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她的信息也來得很快——“又是這樣……算了,那總要打個電話吧,畢竟回國一趟不容易?!?/br> 江淼的手指動了兩下,仍是那兩個字——“隨你?!?/br> 岳舞拿著手機又被他回的那兩個字氣得半死,心說自己干嘛非要為他著想那么多啊,但生了半天的悶氣,她最后還是撥通了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起,在對方開口之前的那陣靜默里,她幾乎聽得到自己緊張的咽口水的聲音,一直到那頭的人“喂”了一聲,她幾乎跳起來,腦子有些空泛,嘴里磕磕巴巴地來了一句:“你、你好……” 那邊的人頓了一下才又開口:“阿淼?真難得啊,你竟然會主動打給我?!?/br> 她的聲音沙啞低沉,卻意外的好聽,隱隱透著未盡的風情,不禁讓岳舞腦補了一下江mama的形象。 但她的話卻令她語塞了,這時候該說些什么呢?江淼跟他媽到底是什么樣的相處模式???聽他媽這語氣,似乎還挺驚訝自己兒子會給自己打電話的…… 總之目前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這母子倆關系不咋地。 那她也別表現的太親近了,免得對方起疑。 “我想了想,我們也很久沒有聯系了?!痹牢枧W著江淼那樣慢條斯理地說著,“您……最近怎么樣?還好吧?” 岳舞正忐忑著,那頭卻一聲輕笑:“兒子啊,你直接告訴我見或是不見就好了,拐彎抹角好像不是你的風格吧?還是你最近很清閑呢?” 這語氣……怎么聽起來這么耳熟呢?岳舞嘴角抽搐,錯不了,他倆肯定是母子,親的! “咳咳,”岳舞有些尷尬,但還是按照宋澤越的方法說出口了,“我最近在g市拍戲,進度很趕……”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苯璵ama的聲音并沒有失望或者別的什么情緒,反而笑的挺開心的,“其實發個短信就好了,用不著特地打電話,我瞧你也不太自在……你說是不是?” 岳舞還能說什么呢,她忽然理解了為什么江淼會是哪個態度了,現在看來,他母親也不遑多讓啊……太灑脫了真是。 那就這樣吧,她心里念叨著,正打算說個再見然后結束這場尷尬至極的對話,沒想到對方卻又開口了:“對了,你之前不是借了我一件從前的禮服嗎?不打算道個謝么?” 岳舞一驚,差點忘了這個事兒,江淼是說過那件dior高定是他母親的,不過……穿的人也不是她呀! 是你兒子穿了你的衣服,要謝讓他謝去!岳舞真想這么吼出來,但最后還是克制住了,小心翼翼地說了一聲“謝謝”。 “我說你……有點奇怪啊?!睕]想到江mama拉長了聲調,尾音聽起來頗為意味深長,岳舞冷汗又是一陣冒,然后聽到她說,“不過算了,其實我比較好奇的是那個能讓你為她向我借禮服的女孩子?!?/br> 莫非是在說……我?岳舞先是一怔,隨后一陣惡寒,心說他哪是為我呀,那是為他自己呀! 于是很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含糊帶過:“就是個小姑娘而已……沒什么特別的?!?/br> “你不高興說就算了?!苯璵ama懶懶地應道,“多保重吧,有緣再見?!?/br> 有緣再見,這四個字放在母親和兒子之間還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岳舞這回算是深切地體驗到了他們之間的隔閡有多深,雖然并不是當事人,但心情多少也受到了一點影響,她嘆了口氣:“您也是,請多保重?!?/br> 那頭又笑了一聲:“多謝你了?!敝蟊阆葤炝穗娫?。 而岳舞拿著手機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緩過神后又想著要不要跟那個人說一聲,但很快又搖搖頭壓下了這個念頭。她已經能猜出他會是什么樣的反應了。 離開工還有一陣子,她干脆又躺了回去,只是睡意卻沒有了,又開始琢磨那對古怪的母子,他們……也就是比路人熟一點的關系吧? 江淼提過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看他跟他媽這么疏離的樣子,莫非是跟父親過的?那也難怪了。 岳舞總算是想通了這一節,滿意地閉上眼睛睡覺。 只是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但這些日子,也沒見他父親跟他有過聯系??? 《旁觀者》的開機發布會結束之后,“岳舞”仍舊仍在b市,主要是拍攝定妝照。 汪明則、夏明美他們的定妝早就出來了,唯獨這個女二號因為角色一直在修改,再加上演員定的晚,以至于定妝也耽誤了。先前放出的第一批海報和定妝照里,都是沒有“岳舞”的存在的。 好歹是個三番,海報上缺席可不是小事,于是江淼也盡心盡力地配合著服裝團隊試裝造型,無論怎么折騰都能心如止水,做到視而不見。 