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話音剛落,那邊又劈頭蓋臉地訓了過來:“上次的事還沒查清楚,若是皇后真想對你不利你這樣豈不是正中她下懷?人一生病,腦子也放空了不成?” 夜懷央來回看了看他們倆,小臉一垮,帶著細微的哭音說:“我不是故意的……” “不許假哭!”楚驚瀾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她頓時心窩拔涼。 完了完了,今天非得交代在這不可。 緊急關頭,她腦子里靈光一閃想到了離間計,平時致力于維護他們二人關系的她現在為求自保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張口便向夜懷禮哭訴道:“哥哥,王爺他兇我,你帶我回冬院好不好,我不想再呆在這了……” “行,走吧?!币箲讯Y拂襟而起,俊朗的眉目瞬間化冰,狀若輕巧地說,“正好他看不住你,我來看?!?/br> 夜懷央腳一軟,差點沒站穩。 開什么玩笑!照夜懷禮那個cao練士兵的手法,她估計要被關到春蒐結束才會被放出來,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思及此,她使勁擺手道:“哥哥,不用麻煩了,我還是待在毓蘭殿吧,我保證……” 話還沒說完,楚驚瀾一個箭步邁過來擒住了她的手問道:“這是怎么弄的?” 夜懷央低頭一看都快哭了,那是謝蕓剛才抓的印子,好死不死的,揮袖的間隙露出來了,她望著眼前兩個男人越來越冷的臉,決定放棄抵抗。 “我錯了,我不該跑出去,你們揍我吧……” “我哪敢揍你?只怕人還沒回去信就傳到大伯那里去了?!币箲讯Y冷哼一聲,轉過頭對月牙說,“還不去拿東西給小姐上藥?” 月牙早就站不住了,被他這么一點名立刻撒丫子沖進了房內,沒過多久就捧著玉靈膏出來了。 楚驚瀾托著夜懷央的手,峻肅的面容卻未放松片刻,他非常清楚夜懷央是去干什么了,擅自行動不說,還破壞了他不想讓她攪和進來的意圖,簡直是胡鬧,等下他定要好好收拾她!正想著,夜懷禮又開口了。 “下不為例,再讓我發現你出去亂跑我就把你鎖起來,聽到沒有?” “聽到了……”夜懷央欲哭無淚地接受了不平等條約,然而夜懷禮的下一句話卻讓她陡然抬起了頭。 “我手下的人剛才前來稟報,說茶話會的前幾天夜里有人偷偷送了封密信到皇后的寢殿,或許與你燙傷之事有關?!?/br> “那個人是誰查出來了么?” 夜懷禮黯然搖頭:“還沒有,天色太暗,時間也過了這么久了,很難查出來?!?/br> 夜懷央沉默了,只覺得整件事都透著蹊蹺,是何人去告的密,信中說了些什么,皇后又為何要這樣做,她完全分析不出來,就像被困在一團迷霧之中,混混沌沌辨不清出路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王叔 大哥教訓小輩日常(~ ̄▽ ̄)~ ☆、第77章 鬼節 夜懷央從來沒有懷疑過夜懷禮的行動力,所以自打那天他扔下話之后她就再也沒出去亂躥過,宮里有什么活動一概稱病不去,偶爾到殿外放下風也由影衛寸步不離地守著,到點就得回來,不知有多凄慘。 偏偏外頭的風言風語總能傳進耳朵里,不外乎是瀾王和孟家姑娘每天同進同出,郎有情妾有意,或是瀾王妃恐遭休棄,新人即將進門,諸如此類,也沒別的新花樣,她通常是聽完就過了,楚驚瀾也沒什么太大反應,只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某天夜里,夜懷央半裸著趴在軟榻上掰手指數日子的時候終于發現哪里不對了。 王叔最近好像有點用力過猛啊…… 這可不行,等他沐浴回來她得跟他好好聊一聊,本來白天在外頭就夠忙的了,晚上還這么來,身體哪吃得消?她又不在乎他跟孟忱演的那些戲,他這是強行證明自己的清白呢還是彌補她受的委屈呢? 夜懷央想著想著就有點啼笑皆非,他也太小看她了,本來就是兩人說好的事情,她怎么會亂吃飛醋或者不相信他?即便他真的擔心,直接來問她一句不是好得多?非要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要是她領會不到怎么辦? 