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雖說靳尋帶了紀遠幾年,習慣了他說風就是雨喜怒不定的脾性,但這次,她敏感的察覺到,紀遠似乎有什么心事。 “……紀遠,你比我小幾個月,你是我弟弟。我們父母都已經離世,作為哥哥,我一直覺得我有責任,也有義務,撐起這個家,替咱爸把虧待你的那些盡量補給你?!?/br> 司懷安的聲音在紀遠腦海中響起。 “用不著你補償?!奔o遠皺起了眉,“你是不是有病,圣母附體???我沒爹沒媽,跟你有什么關系?” 司懷安笑得溫和從容,他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指尖:“或許真像你說的,我有點兒圣母吧。一湄總是笑話我,說我是變態弟控。從小,咱們家里就冷冷清清的。別人都有爸爸mama,但我沒有。有一天,你不知道上哪兒玩去了,我到處找都沒找見你。我當時特別害怕,急得都快哭了。我心想……我已經沒爸沒媽了,這下子,我把弟弟也給弄丟了,我該怎么辦???在這個世上,我連最后一個親人都沒了……” “爺爺奶奶上了年紀,他們總有一天會先走。所以我就告訴我自己,司懷安,你是當哥哥的,得照顧好弟弟,得保護著他。因為在這個世上,咱兩兄弟得相依為命,血緣這種關系是斬不斷的。所以,無論你的行為有多叛逆,無論你怎么挑釁我,我都選擇原諒你?!?/br> “因為我怕自己一不小心,連弟弟都沒了?!?/br> 紀遠深深怔住了。 他一直覺得司懷安泛濫的圣母心,搞得自己很煩。司懷安對自己好,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得寬容大度,是人人稱贊的成熟大哥哥、好兄長。 越是這樣,紀遠就越是抵觸。 我媽搶了別人的老公,搶了你媽的男人,這事兒你不知道? 你可真是個好兒子,不替你死去的媽繼續憎恨我、折磨我,反倒是跑來對我好? 你是不是有??? 哦,對,我明白了。你故意的。假惺惺的對我好,這樣一對比就顯得你特偉大,特不計較,特牛逼。別人都夸你,然后背地里加倍罵我,說我是小娘養的野種,果然比不上正房生的兒子懂事大方。 哈,你可真能耐,心計、手腕真高。 呸!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去他的兄友弟恭吧。我就是有娘生沒娘養的小雜種,我就是沒你司懷安那么“偉光正”,我就不想長成你那副虛偽的嘴臉。 ——抱著這種念頭過了十幾二十年,紀遠直到今天才深深感覺到,自己對哥哥抱有多深的誤解。 其實沒什么圣母不圣母的。 只是因為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溫暖,所以對最后一絲希望,怎么都舍不得放手。 痛苦過,失去過,絕望過,才會知道,擁有是多么難得。 紀遠不得不一直閉著眼,才能壓下眼眶發熱想要流淚的沖動。 他活在司懷安強大的陰影里,已經太久了。 對這個哥哥,紀遠有嫉妒,也有羨慕。 當明星是紀遠找到的一條成名捷徑,利用自己的出眾外形,以及藝術天分,他很快就駕馭了這份職業。努力讓自己更有名,讓自己掙更多的錢,紀遠有一種揚眉吐氣,戰勝司懷安的成就感。 但是現在……靠!先不說這混蛋老哥插足娛樂圈的事兒了。紀遠心里特別郁悶—— 憑什么???他司懷安是不是老天給他開了個牛逼的外掛,一出道就拿影帝,演藝起步比常人更高,談個戀愛還順順利利的沒什么波折,現在更是早早地就把人小姑娘給騙到手,肚子都弄大了,眼看就要奔著結婚領證去了……你告訴我憑什么?憑什么司懷安永遠都是人生贏家,他紀遠總是落后一步! 紀遠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爽。 高鐵漸漸進入了帝都范圍,逐漸減速準備進站。 車廂內的人聲嘈雜起來,不少乘客開始活動身體,做下車的準備。 靳尋揉揉眉心,睜開眼睛,在車廂的規律晃動之下,她打了個盹兒,養了養精神。 扭頭看看周圍,她也打算跟其他人一樣起身,卻被紀遠伸手死死攥著手腕,將她用力按在座位上。 靳尋帶著疑慮朝他看去,他面無表情回看她一眼,唇緊緊抿在一起。 這人,不知道哪門子脾氣又犯了。