潘石松是拍文藝片出身,對電影畫面有著強迫癥一般的極致追求,力求每一幀都精雕細琢,隨便截下來都是一幅畫。而這種追求注定了他的拍法會費時費工,雖然這種風格就是他成名的重要因素,但對于當下利益至上以至于快餐一般的粗制濫造也可能取得不菲票房的電影市場來說,他的拍法對于投資商來說顯然不那么劃算。 潘石松近年的作品口碑都是在的,雖然比不上巔峰時期的成名作,但就算沖著美輪美奐的畫面也沒有人舍得打負分。但賣不賣座就不好說了。 應該說,文藝片不期望票房已經是一種不成文的規律了,但潘石松年過四十卻始終未能踏入頂級導演的行列,甚至說一線都有些勉強,一直都是他的心頭刺,究其原因,說白了還是他沒有高票房的作品支撐。 既然拍文藝片基本沒可能拿到高票房,而潘石松又在文藝這條路上走得太久自覺到了瓶頸期,便開始尋求突破。這次《旁觀者》的本子就拋卻了許多他以往的風格,轉而往商業片的方向靠攏,這也是為什么選擇的男女主角都是高人氣那掛的,尤其是男主角汪明則,他雖然獎項不行,比不了江淼,但票房方面確實不輸給前者的。 當然潘下定決心拍攝這部轉型之作也確實擔了不小的風險,要是拍砸了,說不定之前的名聲都要一起砸沒了,所以前期一直在全心全力地籌備著,也因為這樣,這一次的離婚風波才令他筋疲力盡,怕一不小心就連累了自己的精心準備了許久的作品。 而“岳舞”的出現無疑改變了這個事件的走向,潘石松不知道“她”到底抱著什么樣的目的,但大抵也出不了名利的范圍,因此對于欠了這個小姑娘的人情債,他雖無奈,但也不打算賴賬,對于“她”那個女二號的角色也算上心,幾句話吩咐下去,為“岳舞”設計戲內造型的團隊便格外用心。 而江淼是什么人,那份特別的優待他自然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所以定妝的過程再繁瑣,也安之若素。 《旁觀者》是潘石松之前從未嘗試過的犯罪題材,據說是以真實案件改編的,汪明則扮演一名片警,平日里只負責些片區里的小偷小摸雞毛蒜皮的瑣事。一直到他所在的片區發生了一起惡性的謀殺案,引來了市局的專案組,由于人手不足,這個最底層的小警察也成為摸查走訪、協助查案的苦力之一。而隨著專案組的調查深入,卻從這起殺人案里牽出了十五年前的一起滅門大案,這個結果不止令專案組震驚,也翻出了小警察心底最深層的恐懼…… 汪明則這個角色并不好演,從前噩夢般的犯罪經歷令他一路提心吊膽、惴惴不安,孤獨、憂郁、焦慮這三種狀態疊加在他身上,但在人前,卻還要做出一副陽光開朗的模樣。除了人物本身性格之外,還要感情線,一條是明線,也就是“岳舞”要飾演的白富美未婚妻,另一條是暗線,是夏明美飾演的女主角,看似和男主角以及這起兇案毫無聯系的小學女老師,但其實卻是這兩起兇案的主導者。 這樣的故事自然很難輕松歡快起來,因此主色調偏暗,甚至有些陰郁。男女主的著裝風格也往這個方向走,而“岳舞”卻是唯一的例外。 服裝師為這個角色選定了十幾套戲服,因為是富家千金的設定,劇組也不吝嗇,重金加贊助,“岳舞”的每套戲服都是貨真價實的奢侈品牌。而色彩搭配也是配合人物性格,往明朗活潑的風格走,算是這部陰郁的電影里唯一的亮色。 拿到劇本之后,江淼很仔細地研究過這個角色,相比精分憂郁的男主角、心計深沉的女主角,他的這個角色乍一看倒是里頭最好演,天真爛漫、情深不壽的富家女,簡單粗暴一點形容就是“傻白甜”,一路都被男主角玩于股掌之上,最后還悲慘地死在他手上。 但江淼覺得這樣的角色并沒有那么好演,既要演出富家小姐涉世不深、天真可愛的樣子,還要演的不令人反感,其實還是挺有挑戰性的。如果現在汪明則那個角色和這個未婚妻的角色放在他面前讓他選哪個更難,他肯定會選后者。也許有性別的差異在,警察的角色讓他覺得是可把握的,千金的角色卻著實令他有些苦手。 但不管怎么樣,這也是努力爭取之后才得到的,江淼自然會全心全力地去演繹,而且這個人設還是不錯,癡情不悔最后卻被辜負,甚至還送了命,雖然傻但也能引得同情,尤其是和看似溫婉實則冷酷無情的女主角對比起來。而且江淼看過劇本描寫男主角親手殺死未婚妻的那一段,如果拍出來肯定會是令人震撼的一幕,至少會是個小□□。 說起來,如果按照現在這個劇本來拍的話,那這個角色跟汪明則的對手戲還真是相當多,其中還夾雜了不少的吻.戲床.戲。這讓江淼感覺有些微妙,想起了之前和岳舞的玩笑話……沒想到她這般言靈,直接一語成箴了。 不過膈應歸膈應,他肯定不會因為這個就找導演改劇本,先不說潘石松會不會給他這么大的面子,就說跟汪明則拍激.情戲,本來就是件吸引眼球的事。他怎么會去干這種傻事? 至于個人感受……只能暫時往后放一放了。 第55章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康復的差不多了,江淼也接到了回組補拍的通知,回到g市之后,才發覺兩位領銜主演都快殺青了。 “跟鐘素蓉還有兩場戲,”岳舞翻著劇本,“一場吻戲,一場死別戲。還有……跟你的幾場戲?!