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第33章 心事 “小姐,您就試試這鳳冠霞帔吧,明兒個就是大婚之日了,萬一到時候穿起來不合適怎么辦?” 夜懷央的視線在那件騰鸞飛鳳的喜服上停留了好一陣子,終于緩緩出聲:“拿來吧?!?/br> 這件嫁衣和那塊青玉荷葉雙鯉佩都是爹娘臨走時留給她的東西,他們生性豁達,志在山川大河,這一去不知何時才是歸期,所以夫妻倆就事先為她備好了嫁妝,就算她嫁人時他們不能相伴左右,至少還能感受到這份心意。 本來這些東西都存在本家,夜懷信看她搬到這邊住就差人全部送過來了,月牙最先把嫁衣及首飾整理出來,放在那里大半個月夜懷央看都沒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實在教人擔心,眼下到了成親的當口她總算肯試了,可讓月牙松了一大口氣。 當夜懷央更衣完畢從簾后走出來的一瞬間,滿屋子婢女都不會說話了。 如有佳人,傾國傾城。 月牙按下呼之欲出的驚嘆,正盤算著要畫個什么樣的妝容才襯得起這一襲盛裝,外頭的辭淵忽然輕叩著門扉說:“小姐,大少爺來了?!?/br> 房內靜默片刻,夜懷央的聲音幾乎輕到聽不見:“知道了?!?/br> 夜府的下人最怕就是夜懷禮,躲都躲不及,哪還敢攔著他往夜懷央房里去?他一路暢行無阻地往里走,經過凌云閣的時候停了幾秒,隨后步向了寢居,推開門,一身鮮紅嫁衣的夜懷央就這樣撞進了他的視線里。 在他印象中夜懷央慣愛穿淺色衣裙,從未像此刻這般光彩奪目,金珠垂絲,鸞鳳展翅,無一不把她的嬌柔和嫵媚襯托得淋漓盡致。 她值得嫁給更好的人。 想到這,夜懷禮的心又硬了起來,一把攥住夜懷央的手臂冷冷地問道:“你是鐵了心要嫁給楚驚瀾了?” “大哥來了也不夸我兩句,難道我穿這個不好看么?”夜懷央翹著粉唇,漫不經心地跟他兜著圈子,顯然沒把他的責問放在眼里。 面對她這副嬌嬌柔柔的模樣夜懷禮實在發不出火,只好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窒悶耐著性子勸她:“央兒,聽大哥的話,他不適合你?!?/br> “可我就喜歡他?!币箲蜒氲皖^把玩著衣角的流蘇,頸子露在外頭,泛著淡淡的粉色,看起來極為乖巧可愛,誰知她突然拋出這么一句話,差點沒把夜懷禮氣死。 “王都這么多青年才俊,你喜歡哪個不行!” “他高大俊朗,德才兼備,論軍功比你高出一截,論出身更是高貴無雙,哪里不好了?”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夜懷禮咬牙切齒地吼著,手上力道又緊了半分,恨不得把故意唱反調的她按在腿上揍一頓。 “那你想說什么?造反?我都說了造反的是我,你是不是還要再打我一巴掌?” 夜懷央瞅著他,眸中波光輕晃,晃著不易察覺的委屈和黯然,夜懷禮看得分明,只覺心口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陣陣鈍痛擴散,難以休止。 “是大哥的錯,不該失手打了你?!彼麊÷暤狼?,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近了些,“央兒,大哥只希望你能嫁個愛你重你的人,不需要他有多顯赫的家世或者多出眾的才能,可你看看楚驚瀾,他心思深沉性情冷漠,不能給你安穩的日子不說,身旁女人就沒少過,你讓大哥怎么放心讓你嫁過去?” 夜懷央下意識反駁:“他沒有……” “沒有的話你前天在凌云閣上看見的是什么?” 夜懷禮句句迫人,竟是對這里的情況掌握得一清二楚,夜懷央微微瞠大雙眼,旋即看向門口的辭淵,辭淵隨之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她的目光。