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相思有些為難,她本想私下里和楚氏說這事兒,可現下竟趕集一般,人都到齊了,這可怎么開口說? 相思正為難,卻見溫云卿暫時也沒有要說的意思,心底便稍稍放松,她對溫云卿笑了一下,溫云卿卻仿佛沒看見一般,側頭與趙平治說著什么。 小心眼!相思心里罵了一聲。 “老爺老爺!圣旨到門口了!”這時府里的管家忽然慌里慌張跑進門來。 “圣旨?”趙平治一愣,卻隨即攜眾人小跑著往門外走。 等一行人仰馬翻地到了門口,那傳旨的老太監早已到了。趙平治一見傳旨的是太后宮里的孫公公,心下一愣,卻是帶著眾人跪倒在地,朗聲道:“臣接旨?!?/br> 孫公公展開明黃的圣旨,捏著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云州府魏門之女相思嫻熟大方、溫良敦厚、貌出眾,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忍冬閣閣主溫云卿,值適婚娶之時,二人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相思許配溫云卿,命擇年內良辰完婚。欽此?!?/br> 在場眾人無不驚住,楚氏更是眼前一黑! 這次差事的緣由,孫公公心里明鏡兒似的,見眾人慌神,便提高了聲音:“魏氏相思在何處,還不快快接旨?” 相思便只得硬著頭皮伸出手去,楚氏卻亂中失了分寸,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想攔著。孫公公眉毛一挑,眼睛一瞇:“不接旨就是抗旨嘍?” 楚氏嚇得忙松開相思的手腕,眼見著自己的寶貝閨女接住了那明黃的圣旨。 孫公公走后,門前這一般人才渾渾噩噩站了起來,都不知這是賜的哪門子的婚。 趙平治皺眉看了魏明莜一眼,顯然也是摸不著頭腦。魏明莜看楚氏一副心痛非常的模樣,也知她素來膽小,有些擔心:“大嫂,先進去,進去再說?!?/br> 溫云卿走到楚氏面前,一揖到地:“魏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楚氏愣愣點了點頭,被溫云卿引著進了門,趙平治和魏明莜便也跟了進去。 相思手里捧著明黃的圣旨站在門口,不知一會兒溫云卿會對自己親娘說些什么,心中有些惴惴。 唐玉川此時也從方才的沖擊中緩了過來,拍了拍顧長亭的肩膀,滿心疑問:“長亭,這皇上太后怎么說賜婚便……” 驀地,唐玉川住了口,因為他發現顧長亭正看著相思的背影,眼中竟有他不能明白的隱忍之色。 * 屋里只有楚氏和溫云卿兩人,楚氏此刻已勉強鎮定下來,躊躇片刻問:“溫閣主,皇上為何會忽然給你和相思賜婚?這事兒相思之前知曉嗎?” “魏夫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和思兒無干?!睖卦魄涞蜕硇辛藗€極大的禮,驚得楚氏往旁邊一跳。 “溫閣主,這禮我可受不起?!?/br> 溫云卿面色平和恭敬:“我和思兒既然要定親,您便也是我的母親,這個禮您受得的?!?/br> 楚氏對這個皇帝塞給的女婿并不滿意,但在他面前,卻也說不出難聽的話來,只道:“這事兒還得問問我家老太爺和老爺,我做不得主的?!?/br> 溫云卿點頭:“這是自然,我會親自寫一封信讓人送去?!?/br> 頓了頓,溫云卿又道:“夫人您剛才問這事情的緣由,其實都因我而起,是我喜歡思兒,所以央著太后娘娘賜婚,這事沒先求得您的同意,是我做得不周?!?/br> 楚氏一愣:“是你去求的?” “是?!