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葉深深趕緊抽回來,結果已經消腫的手腕不知怎么又是一麻,她不由捧著手腕吸了一口冷氣:“嘶……” “還沒痊愈嗎?”沈暨忙執起她的手看著。 “嗯,看起來沒事了,可里面還有點不對勁?!比~深深有點煩惱,“怎么辦,我把藥都扔掉了?!?/br> “沒事,我知道一個魔法可以止痛?!彼麩o比自然地說著,將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唇邊,俯頭輕輕地吻了一下。 溫熱的柔軟唇瓣,在她的手腕上輕輕落下,一陣奇異的觸感令葉深深全身的神經末梢都下意識地蜷縮起來,緊張與驚愕讓她連縮回手都忘了,只能呆呆地看著面前的沈暨。 而他抬起頭,朝著她微微而笑,問:“還疼嗎?” “不……不疼了?!彼哪標⒌丶t了起來,迅速縮回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后。 沈暨笑著靠近她,輕聲說:“我也是第一次使用,看來效果不錯?!?/br> 葉深深還沒回味過“第一次”是什么意思,沈暨忽然抬起頭,看向對面的落地玻璃。 葉深深大惑不解地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要炸了。 顧成殊的車正停在外面,他隔著落地窗經過,見葉深深回頭看向自己,他的目光便滑過她的面容,神情冷漠地轉過了頭去。 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到底看到了什么。 沈暨看見她六神無主的樣子,不由得笑了出來:“怎么啦,深深,成殊遲到一次,你就跟見了鬼似的?!?/br> 葉深深顧不上理他了,趕緊在心里回想他們剛剛所做的一切。一想到沈暨親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刻可能已經全部落在顧先生的眼里,她就覺得好想現在就火山爆發,讓火山灰把自己整個埋進去。 顧成殊已經走進來了,他神情如常地在他們身旁落座,給自己點了一杯咖啡,然后將葉深深的設計圖拿過來看了看。 他的目光久久定在設計圖上,沒有移開也沒有發表意見。葉深深等了好久,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顧先生……覺得怎么樣?” 顧成殊的目光從設計圖上移開了一瞬,落在她緊張而充滿期待的面容上。 他很想告訴她,因為那一通他本來不想接的電話,所以他拋下了一切事務,甚至推遲了回倫敦的行程,幫她去打聽一些無聊的閑事。 也希望,聽到她對于昨晚的解釋。明明他應該是絕望的,然而心底還是存在著最后一絲僥幸。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過來,看到的是她與別人的親密。 那仿佛情真意切說出的期待的話,現在看來,也只是她隨口敷衍甚至是戲弄自己而已。 所以他的目光又從她的身上收回,控制著自己的神情,甚至制止了自己睫毛的顫動,冷淡地繼續低頭看那幅設計圖。 雖然,那些線條在他眼中一片扭曲,顏色渲染成斑斕雜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見他許久沒有反應,葉深深有點緊張地問:“顧先生覺得……怎么樣?” “看起來不錯?!彼驳卣f著,終于辨認出那上面是香根鳶尾,是他曾送給過她的花朵。 所以他難以抑制自己,抬起眼對她投以一瞥:“為什么會想到要以鳶尾花作為設計靈感呢?” 葉深深的臉頓時紅了,她低頭囁嚅著說:“因為,鳶尾花讓我覺得特別幸福?!?/br> 沈暨慣常的笑容還掛在唇角,但他的目光自葉深深轉移到顧成殊的身上,眼中開始呈現出若有所思的情緒。 顧成殊置若恍聞,只將設計圖交還給她,說:“這個設計切記不能外泄。艾戈是決賽評審團的主席,他的打分對整個比賽的影響至關重要。雖然像努曼先生這樣的肯定會堅持自己的意見,但跟著艾戈打分的肯定也會有好幾個。到時候現場評判依舊是匿名的,但他要是提前知道了你的設計,非把你的分數壓低不可?!?/br> 葉深深想到艾戈那可怕的模樣,不由得打了個激靈,用力點頭:“嗯?!?/br> “也要注意防范其他人,比如說你的室友之類的。畢竟,這種獨特的設計,只要看過一眼,應該就沒人能忘記這件設計的。她只需要在艾戈面前提起一句,也足以泄露了?!?