靳尋在心里嘆了口氣,選擇了妥協。 等人走光了,紀遠拽著靳尋下車,一路拖著她走出車站。沒到路邊打車,而是沿著人行道一直往前,直到看見路旁一家商場,他腳步一轉,拽了靳尋進去。 “紀遠……紀遠!”靳尋壓著嗓子小聲叫他,不時左右張望,害怕被人認出身份,“你到底想去哪兒?” 戴著帽子、墨鏡和口罩的紀遠,直奔商場一樓的珠寶專柜,他指了指柜臺里陳列的珠寶:“我要你們這兒最貴的,鉆石最大的戒指?!?/br> 扔出卡,從柜臺小姐手里拿到鉆戒,紀遠二話不說,當眾單膝下跪。 他拉著靳尋的手,聲音透過口罩,清晰地傳遞到她耳中。 “尋,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我這個人不好相處,性情古怪,也只有你能容忍我。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有低谷也有成功。你是我最信賴的人,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未來的幾十年人生里不能沒有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嫁給我,把你肩上那些擔子,也分一些給我,讓我陪你、幫你一起扛?!?/br> “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 美國。 臨時購買的機票要在途中轉機,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當地時間晚上十點。 他們沒有停下來選擇餐廳吃飯,而是直接上了等在機場外的車。上車后,明一湄低聲說出一個地址,然后便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坐在她身邊的司懷安,一直握著她的手,輕輕捏她指尖,借此舉動告訴她—— 別怕,我和你一起。 車窗外飛速流逝的風景,讓明一湄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搬到國外那幾年,除了上學的時候,周末和假日她很少出門。 最開始是因為語言不通,后來則是因為胖而自卑。 明一湄把自己關在一個安全的小世界里,通過網絡,追逐隔著國界和整個太平洋的男神,同時她咬緊牙關,節食 運動,努力減重,改變自我。 自從踏上了從機場返家的路程,明一湄心中的某根弦,繃得更緊了。 她離開家獨自回國的那天,一個人坐在出租車后座里,哭得昏天黑地。見她哭得實在是太過于心碎,嚇得出租車司機不得不把車停在路邊,從后備箱里拿出礦泉水和紙巾遞給她,笨拙的試圖安慰她,寬慰她失戀不要緊,將來還會遇到更可愛更棒的男孩。 那時,明一湄抹著眼淚,搖了搖頭。她說不出話來,便只能流淚。與父母決裂,讓他們感到失望……這種情緒排山倒海的淹沒了她。 離開的那天,她沒有心情去關注路上的風景。 此刻,明一湄托腮注視著窗外流火般掠過的各色霓虹,腳下的距離一寸寸縮短,她心頭涌動著各種情緒,百感交集,說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待得出租車駛入鎮上,明一湄情緒有了好轉,她扯扯司懷安,指著窗外某處。 “你看,你看,那個巨大的甜甜圈招牌!那家店非常有名,我以前最喜歡吃他們家店里做的甜甜圈,每天我爸都會特意開車繞一段路,給我買一盒甜點帶回家?!?/br> 說完,明一湄神色黯淡了下去。 “……我離開家的那天,爸爸跟我說,只要我踏出家門一步,他就當做從沒生過我這個女兒……最后我還是拖著行李箱走了。我傷了他的心,讓他難過了……” 呼吸顫抖著沒辦法繼續說下去,明一湄心里揪得難受,悲傷一點點擴散開來。 司懷安展臂將她摟入懷里,在她發頂親了親。 “不會的,”他低下頭,將她冰涼的指尖收在自己掌心,慢慢熨暖,“你爸說的那是氣話,我的一湄又漂亮又聰明,現在還當上了大明星,實現了你的夢想。這次咱們回來,好好兒跟他們說說話,讓他們看到你現在過得很好,好教他們放心,嗯?” “嗯?!泵饕讳攸c點頭,紅著眼圈笑了。 兩人靜靜地依偎擁抱坐著,車駛入一個安靜的社區,路燈照亮了平坦的道路。 