睖卦魄淠抗庾谱频乜粗?,道:“我知道,在您眼里,我不是相思的良配,我也知道您在擔心什么,忍冬閣雖在金川郡里,但朝廷已有讓忍冬閣搬到京里的意思,沉香會日后也會搬到京里來,若思兒還在沉香會里做事,便也要留在京里的?!?/br> 見溫云卿這般坦誠,楚氏心里是又惱又沒法子,心里也有些生氣溫云卿使手段,便也沒了顧忌:“溫閣主,我不想將相思許配給你,還因你身子有病,我不想讓她日后艱難?!?/br> 溫云卿笑了笑,忽然伸手將前襟拉開,露出胸膛上那道顏色有些發白的傷口:“我的病已好了,是思兒給了我一條命,早先魏老太爺也擔心我讓他的寶貝孫女做了,你們都疼她,我知道。若是我身子不成了,我也斷斷不肯招惹她,更不肯讓太后賜婚盟鸝擁??! “我會對她很好很好,這輩子都對她好?!?/br> “她想做的事,我都會支持,包容她,愛護她,不讓她受委屈?!?/br> 其實聽到溫云卿提起魏老太爺時,楚氏心里便稍稍安定,若是連魏老太爺也沒提點她小心,那其實便是默認了溫云卿的做法,而等她聽到后來溫云卿的保證時,心中便微微有些動容。 想了想,她問道:“相思她是什么意思?” 溫云卿苦笑,道:“她什么性子,夫人人您肯定知道的,無論何時都要給自己留后路,她說這事兒一定要家里的長輩都同意,又說即便成親,也要繼續留在沉香會做事,最后還說……” 見溫云卿起關子,楚氏有些急:“你倒是說呀!” 溫云卿眼中有幸災樂禍之色,臉上卻略有些委屈之意:“她說,要是日后過得不舒心,便要和離,繼續回云州府做生意去,讓我不能攔著?!?/br> 第93章 此時已是深夜,客人都已散去,只是最后一位酒客卻在角落里自斟自飲。酒館里的伙計心中有些不安,只因這位爺傍晚時候便只身前來,喝到如今月至半空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怕他一會兒要鬧事的。 這伙計姓周,是外地人,才來酒館一個月,生怕在自己手底下出了岔子,想了想,還是走到后堂去找老板,把事情一說,老板也有些頭疼,酒館做買,最怕的便是酒鬼鬧事,忙跟著伙計到堂里去看,等看清角落里坐的是誰時,卻是松了一口氣。 “不妨事,那是太醫院的顧太醫,人好著呢,不會鬧事的?!?/br> 小周伙計一聽,撓了撓頭:“太醫不都是一把年紀、花白胡子的嗎?怎么這位顧太醫這般年輕?” 老板哂笑道:“你別看這顧太醫年紀輕,醫術可真不錯,半年前我害了風寒,換了好幾個大夫也不見好,偏有一日他來這兒吃飯,給我開了張藥方,我喝了之后,當晚便見好了,你說他醫術高不高明?” 小周伙計滿眼訝異之色:“這么神奇?” “這顧太醫,前途不可限量啊,他若要酒,你只管給他,不必怕的?!?/br> 小周伙計點點頭,余光看見顧大夫的酒壺空了,便麻溜上前滿上。 酒館里只顧大夫這一個客人,小周伙計便坐在柜臺后面打盹,迷迷糊糊之間,便聽見似乎有人進了門,心中納罕今晚喝酒的人怎么這么多?抬起頭來想招呼,便看見一個清貴至極的白衣公子進了門,這位公子進門后便徑直坐到了角落那張有人的桌子前,他便知道兩人是認識的,于是沒吭聲,只是兩只耳朵兔子一般豎了起來。 顧大夫沒說話,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顯然是有些愁心事,不多時,那酒壺便空了,小周伙計忙上前添酒,余光便去瞟那才進屋的公子,等看清這人的容貌,心底便是一驚——這人生得好??! 但好在哪里,來自山里的小周伙計又說不出,只覺得衣著華貴,渾身散發著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開闊之意,就像供在佛龕里的佛祖,卻又比佛祖要食些人間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