趁著她沒反應過來之際夜懷禮又添了把火,似要燒盡她心中的執念才罷休。 “他與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又摔了你送他的玉佩,你如果心中有把握自當過去質問他,為何還要令辭淵撤下橫木?你害怕自己拿不準他的心思,害怕他從未真正在乎過你,可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是爹娘和大哥捧在手心的寶貝,又何苦為他作踐自己?” 夜懷央不想再聽他說下去,伸手欲推開他,他卻箍得更緊,掙扎之下只聽見刺啦一聲,兩人霎時都僵住了。 嫁衣被扯破了一個小口子。 夜懷央閉了閉眼,涼意從手心一直蔓延到胸口。 “大哥,你說的沒錯,我是害怕努力了這么久之后他心里依然沒有我,但你太小瞧你meimei了,我拆了橫木是因為今后無須再暗度陳倉,不管是瀾王府還是楚驚瀾,明天成完親都是我的,這一輩子也只能是我的!” 說罷,她毅然轉身走進內室,當著所有人的面關上了門。 夜懷禮僵立在原地,心中已經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了,有無奈也有驚愕,還有些許悵然,五味雜陳。 是他太小瞧夜懷央了,他以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卻只是她剛好處于情緒低谷,撐過了這段時期,她還是那個堅毅頑強、不肯輕易放棄的夜懷央。 罷了,已說不清到底是誰冥頑不靈。 夜懷禮離開了夜府,當天下午就啟程返回關中,走得干干脆脆,未留下只言片語,夜懷信聞訊去追卻連個影子都沒追到,站在官道上氣得直跳腳。 是夜。 時至夏末,從水邊刮來的風已有些涼了,花光樹影間的蟲聲弱了不少,懸掛在松枝上的那輪玉蟾卻明亮如昔。 夜懷央失眠了。 明天就是她的大喜之日,她卻完全沒有一個新嫁娘該有的興奮和緊張,既不關心婚典儀式,也不關心楚驚瀾會用什么態度對待自己,就是莫名的悵然若失。 這該死的低潮期啊…… 她披衣而起,趿著拖鞋從長廊漫步至后院,青絲散散地垂在耳后,任風吹亂了也不去管,灑脫中透著慵懶。 連日以來,夜府上下所有人為了她的婚事忙得都跟打仗似的,尤其是月牙,認真仔細到連窗戶上的喜字少了個角都要找人重新貼過,連軸轉了好幾天,這會兒睡得怕是喊都喊不醒,所以根本沒有人察覺她離開了房間。 她去找瀾瀾了。 熟門熟路地摸到它的窩里,還沒瞧見它在哪兒,一陣雷鳴般的鼾聲先竄進了耳朵,夜懷央啞然失笑,旋即縮回了去抱它的手,靜靜地坐到了一旁的草堆上。 “你倒是睡得香甜,是不是知道瀾王府那邊沒給你筑窩,索性睡足了再過去?” 瀾瀾仿佛感覺到什么,慢悠悠地翻了個身,一頭栽進夜懷央懷里,蹭了蹭她柔嫩的掌心又睡過去了。夜懷央輕輕地攬著它,就像跟自家孩子說話似的,聲音越發甜軟。 “要是能跟你一樣就好了?!?/br> 輕渺的嘆息聲從她唇邊逸出,被夜風吹上樹梢,然后飄到了圍墻的另一頭。 “爹娘臨走時留給我的玉佩被王爺摔壞了,嫁衣被大哥撕爛了,你說他們是不是太過分了?說來他們還真該通個氣,一個不想我嫁,一個不愿娶我,真不知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攤上這兩個男人?!?/br> 她噘著嘴,似乎有點小生氣,索性就著干草躺下來與瀾瀾睡在一起,手搭過去揉它肚皮上的軟rou,聽著它若有似無的哼唧聲,并未注意到背后的動靜。 “大哥總說王爺不好,他不明白,王爺其實很溫柔。過年那陣子我傷了肩膀,后來痊愈了還總是在他面前裝模作樣,他早就看穿了我的把戲,但每次都讓著我。