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相思聽了,心里更加難受,哭道:“但是山長水遠,再見不知幾時了,想想就難過??!” 于是幾個少年抱在一起哭做一團,離情依依,悲涼兮兮,然后長亭外,長亭漸漸無蹤跡。 第40章 春日,柳枝抽新條,湖上野鴨叫。 蘇木街上行來一隊敲敲打打的迎親隊伍,這隊伍頗為壯觀,光前面抬轎的、吹嗩吶的、打鼓的就有三十來號人,后面抬著的嫁妝更是不得了,排了半條街那么長,闊氣非常。 新郎官騎馬走在前面,穿著大紅喜服,胸前系了一朵大紅綢花,人也生得秀氣,只是面上也每個笑意,知道的說他是娶親,不知道的多半要說他送葬。 新搬來蘇木街的孫三娘看這隊伍闊氣,一邊嘖嘖稱奇,一邊問旁邊的王大爺:“這是誰家迎親???竟然這般氣派!” 王大爺嘬了一口小紫檀壺里的燙嘴茶水兒,瞇著三角眼回道:“你才來云州府,不知道這云州府里的幾個大戶,我跟你說,這是云州府富商魏家娶親,能不氣派?” “魏家……是城東開藥鋪的魏家?”才來云州府時,孫三娘害了風寒,曾去過一次魏家的藥鋪,因伙計周到客氣,便留了心。 見王大爺默認,孫三娘嘆道:“怪不得了,魏家的藥鋪也是別處沒見過的,鋪里的伙計,個頂個的客氣周全,鋪里還有什么‘代煎’,也不知魏家老爺是怎么想出來的?!?/br> “這代煎可不是魏老爺想出來的,我聽說是魏家少爺想的,為了這項事,還專門去燒了細頸瓷藥壺來,又專門教導了一些專門煎藥的伙計?!蓖醮鬆敺路鹩H眼見到一般,說得繪聲繪色。 孫三娘一聽,忙應和,道:“那細頸瓷藥壺我在藥鋪里見到來著,好看得緊,買回家裝東西也蠻實用,本想買幾個回來,誰知竟是在鋪里代煎白送,不外賣的。這迎親的難道就是魏家少爺?” 王大爺卻搖搖頭:“我說的魏家少爺是大房的,今日迎親的是四房,好像叫什么慶的?!?/br> 兩人說話間,那成箱的嫁妝已經到了近前,孫三娘越發的要感嘆:“這也不知是娶了誰家的小姐,竟有這么些嫁妝!” 王大爺眺望了一眼遠處的華麗婚轎,小聲道:“也娶了個藥商家的小姐,不過不是咱云州府的藥商,聽說是淳州府謝家的小姐?!?/br> 孫三娘哪里知道什么謝家,應了一聲,便又去看那迎親隊伍后的嫁妝。 * 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到了魏家,喜婆恭賀了幾句吉祥話,又讓相慶去踢轎簾,相慶有些不情愿,但左右這么多人看著,也只得抬起無力的軟腿意思了一下。那喜婆心中罵了一句,面上卻笑著又說了一車的好話,這才背起新娘子進了魏家。 一對新人到堂里拜父母、敬茶,因先前已替相學相玉娶過親,所以相慶這里便輕車熟路,魏老太爺封了兩個大紅包,又說了些勤勉的話,眾人便把相慶和新娘子擁進了洞房里。 馮氏見有幾個年輕的,忙把相蘭叫到身前:“可別鬧過了,你護著你哥和你嫂子!” 相蘭如今長高了許多,樣子卻沒大變,聽馮氏這般說,邊點頭邊往里屋走:“知道啦知道啦!” 婚禮無非是照著習俗走一遍過場,相慶本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又被這些繁瑣的習俗弄得有些焦躁,雖極力配合著,總歸是笑不出來。這屋里的人,有遠房親戚子弟,也有沉香堂的同窗,見相慶這副模樣,便也沒怎么鬧,看完熱鬧,眾人正要走,卻聽見院子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緊趕慢趕,怎么還是錯過了!”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從門口進來一個身姿纖瘦的少年,少年穿一身素白的雪緞束腰長衫,只袖口用銀色絲線鎖了邊。一張臉生得干凈柔美,一雙水亮澄澈的眼里透出些機靈慧黠,讓人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沉香堂的一個同窗見了,忙迎上前:“你不是去韶州府了嗎?