/br> 第126章 特殊的朋友 葉深深點頭,說:“我有注意把設計稿收好,不過為防萬一,以后制作樣衣什么的,都在沈暨那里進行好了?!?/br> 沈暨點頭,說:“我下午幫你收拾,給你騰個空間出來?!?/br> 顧成殊聽他們無比自然地談論著,垂眼沉默。直到他們說完,葉深深殷切地轉頭望著他,才又說:“可能在設計方面,我知道的并不如沈暨多,更不如努曼先生。所以你現在若對自己的設計沒有把握的話,可以與他們多商量?!?/br> 葉深深點點頭,又趕緊說:“但顧先生會幫忙把握我的發展方向,對嗎?” 顧成殊低低地“嗯”了一聲,說:“再說吧?!?/br> 他再不說什么,只沉默地喝著送上來的咖啡。葉深深和沈暨在他的旁邊討論設計的細節問題,他看著將頭湊在一起的兩人,心照不宣地為共同想到的點子而低聲歡呼,相視而笑。 咖啡的味道越發苦澀地在口腔中彌漫開來,連那香氣也令顧成殊難以忍受,不得不將它推到了一邊。 葉深深似乎還顧忌著他的存在,時常抬頭看一看他。 “顧先生……”葉深深有點迷惘地看著他:“你今天不舒服嗎?” 臉色不太好看,又居然在發呆——她從未見過顧成殊這個樣子。 而顧成殊的目光轉過來,定在她身上,似乎是在凝望她,又似乎是在望著已經永遠消失在自己生命里的東西。 許久,他才說:“我要回倫敦了,有急事的話,你可以聯系伊文?!?/br> 葉深深愕然睜大雙眼:“你要……走了?” 在他對她說自己要在巴黎住一段時間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會至少陪自己到度過這段艱難時刻。 沈暨見她這樣,便輕拍她的肩膀,說:“成殊工作的重心在倫敦,常呆在巴黎也不行,總得回去看看的。不過現在海底隧道來去不過兩三個小時,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見面的?!?/br> 葉深深仿佛沒聽到一般,她茫然又不舍地抬頭看顧成殊,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只眼睜睜地看著他,眼中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說,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說。 而顧成殊沒有看她,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站起身說道:“深深,我過來就是跟你打聲招呼的,你……” 他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她的身上,但也只是輕輕一瞥而已,隨即便轉過頭去了:“自己努力吧,別忘記你的夢想?!?/br> 其余,再沒說什么,留下還未喝完的咖啡。 葉深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他在推開玻璃門時,看到了倒映在玻璃上的,她的身影。但模糊的玻璃之上,他看不清她的神情,所以,只猶豫了一剎那,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是已經高飛的鳥,縱然他想當她翼下之風,可陪伴她比翼的已經另有其人,他托送的力量對她而言又有什么意義? 他快步走出門,在走出他們視線之后,才放慢了腳步,任由自己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之中。他強迫自己不去想,然而他們兩人相偎入眠的場景,卻如揮不去的噩夢,不可控制地一直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艾戈轉述的,葉深深在夢里對沈暨說出喜歡的表白。 那一定是她無比幸福的夢境,她與沈暨也會像剛剛他看見的一樣,執手輕吻對方每一寸肌膚,貼著臉頰輕輕說著只有對方才聽得見的情話,聽到對方的夢囈中都是自己的名字,然后一起笑得溫柔而幸福。 然而他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笑容,他們始終是克制而疏離的,因為她望著他的神情,常帶著一絲緊張與畏懼。所以,即使那一夜在北京,他在電梯口俯下頭,想要親吻她的時候,她通紅的臉頰那么可愛,但眼中的驚懼卻讓他的心沉沉地落往了不見底的深淵。 所以他的唇不敢落在她的唇上,只敢像一個好友一樣,克制地將吻落在她的額頭。 