落水那天從宮里出來,他明明先走那么久,我到宮門口的時候他居然還在車里,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可他不會明說,所以我也沒有挑破?!?/br> 她輕輕一笑,猶如風鈴般清脆悅耳。 “我直接親了他?!?/br> 想著那天的事,心情不知不覺陰轉晴,她垂著長睫,并未察覺到隔壁的異響。 風聲漸起,幾朵幽云飄過來擋住了月亮,沉暗的光線讓人昏昏欲睡,瀾瀾撅了撅屁股,小肥腿直接壓上了她的膝蓋,她有些困頓,再加上這大半年瀾瀾長胖不少,這一壓竟讓她動彈不得,她便也懶得理了,閉上眼就打算在這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后頭傳來了衣袂翻飛的聲音,緊接著墻根下的石板輕微一響,似有人落地,三兩步行至她面前,瞧見她和熊貓抱成一團入眠,那人眼角頓時搐了搐,隨后掀開那只肥腿將她抱了起來。 瀾瀾被這一掀給弄醒了,琉璃珠子似的眼睛眨巴了幾下,然后便開始沖他叫,他越是抱著夜懷央往外走它叫得越兇,眼看著夜懷央要被它吵醒了,他一掌劈下去把瀾瀾敲暈了。 主子不安分,寵物也不是省油的燈,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冷哼一聲,轉身朝寢居走去,途經曲水長廊,嵌著兩排鏤空蓮燈,波光明明滅滅,直晃人眼,夜懷央無意識地往他肩窩縮去,紅唇近在咫尺,只要他微微側首便可觸碰到。 就在剛才這張粉嫩的小嘴還在說她親了他,得意洋洋,像是討了天大的便宜。 她就這么喜歡他? 也難怪她大哥不能理解,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哪一點讓她如此執著。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接下來這幾天陸續放糖了啊,都不要錯過??! 另外,有的寶寶是不是之前沒看明白,王爺派人去嶺南救人是為了陷害白家,與央寶合作,不是對白某某余情未了?。ㄆ鋵嵙昵耙矝]感情╮(╯▽╰)╭),你們不要搞錯了。 最后再賣個關子,別小看了央寶。 ☆、第34章 成婚 或許是昨晚在院子里吹了風受了涼,夜懷央早上剛醒來就覺得腦袋發沉,更要命的是她想再休息下都不行,因為整個夜府上上下下都如同被燒開的水一樣沸騰起來了。 午時初,楚驚瀾就要來迎親了。 兩位嬸嬸和伯母早就帶著人過來了,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大局,因為與王府離得近,時間有空余,她們還特地讓夜懷央多睡了一會兒,誰知起來了還是迷迷糊糊的,這可把她們急壞了。 “哎喲我的小祖宗,快來鏡子前坐好,這馬上都要嫁人了怎么還是這副模樣?快打起精神來,一會兒教王爺看見了可不好!” 嬸嬸紀氏快人快語,行動起來也如急驚風一般,三兩下就把磨磨蹭蹭的夜懷央按在了梳妝臺邊,婢女們頓時一擁而上,梳髻的別簪的貼花鈿的,整個圍得水泄不通,夜懷央頓時頭暈得更厲害了。 伯母嚴氏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道:“央兒,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這一問,十幾道目光頓時都集中了過來,看起來頗為緊張,夜懷央沖她們淡淡一笑,輕聲道:“我沒事,就是沒睡好?!?/br> 紀氏旋即掩著唇笑開了:“莫不是緊張了一宿才沒睡好?正常正常,等下拜完堂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別擔心?!?