難之后,依然是那個心思柔軟的女孩,雖然已經不再敢主動親近人,但在面對別人對自己懷柔示好的時候,卻根本狠不下心拒絕。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夠什么都不想,接受這位皇帝表兄的寵愛,做一個無憂無慮的meimei??墒敲慨敯㈩櫹肷斐鍪?,握住姬澤的衣角,綻放微笑的時候,那一日姚良女凄艷的笑容便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她清晰的記得,姚良女倒伏在地上,大紅斗篷總是如同一場鮮紅的烈火殤歌,抬起頭來,哀傷清淚滿面猶如引頸悲鶴,“我到今日才知道,原來你是這么冷血無情!”她惡毒的悲憤斥責聲,總是不時響在自己的耳邊,如同一場夢魘。 說關系親近,姚良女也是姬澤的嫡親表妹,她甚至和他一同長大,情分比自己這個剛剛尋回的表妹要深厚的多。姬澤雖未對其言明男女情意,但若非這些年一直默認不曾否定,姚良女又如何會芳心暗付至斯?姚良女對姬澤一片癡心,最后卻落得這般下場,自己作為旁觀者觀看著,看著心涼。 綠尾鸚鵡巧巧在金絲籠中甩著大尾巴跳躍,吟道,“娘子萬福,娘子萬福!” 阿顧持著手中的蘆葦棒子,坐在鳴岐軒炕上,逗弄著籠子中的巧巧,“巧巧,再念一聲聽聽?!?/br> 巧巧被阿顧逗弄的從橫竿上跌了下來,忙張開撲棱棱五彩斑斕的羽翼,大聲嚷道,“殺鳥呀,殺鳥呀!” “娘子,”杏兒從鳴岐軒外回來,“奴婢剛剛去仙居殿尋怡青jiejie,見魏國夫人又進宮了,如今正在殿中和太皇太后說話呢!” “哦?”阿顧回過頭道,“魏國夫人今天又進宮了?” “是啊,”桃兒笑著道,“魏國夫人今日進宮來,是說姚二娘子就要出嫁了,想來求太皇太后下一道賜婚的旨意。姚娘子的婚期也定下了,說是六月初六?!?/br> “六月初六?”阿顧一怔,若有所思道,“距離如今也不遠了,那也是很快了!” 大周貴女的婚事,一般來說從初始定親到最后出嫁,總要綿延個一年半載,方顯得女方的貴重。姚良女的婚事卻定的這樣急迫,顯見得魏國公府并不希望這樁婚事再出什么波折,想要快刀亂麻快些將她嫁出去。 阿顧心中想著,忽然對當初丹園之事生起了強烈的探索欲。 仙居殿暖閣的書法教習已經持續了小半個月,作為一個小小臣女,對于來自皇帝的示好,自是不能拒絕的。但無論如何,她可以決定自己心中對待示好的姬澤的態度。大母曾教誨自己:判斷一個人值不值得自己交好,則可以看他的行事。從姬澤對姚良女的事情態度變化中,可以大致看出皇帝的行事態度。 當日丹閣之事中頗有些不可言說之處,姚良女為什么被眾位閨秀堵住在丹閣和那李三郎獨自聚在一處?魏國公又為什么不顧女兒激烈的抗議,同意了這門明顯不大匹配的婚事?當日東洲之上姬澤明明對姚良女頗有優容之意,又為何在此事之后徹底放棄了姚良女,再不回頭?…… 若此事中另有內情,姬澤放棄姚良女別有苦衷,但行事并無指責余地的話,也就說明,姬澤是一個會記得情分之人,自己便可接受他的示好,心安理得,做一個乖巧的meimei,接受表兄的庇護,同時在心中給予這位兄長自己的敬仰之情。不必擔憂在日后的某一日,忽然遭到這位皇帝表兄的背棄; 但若是……姬澤真個對姚良女無情的話,阿顧的唇角微微一僵,自己依舊會依著自己的身份,接受他的書法教習,恭恭敬敬,只是在彼此交往之中,她也會守住自己的情分,五蘊不熾,不至于錯付日后徒然傷心。 仙鶴銜羽香爐吞吐著裊裊青煙,凝華殿珠簾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