眼看著也三十歲的人了,在這種事上真是幼稚死了! 夜懷央笑著縮進了被窩,準備等楚驚瀾回來之后給他上一堂生動的教育課,誰知他去了許久,她百無聊賴地玩著頭發,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瞇了多久,后來她是被楚驚瀾吻醒的。 “唔……你回來了?” “嗯?!?/br> 楚驚瀾輕聲應著,順道蹭了下她柔嫩的臉頰,下巴上的短須扎得她微微刺癢,瞌睡一下子就醒了,瞇眸看去,他暗袍錦帶加身,冠發也一絲不茍,渾不像剛剛洗完澡要睡覺的樣子,她頓時滿腹疑竇。 “這么晚了……要干什么去?” 楚驚瀾不答反問:“你怕不怕鬼?” “我膽子這么大,怎么可能會怕鬼?”夜懷央笑著攬住他的頸子,聲音嬌軟而甜糯,“這個世間我只怕我夫君,尤其怕他兇我?!?/br> 聞言,楚驚瀾一陣低笑,旋即拉她起床,一邊為她系好褻衣的帶子一邊說:“穿好衣服,我帶你下山?!?/br> “下山?去做什么?” “今夜山下的豐都有百鬼夜行,帶你去看看?!?/br> 前一刻還霧蒙蒙的眸子一瞬間閃亮了起來,夜懷央興奮地抱住楚驚瀾的胳膊連聲問道:“就是那個扮鬼扮妖怪的游會?不是說要七月半才有嗎?今晚也有?” “豐都歷來號稱鬼域,一年會舉辦四次,今天是上巳節,當然會有?!闭f著,楚驚瀾從旁拎來一個盒子放在夜懷央面前,“我去把馬牽出來,你挑兩個面具,等下到門口找我?!?/br> 交代完楚驚瀾就出去了,夜懷央獨自站在幽暗的房間里,捧著那個盒子猶如捧著寶藏一般,充滿了激動和好奇。 連這都準備好了,看來他是早有預謀。 夜懷央抿唇輕笑,旋即伸手打開了盒蓋,嵌著各式各樣寶石和東珠的面具就這樣出現在眼前,柔和的珠光映亮了她整個臉龐,尚未戴上就已經瑩瑩動人。 唔……選哪個好呢? 夜懷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突然定在角落里那個帶絨毛的東西上,旋即高高地揚起了紅唇,露出一個壞笑。 半刻之后她走出了房間,遠遠瞧見檐下立著的英挺背影,遂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來了?!?/br> 楚驚瀾淡然轉身,本欲攜她上馬,卻不知怎地停下了動作,黑眸在她身上梭巡了一圈,似有火星濺出。 她這是什么打扮! 昏暗的光線中,夜懷央仿佛聽到某處有火焰燃燒得噼啪作響,于是解開了覆面的粉色薄紗,上面綴著的細碎水鉆也隨之落到優美的鎖骨上,襯得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就在楚驚瀾定定地看著她時她忽然一側身,露出了后頭那條毛茸茸的狐貍尾巴。 “夫君,我這個九尾妖狐扮得像不像?” 她甩了甩尾巴,絨毛在楚驚瀾手上蹭了一下,卻仿佛癢到了心里,他忍著沒動,眸光轉回到她臉上,她竟沖他眨了眨眼,端的妖媚撩人,似要勾去他的三魂七魄才罷休,種種舉止神態,真把話本里的狐妖學了個八成像! “你這個妖精!” 楚驚瀾狠狠把她箍進懷中,她卻嬌笑著推他:“夫君離我這么近,不怕我吸了你的元氣么?” “你以為你平時沒吸?”楚驚瀾見不得那雙紅唇在眼前晃悠,略一俯身含住,親了半晌才把她放開,唇息之間依然無比炙熱,“我的面具呢?” “在這里?!币箲蜒霃谋澈笊斐鍪謥?,將一個公狐貍的面具戴在他臉上,爾后嫣然一笑,“這樣我們就是一對狐妖了!” 楚驚瀾無奈地笑了,看著她的眼神卻滿含寵溺,不再多言其他,抱起她一躍上馬,朝山下飛馳而去。 幽深而寂靜的毓蘭殿忽然亮起了微光。 “小姐,您站在窗臺這做什么?是不是做噩夢了?” 丫鬟打著哈欠從外間走進來,臉上盡是nongnong的困意,顯然是剛被燭火晃醒的,而房里的那個人雖然穿著月緞寢衣,卻沒有絲毫困頓之色,一動不動地望著那扇敞了一條縫的大門,明眸中翻涌著滾滾恨意。 她待在殿中悶得發慌,他便想盡辦法給她找樂子,扮妖怪,逛鬼市,這般心思何曾用在自己身上一分一毫? 孟忱倏地掀翻滿桌茶盞,摔在地上發出極大的聲響,嚇了丫鬟一跳。 “小姐,您這是怎么了?有沒有劃傷手?快讓奴婢看看!” 孟忱將她甩開,冷聲道:“你再去云臺殿送一封信,還是別露臉,但要鬧得人盡皆知,最好讓皇上皇后都知道?!?