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相思卻未理秦氏,徑直拉著溫云卿到了魏老太爺床前。溫云卿也不多問,才進屋時便已看見地上的兩灘血,心中已有判斷,到了床前便輕聲道:“老太爺,我要給你把脈?!?/br> 見魏老太爺緩緩睜開眼睛,溫云卿便伸手摸上了魏老太爺的脈門,相思眼巴巴瞅著溫云卿,生怕他露出“無能為力”類的神色,但他卻始終微微笑著詭探玄蹤。過了一會兒,溫云卿松開魏老太爺的手腕,手掌緩緩撫上魏老太爺圓潤的胸腹,然后停留在胃脘之間。 “沒事,方才你應該給老太爺喝過止血藥了吧?”溫云卿抬頭看向相思,發現她比之前消瘦了些,臉頰上原本長著的rou都不見了,下巴尖尖。 相思點頭:“喝了兩次烏骨止血湯,第一次是一個時辰前喝的,喝之后一盞茶的功夫便又吐了一回,第二次是半個時辰之前喝的?!?/br> “止血湯起了效用,應該已暫時止住了腹臟內的血?!睖卦魄湔f完,便從袖中拿出一個針包來,取出一根銀針,在燈下看了看,便想往魏老太爺手上扎。 “慢著!你要干什么!”魏正信慌忙上前阻止,就要來抓溫云卿,卻被相蘭攔?。骸澳銈冋f他是忍冬閣的溫閣主,他就是么?誰知道他是不是你們請來害爹的,想圖謀家產!” 溫云卿視線在屋內眾人面上掃過,不怒不惱,然后緩緩搖頭,卻未說話,只是再次捻起那根銀針,緩緩扎進了魏老太爺手上xue位里。 魏正信立時便發了瘋一般:“你給我住手!” 秦氏覺得眼前這男子絕不是忍冬閣的閣主,一來忍冬閣距此千里之外,忍冬閣閣主大過年的來云州府干什么?二來等潭蟮母籩魘歉霾⊙磣櫻矍罷餿慫淝迨菪醇?;是那个病怏怏的富e鰲 是故秦氏便有恃無恐,見相蘭攔著魏正信,便想去撞溫云卿一下,只要扎壞了魏老太爺,這罪名就是板上釘釘。 “你們不要害爹呀!”秦氏大喊一聲,同時圓潤的身子已經沖向床邊,相思想上前擋住她,肩膀卻被溫云卿按住,然后她就看見自己親娘擋在了秦氏面前,自己親爹又擋在了自己親娘面前,然后秦氏就飛出去了…… 是真的飛出去了。不知何時,蕭綏出現在屋里,在秦氏撞到魏正誼之前,用掌風將秦氏震了出去。 “我和你拼了!”相學一見自己的娘被打飛了,立刻紅了眼便要沖上來。 蕭綏方才見秦氏不過是個婦人,所以并未用盡全力,卻不代表他會對相學手下留情。宮里讓他跟隨溫云卿,保護溫云卿,所以溫云卿就是他的全部職責,別的人,他才不在乎,于是“倉啷”一聲拔出了侍衛刀。 這一下,別說魏正信等人,整個屋里的人都嚇住了。秦氏緩過一口氣,指著蕭綏道:“你擅自闖入別人家中,持刀行兇,你這是大罪你知道么!” 蕭綏一向面色冷峻,此時比平日還要冷上幾分,只見他從腰間拿出一枚鑄鐵的腰牌,快速在眾人眼前一晃,漠然道:“我乃大內侍衛,宮中有話,凡欲傷閣主者,我皆可自行處置,若你們誰再要沖上來,我就當你們不要命了?!?/br> 相學將信將疑,卻知自己不是蕭綏的對手,也怕丟了性命,于是就這樣僵持著,一時間屋內的人動也不敢動,生怕蕭綏的刀子不長眼,砍到自己身上來。蕭綏平日話少,今日能說出這么一大段話,實在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奇事兒,所以說完便把嘴閉得蚌殼一般,高深莫測。 此時溫云卿已運了一回針,魏老太爺起先面上還有疼痛難忍之色,此時眉頭已舒展開來,雙眼也閉上,睡著了。 相思用袖子給他擦了擦汗,又給他蓋好被,轉頭看見屋里的人全都木頭一般,便輕輕扯了扯溫云卿的衣角,然后指了指蕭綏王妃娘親不好惹。 溫云卿卻沒往蕭綏那邊看,而是旁若無人般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安撫道:“老太爺現在正需要靜養,若有人不懷好心,便是挨蕭綏一刀,也不冤枉?!?/br> 楚氏此時就在兩人旁邊,看見自己寶貝閨女的小臉兒被人摸了,又急又氣,卻又怕自己說出來讓秦氏聽去做文章,便只能瞪眼兒看著。 屋里有蕭綏鎮守,魏老太爺又睡得極安穩,是沒什么鬧頭兒了,魏正信和秦氏便領著相學相玉回桐香院去。剩下的人守到天亮,楚氏和馮氏去準備吃食,家里藥鋪又出了點事兒,魏正誼便只得先出門去處置,屋里便只剩幾個小輩和魏興。 