他怕一旦碰觸了自己不應該觸碰的地方,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產生的默契靈犀,將會就此化為灰燼。她會頭也不回地逃離他的身邊,將他拋棄在自以為是的困境之中。 沒人知道,那一夜他在回去的路上,懊悔得恨不得重新再奔回去。若可以再來一遍,他一定會難以遏制地親吻她的額頭,親吻她的臉頰,親吻她的雙唇,就像掠奪一樣,將她身上每一寸可以觸碰的和不可以觸碰的地方統統占有。 然而此刻,他一點一點回溯著,卻感覺到了苦澀的慶幸。 幸好,那只是一個可以掩飾為友情的,落在額頭上的吻。 幸好,他沒有擅自邁出那逾越雷池的一步。 幸好,整個世界都還不知道他的心。 日子過得真快,葉深深在掛歷上將日期一天天勾掉時,目光總會在三個日子上停一下。 二十一日,顧先生的生日;二十八日,青年設計師大賽總決賽;三十日,早春設計截止。 巴斯蒂安先生對她吩咐了明年早春成衣的基本概念,給她定好的主題是丹寧洛可可。這兩種相差極大的概念碰撞,能產生出什么內容,葉深深在接下要求的時候,既忐忑又期待。 其他設計師并沒有接到類似的概念要求,葉深深知道巴斯蒂安先生是特地為她而設置的,她目前最缺乏的,就是這種在規矩框架之中激發自己靈感的能力。 不過有了顧成殊幫她尋找靈感的經驗,葉深深也有了一定的底氣。她在周末前往博物館,將洛可可風先給詳細了解了一遍,希望能尋找到這種細膩繁復又艷麗的風格與粗糲狂放的丹寧結合的橋梁。 在經過街道時,她一抬頭忽然發現,顧成殊帶她去過的那家珠寶店就在對面。她遲疑了一下,終于走了進去。 好貴啊好貴啊好貴啊…… 惡魔先生是騙人的,還說珍珠不貴,可以戴著玩。 她一邊在心里默默流淚,一邊刷卡買下了自己當時注意過的一對黑珍珠袖扣。 但是,她幻想了一下顧成殊的襯衣配上這對黑珍珠的模樣時,又不由得捧著臉幸福地笑出來。 嗯,永遠淡定優雅的惡魔先生,和這暈彩內斂的黑珍珠真配。 一想到他身上會出現自己的痕跡,而且還是這么漂亮的點綴,葉深深又不由得豪氣起來——買就買了,他砸那么多錢給她開網店,現在輪到她給他砸點錢怎么了? 辛苦賺錢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開心么。 她揣著那對袖扣回家時,果不其然看見沈暨在樓下等她。 他無比自然地將手中的大束香根鳶尾遞給她,并不像顧成殊一樣還要找借口,只問:“聽說新一季的早春設計要交了,你去尋找靈感了嗎?” 葉深深倒有點不好意思,她接過他遞過來的花,低頭看著:“嗯,努曼先生希望我能從丹寧洛可可下手,所以我去博物館找找靈感?!?/br> 沈暨默默地看著她:“巴黎所有的博物館我都熟悉,你為什么選擇一個人去?” “因為我在網上找到攻略了呀?!比~深深略帶詫異地看著他,“原來你也想去逛博物館嗎?” 沈暨簡直無語:“我可是巴黎活地圖啊,這么好用的人你居然還記不住,難道我存在感這么低?” “啊哈哈……”葉深深訕笑,心想要是被你發現我偷偷買生日禮物給顧先生,那多不好意思啊。 想到這兒,她又不自覺地伸手去包里摸那個裝袖扣的盒子,心想,顧先生現在,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他走的時候對自己說,有急事就聯系伊文——可是她聯系伊文有什么意義呢,因為有時候,她只是很想聽一聽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討厭的惡魔先生啊…… 當初說好了,承諾的有效期是一輩子。然而他鉆了契約的空子,沒說這一輩子中間,會有空檔的。 見她好像心不在焉地思考著另外的問題,沈暨只能幾步趕上了她,跨越他們之間的臺階,與她并肩往上走:“不過我今天來找你是有正事?!?/br> 葉深深轉頭看他,面帶詢問。 “復賽結果出來了,你知道嗎?” 葉深深露出幸福的微笑:“真的?太好了,我可以準備決賽的禮服了?!?/br> 沈暨促狹地笑著看她:“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入圍決賽了呢?” 葉深深抬頭看他,開心地對他笑著說:“因為如果我沒入圍的話,你肯定會比我還傷心,絕對不可能笑著站在我面前?!?/br> “嗯,這倒是的?!彼冻鲂腋5男θ?,說,“你知道嗎,你的《珍珠》是復賽階段唯一一個全票通過的作品,所有評審都給予了最高評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