/br> 上次她棋差一招,沒料到夜懷央居然沒懷孕,這次只要把人引到豐都去,現場抓他們個正著,看夜懷央還怎么蒙騙過去!到時都用不著其他人來收拾她,皇帝第一個不會放過她!等她死了,楚驚瀾身邊就只剩自己了,孟家也還是他唯一的依靠…… 丫鬟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思,只猶猶豫豫地問著:“小姐,您又想做什么?您忘了大少爺臨走時囑咐您的話了么……” “讓你去就去!”孟忱驟然怒吼,姣好的面容扭曲了一瞬,驚得丫鬟連退了幾步,再也不敢勸她,拿了桌上的信就出去了。 房間里又恢復了寂靜,墻邊一燈如豆,已瞧不見火苗搖擺的幅度,幾近熄滅。 山下的豐都此刻正是一片燈火璀璨,熱鬧非凡。 與王都不同,這里沒有劃分得整整齊齊的田字坊,自然也不存在宵禁,有的酒樓賭坊甚至徹夜不打烊,所以夜間出來玩的人很多,今天就更不用說,大街上人潮洶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四處游蕩。 兩旁有不少賣東西的小販,皆衣衫襤褸,貼了長舌頭的吊死鬼賣的是披帛,畫著妖艷濃妝的琵琶精賣的是小葫蘆絲,前頭還有個立著白幡的方桌,走近了一看,原來是個偽裝成驅魔人的算命先生,當真別出心裁。 兩只狐貍就在這良好的氛圍中悄無聲息地融進了人群里,沿著狹窄的通道慢悠悠地逛著,公狐貍的手一直懸在母狐貍身側,護著她不受其他鬼怪的碰撞,而母狐貍則拿著一罐鮮紅的糖漿不停地往嘴邊抹著,時不時還舔幾下。 “怎么辦,這人血好甜,我停不下來了!” 她還真入戲! 公狐貍側眸瞥了她一眼,迅雷不及掩耳地把罐子奪到了自己手中,道:“說好是買來涂著玩的,你還吃上癮了,都不知是什么花搗成的糖漿,吃壞肚子怎么辦?” 母狐貍不干了,伸手就去搶,“我再吃一口,就一口?!?/br> “不行?!惫傄娝绱藖韯?,越發覺得這東西不能留,索性直接把罐子扔到漆黑的巷子里去了,叮咣一聲就不見了。 “你怎么這樣!”母狐貍恨恨一跺腳,站在原地不動了,嘴巴噘得老高。 “再跺尾巴就要掉了?!惫側讨μ嵝?。 母狐貍慌忙回頭去看,結果發現尾巴還完完好好地夾在褲子上,她立馬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正要回頭去捶公狐貍,整個人已經被卷進了一個寬厚的懷抱,怎么推都紋絲不動,她鼻子里逸出一聲輕哼,然后脆生生地吐出兩個字。 “騙子?!?/br> 公狐貍眼底閃動著愉悅,宛如玉輪般清澈而明亮,“怎么,你不知道狐貍都是愛騙人的?” “那我就去找個不騙人的當夫君!” 母狐貍說完猛地轉身往反方向走去,誰知咚地一聲撞到了后面的陌生人,她顧不上去揉磕疼的額頭,連忙向人道歉。 “對不起,沒有撞傷你吧?” 被撞的男子沒帶面具,臉色緊繃了一瞬,擺了擺手就走開了,背影甚是匆忙。 母狐貍朝他離去的方向看了好一陣子,感覺有點奇怪,就在這時,公狐貍走過來攬住她的腰,強硬地帶著她往前走。 “怎么了?” 他沒有關心她撞得疼不疼,也沒有其他的話,直覺告訴她有些不對,而且他聽到問話卻是連頭都沒偏,腳步不停地朝人群外走去,擱在她腰間的手甚至有點僵硬。 “央兒,別回頭,跟著我走?!?/br> 夜懷央終于確定有什么不對了,靜下心想了想剛才發生的事,突然臉色微變。 平常人的胸膛哪有那么硬?那人所穿的布衣之下分明是層軟甲!又沒戴面具,顯然不是來玩的,這么說來…… 她穩住聲線輕聲問道:“驚瀾,我們是不是被跟蹤了?” 楚驚瀾的手微微壓了下她的腰,似在安她的心,“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br> 她沒說話,默默地偎緊了他。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擁擠的大街,行至岔路口突然向左一拐,就此不見,后方立刻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四個黑衣男子張望片刻,然后沖進了左邊的窄巷里,一路追到盡頭,屋檐下卻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