屋里這幾個人,都是相思信任的,她想了想,問魏興:“魏叔,爺爺昨兒都吃什么了?” 魏興面色有些凝重,看著相思道:“吃食都是春暉院小廚房準備的,我與老爺都吃過,應該沒什么問題,只是三少爺晚間送了一盞湯,老爺喝著味道不錯,就多喝了些?!?/br> “那湯盞還在嗎?” 魏興點點頭:“原本在小廚房里,夜里老爺發了急癥,我越想越不對,便將那湯盞藏起來了,里面倒是還有一點殘湯?!?/br> 相思看了看魏老太爺,見他眉目舒展,于是壓低了聲音:“三叔自己不敢這么做的,這兩天一定要盯住秦氏?!?/br> “知道了?!?/br> 相慶相蘭自然也聽到了相思和魏興的對話,與他們二人心里的想法差不離,便也沒插話。 相思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頸,對相慶相蘭道:“天亮了,你們先去睡一會兒,別都在這兒耗著?!?/br> 兩人不想走,但說不過相思,便只得先離開了。 于是屋里只剩下熟睡的魏老太爺,相思和溫云卿。這兩天事情一件接一件,相思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她看了看在旁邊椅上坐了一夜的男子,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你也先去休息吧?!?/br> 溫云卿卻搖搖頭:“我在這,你也放心些?!?/br> 相思于是不再說話,小手握住魏老太爺的大手,覺得好像比昨晚溫暖了一些,但魏老太爺呼出的氣息,還是帶著些血腥味。 從昨晚到現在,魏老太爺沒有便血,這是好現象,說明只是上消化道出血。 但相思絲毫不敢放松,因為這三天都是危險期,魏老太爺的病,隨時可能反復,而如果再吐一次血,在無法輸血的情況下,出現缺血性休克的可能性無限大。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魏老太爺的臉,魏老太爺眉毛動一動,相思的心肝兒就要顫一顫,一張小臉兒都嚇白了。 溫云卿起身,緩步走到相思身后,食指和中指在相思脖頸某處輕輕一按,相思的身子便緩緩軟倒下去,趴在了床沿上。伸手摸了摸相思的頭頂,溫云卿將自己的大氅給相思蓋好,大氅是墨色的,將相思完全包裹進去,顯得她越發嬌小可憐。 這時楚氏端著吃食進了門,見屋里只有相思和溫云卿便是一愣,及看到相思身上披著溫云卿的大氅時,心里“咯噔”一聲,然后就看見溫云卿那雙平靜溫和的眼。 楚氏性子極溫和的,便不好開口問詢,只是心道:這病秧子真能活…… 楚氏有些不放心相思和溫云卿在一起,便在屋里磨蹭了許久,誰知馮氏卻又有事情找她,便只得極不情愿地走了,臨走前還不死心:“溫閣主也熬了一夜,我讓下人帶你休息去吧穿越之幸福小農婦?!?/br> “不用勞煩,我在這守著老太爺?!?/br> 相思睡了一會兒,忽然“咦”了一聲,坐了起來,然后“唉呀唉呀”地小聲呻|吟起來,溫云卿伸手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在她的肩胛和手臂處按了按,道:“壓麻了吧?!?/br> 相思一邊點頭,一邊繼續小聲“唉呀唉呀”地叫,她并不知道剛才的事,只以為自己是累極了,所以趴在床上睡了。 揉了一會兒,相思的身子不麻了,便想從溫云卿懷里站起來,卻反被牢牢按住。 “我夜奔三百里,好歹讓我抱一會兒?!睖卦魄鋵㈩^埋在相思的頸子里,聲音亦帶了些倦意。 相思也學著溫云卿之前的樣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問:“你怎么忽然出現在云州府里?” 溫云卿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相思,眼睛雪亮:“為了名正言順地來看一個人,我應了個不需要應的差事,然而差事還沒辦,就先奔來看想看的人,也實在是沒出息?!?/br> 被這樣灼灼的目光看著,相思有些臉紅,別開眼睛在他額上輕輕啄了一下。 “我本想開春在京城等你的,但誰知自己竟這般沒出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