怎么回來啦?” 相思看向同窗身后的相慶,笑道:“為了能回來觀禮,我在韶州府可是沒日沒夜地忙,總算前個兒把事兒都辦妥了,誰知緊趕慢趕,竟還是沒趕上!” 相玉挑眉,道:“誰讓你非這個時候去韶州府搞什么‘養生堂’?!?/br> 相思摸了摸鼻子,低聲嘟囔:“傻子才放著賺錢的買賣不做呢?!?/br> 相玉沒聽清,相思便忙從身后小廝的手里接過一個紅綢錦盒,獻寶似的遞到相慶手里:“這是我專門在韶州府尋的玳瑁,上面一點雜質也無,最合做簪子,嫂子喜歡什么樣式的,你就做什么樣式的?!?/br> 相慶小相公的情緒依然不甚好,盒子也沒打開看,便遞給了身后的陪嫁丫鬟,打量了相思幾眼,道:“不過是場婚禮,你這么急著趕回來做什么?!?/br> 相慶訂親前,便因聽聞這謝家小姐極為厲害,所以極不滿意這門親,相思相蘭知道后,曾鼎力支持相慶鬧悔婚,這從來未曾忤逆家中長輩的相慶,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倒也造了幾回反,誰知到底是小細胳膊兒擰不過大粗腿,造反行動以相慶屈服告終。 所以雖然不得不娶謝家小姐,相慶小相公的心里卻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如今新娘尚在跟前兒,竟也顧不得。相思怕他再說些傷臉面的話,忙岔開話題去,唐玉川似是也知相思想法,在旁打掩護,相慶總算沒再說什么。于是眾人又道一回賀,便都出了門。 “我說前幾日去沉香會辦事沒見到你,原來是去韶州府了呀?!逼饺湛側マk藥材通關文牒的某人說道。 相思點點頭,十分客氣可親:“韶州府有事,和會長告了個假,明兒就去沉香會報到?!?/br> “你去會里才好,那沈成茂辦事忒費勁了?!绷硪凰幧套拥馨l牢sao。 “那廝整日想著怎么卡油水,辦事自然不如相思痛快!”唐玉川嘴上依舊沒有把門的,他長高了許多,依舊唇紅齒白,與相思一樣喜穿白色的袍子,只是今日束了一條暗紅色繡金線紋的腰封,竟有些倜儻,當然,這倜儻只在他閉嘴的時候才能非常婉約地出現。 幾人寒暄了一會兒,眾人便往前廳走,這時門口忽跑進個小廝,直奔相思這邊來了,等到了近前,便把手里的信封遞給相思,道:“少爺,京城來信了?!?/br> 相思一看信封上的筆跡,便瞇眼對唐玉川道:“大外甥又來信了?!?/br> 唐玉川便也湊過來,去看那剛拆開的信:“大外甥對你這老舅也是真孝順,一月一封信,準時得很?!?/br> 相思沒理他,徑自展開信看。 自從顧長亭北上忍冬閣已五年有余,這五年,每月一封平安信雷打不動。 兩年前,顧長亭又受了忍冬閣舉薦,到太醫院當了個太醫院常使,不過是幫太醫們整理脈案,謄寫藥方,時時有進步。 這次來信,更是說了一件喜事:太醫院準他在宮里診病,不過只給品級低的宮人看,但顧長亭在乎的本也不是品級,所以極是開懷,特地寫在信里。 相思拿著信,又尋了幾樣實用的東西帶上,與唐玉川坐上馬車去了顧家。 五年了,顧家卻依舊是原先的樣子,顧夫人也依舊是原先的模樣,顧老夫人呢,精神越發的好了。每年顧家的地租錢,加上顧長亭每月送來的銀錢,不僅夠花,還能存起來一些。 兩人進了院子,見顧夫人正在晾曬被褥,相思上前搭了把手,道:“長亭來信了嗎?” 相思這些年,常來家里照應著,顧夫人早已與她熟得不能再熟,便道:“早上收到了,他說一切都好,只是掛念著家里?!?/br> 曬完被子,相思和唐玉川又鉆進屋里去給顧老夫人問好。這些年,雖顧長亭不在家中,顧老夫人的心境卻越發開闊了起來,見了二人更是開懷:“我估摸著長亭的信一到,你們就該來啦!” 唐玉川涎著臉:“我兩天看不見您老人家,就想得很,覺也睡不著,飯也吃不香的!” 顧老夫人啐了一口,相思同啐了一口:“我怎么見你飯吃得也挺香,覺睡得也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