這是在美國常見的小區風格,居住在這里的多為中產階級家庭。 明一湄瞬間坐直了身子,有些緊張又有點兒期待,她抿著唇,眼底倒映出路旁溫暖的燈光,還有一扇又一扇經過的窗。 “就是這!”熟悉的柵欄和樹屋映入眼簾,明一湄很激動,拍拍司懷安胳膊,車剛停在屋前,她立刻推門下車。 才下過雨,路面濕滑。 修剪整齊的草坪上,立著一棟田園風格的三層小屋,屋頂、閣樓掩映在郁郁蔥蔥的樹木之間。門前停了一輛款式普通的休旅車,車身锃亮,保養得很好。 靜謐的夜色籠罩了整棟屋子。 二層朝東面的房間亮著一盞燈,而透過一樓廚房的窗戶,依稀可見一道纖細的身影。 捂住嘴,明一湄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她腳底打滑了一下,司懷安嚇得趕緊扶住她。搖搖頭,明一湄含著眼淚,輕輕抽出自己的胳膊,沖過草坪,跳上門前臺階,抬手用力摁下門鈴。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我來放防盜先~~~~ 替換依然是晚上十點半左右…… 謝謝親愛的們給我愛的慰問(比心)等我咬牙度過最難受的頭三天,就又是一條好漢?。湴聊槪?/br> 第101章 .| 明一湄激動得手一直在抖,她先摁了一次,怕里面的人沒聽清,又用力按了好幾次。 沒多久,母親的聲音自門內響起。 “你好,請問是……” 拉開門的瞬間,明一湄就控制不住地撲了上去,她緊緊摟住母親的脖子,如孩提時那般,又蹦又跳,一疊聲兒的哭著喊。 “媽,媽!我回來了……我回家了……我好想你mama……嗚……” 母親狠狠吃了一驚,她往后退了幾步,手覆在明一湄肩頭,顫聲問:“是湄湄?我的湄湄回來了……” 聽見女兒帶著泣音的呼喚,母親腦子全亂了,什么都顧不上,只知道她的寶貝女兒回來了,就在她跟前,跟做夢一樣! 母女二人在門邊緊緊抱在一起。 明一湄哭得無比傷心,離開家的這些日子,她一個人回到國內,在娛樂圈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許多次她都想過要放棄,卻又害怕這樣的自己更叫父母瞧不起。 直到真正回到了家門前,明一湄心中近鄉情怯的情緒如煙消云散,她瞬間拋開了身為明星的種種顧慮,所有的委屈、難過、后悔和思念,統統在母親溫暖的懷里釋放出來。 怕她情緒太激動,身體又會不舒服,司懷安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拾級而上,站在兩人身后,緩聲勸慰:“一湄,別哭了,瞧你嗓子都哭劈了……當心嚇著阿姨,來,一湄,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應該高高興興的?!?/br> 含著眼淚的明母也一直在哄懷里的女兒,聽見旁邊突然多了一道十分悅耳的男嗓,不由得一愣,抬頭朝聲音來處看去。 與明母視線對上,司懷安特別緊張,他力持鎮定,對明母笑了笑。 這一笑,瞬間就加滿了好感值。 明一湄母親在心里贊嘆,這是哪兒來的小伙子,長得真??!氣質真好!沒有那些個洋小子身上的浮躁,瞧著就特別讓人放心。 正想著呢,母親覺察到懷里女兒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她心里跟明鏡似的,看來啊,這小伙子跟自家閨女關系肯定不一般,不然哪兒能兩三句話就讓女兒乖乖聽他的? 玄關后的樓梯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聽見樓底下又哭又嚷的動靜,原本在樓上準備講課資料的明父,趕緊放下手邊的事情沖下樓來,看見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男子,他勃然大怒。 “混賬!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跑到我家來?還不趕緊給我滾出去?” 平地一聲吼,站在門邊的三個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