/br> 說罷,她又張羅著讓人把玉如意、金鎖、蘋果等東西拿過來逐個陳列在案臺上,就等夜懷央梳妝完畢了,婢女們見狀動作越發快了起來。 一頓忙碌之后新嫁娘終于像模像樣了,身穿鸞鳳衣,頭戴金雉冠,頸套天官鎖,腰銜芙蓉石,手里還握著一柄祥云玉如意,端的粉妝玉琢,嬌媚動人。嚴氏站在旁邊看著,無聲無息就紅了眼,直拿帕子沾眼角。 “我們家央兒這么好,嫁過去了可不要受委屈才是……” 夜懷央知道伯父夜荀和嚴氏一直都對楚驚瀾的身份憂心忡忡,生怕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從而連累到她,眼下也無法向長輩們解釋太多,她只好主動握住嚴氏的手,狀若輕松地笑道:“伯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素來頑劣,到了王府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哪有別人讓我受氣的道理?” 紀氏向來心大,聽她這么一說頓時笑出聲來,卻也不忘叮囑幾句:“你呀,還好意思說,平時在自家亂來便罷了,以后可得收斂收斂性子,俗話說出嫁從夫,你這夫君又是身份尊貴之人,切不可跟他逆著來,知道嗎?” “知道了,嬸嬸?!币箲蜒牍郧傻卮鹬?,腦海中倏地晃過楚驚瀾的影子。 不知他今兒個會打扮成什么模樣? 昨天夜里抱著瀾瀾說了一番話之后到底是舒服些了,看來事情不能總憋在心里,待會兒去了王府還有數不盡的硬仗要打,楚驚瀾這塊硬骨頭要繼續啃,孟忱那個女人也要會一會,她若是還處在情緒低谷,落了下風可怎么辦? 她得振作起來。 正想著,夜懷信忽然闖了進來,一屋子女眷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只顧看著夜懷央,眼神陡然發亮,還帶著些許激動和自豪。 “哎喲,小八你怎么上這來了?快出去快出去,莫壞了規矩!” 紀氏伸手就把他往外推,他卻身子一扭躲開了,笑吟吟地說:“嬸嬸,您別忙著趕我走啊,大哥不在,我自然是要來背jiejie上車的?!?/br> 提到夜懷禮,夜懷央頓時神色一暗,她能理解他為什么離開,卻無法彌補他的缺席所帶來的遺憾,畢竟在內心深處她還是個普通的少女,也期待伏在自己哥哥寬厚的肩膀上,被他親手送到良人家。 紀氏瞪著夜懷信,似在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只當沒看到,拱手朝她們各施一禮,道:“幾位長輩,可否讓我單獨與jiejie說幾句話?” 嚴氏看夜懷央已經打扮好了,離吉時又還有段時間,便驅散了下人拉著紀氏往外走去,同時低聲囑咐道:“別聊太久了,也別惹你jiejie哭?!?/br> “小八省的?!币箲研艔褪┒Y,將她們挨個送出去之后便關上了門,屋子里空蕩蕩的,比先前安靜了不少。 “你不在外頭陪伯父宴客,進來找我做什么?” 夜懷央坐回了銅鏡前,單手支著額頭,似有些精神不濟。方才為了不讓長輩們擔憂她強行打起精神梳妝,此時到了夜懷信面前自然無須再硬撐,只不過一松懈下來那股子昏沉勁便壓制不住了,直突突地往腦門沖,她恨不能脫下這身累贅就地一躺才好。 夜懷信也看出她不舒服了,便長話短說道:“姐,我昨日回本家替你拿東西,在你的房間找到了這個?!?/br> 他拿出一枚四方白玉,頂部雕有鹿首,底部刻著夜懷央的名字,正是月前她交給夜懷禮的家主印鑒。 “大哥什么都沒跟家里人說,也沒把這個帶走,整個夜家仍然是你堅強的后盾,任你差遣?!彼D了頓,把印鑒交到了她手里,“姐,大哥還是心疼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