彼f著看了一眼江淼,這還是他倆頭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手戲,雖然實際上在酒店的房間里,他不知道與她對過多少次戲,當然,幾乎都是指導意義上的。 “哎呀,咱倆好像打戲居多啊?!苯敌?,“我都聽說了,他們都說‘江淼’第一次吊威亞拍打戲就發揮的如此出色,果真是個全能型。真是要多些你這次替我掙名聲了哈?!?/br> 岳舞有些汗顏,雖然是被夸了一回,但在其他方面,她好像拖了后腿的…… “咳咳不說這個了,我跟你不一樣是個謙虛的人?!彼龜[擺手,又拿著本子在他面前晃,“我要ntr你前女友了,你有什么感想嗎?” “既然是前女友,怎么能算是ntr呢?”江淼微微一笑,“就像是我要和你男神拍親密戲,也不能算是ntr吧?” 岳舞一怔,隨即激動地站起來:“你你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呵呵,”他眨眨眼,意有所指,“電影拍出來之后你就知道了?!?/br> “……靠!別拉仇恨好嗎?!”她恨恨地說道,江淼卻搖頭:“除了逗你之外我還真是想不到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br> “你這是在貶低我還是內涵汪明則???” 他莞爾:“一起?!?/br> “……你妹?!?/br> 他倆難得的對手戲到底如期上演了,岳舞看著上好妝的“自己”,心里很有些感慨。 自從改戲這件事拍板之后,據說岳舞之前的鏡頭都要推倒重來,換句話說,現在這部電影里所有“岳舞”相關的戲份都是江淼來演繹的,而她自己的那部分,被完全棄用了。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岳舞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但又是那種不得不做、一旦放手不管天都會踏的感覺。畢竟江淼跟她很不一樣,他的團隊里近二十號人都圍著他轉呢,一旦“江淼”不動了,整個機器都沒法運轉了。 這也是他們的約定,雙方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把當下的事情做好。 江淼在努力的讓“岳舞”這個人往上爬,而岳舞沒那么大能耐,只得把握好“江淼”現有的一切。 自從換了人設,戲里的造型也跟著變了,長發青衣,妝容偏冷,當然無法跟女主角相提并論,但也不再泯然于眾人。 這場戲是夜戲,男主角趁夜潛入相府卻與府里隱藏的高手狹路相逢,之后自然就是一場火花四濺的打斗。 而“岳舞”自然就是那位“高手”的扮演者。 一邊往身上纏威亞綁帶的時候,導演和武術指導一齊上陣給兩個演員說戲,武指是hk人,武行出身,指導過無數經典的武俠片和動作電影,名氣甚大。此次為這部電影設計的武打動作也相當漂亮,但相應的,做起來的難度也不小。 武指連說帶比劃,說了一通之后,又交代他們要注意安全,而說到這個,可能是因為最近演員進出醫院的頻率有點高,導演梁國棟也一臉緊張地強調了一遍安全問題,還說如果覺得不舒服就說出來,實在不行就用替身。 江淼和岳舞對視一眼,都微笑著應了。 梁國棟希望這場戲能夠拍出張力十足的感覺,所以鏡頭一開始便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場景。 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見四下無人,剛剛從假山后現身,便感覺到后背一涼,側身望去,對面雕欄畫棟的繡樓后站著一個人影,月光如洗,他能依稀分辨出那是個身形纖細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卻能感覺到肅殺的氣息逐漸將他籠罩。 機位變換,將女子的距離迅速拉近,而在下一刻,她便一躍而起,從繡樓翻騰中空中,與此同時,肩臂上纏繞的白色披帛也似有了生命,離弦之箭一般飛向男子。 男子急忙躲閃,堪堪避過兩條白布,而這時候女子的面容也終于來了一個大特寫,只見她容色秀美但年紀甚輕,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雙眸毫無波動,宛若一潭死水,但其中又隱隱透出暴虐的殺意。 這張反差,不禁讓站在監視器前的導演張口叫好:“好!就是這種感覺,果然是可造之材!” 以披帛為武器,自然是為了增加神秘浪漫的色彩,但真的拍起來就沒那么容易了,是個技術活,武指團隊絞盡了腦汁,還要再加上后期的配合,之后出來的效果才能達到完美。 至于拍攝現場,看起來就有些可笑了,有些人工實在做不到的場面,只能讓“男主角”假裝有白布襲來,然后躲閃。而事實卻是,“江淼”一個人對著空氣又翻又跳的,看著特別神經病。 幾番試探下來,男子對這個少女的實力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今晚的事情大概是辦不成了,便設法從少女的攻擊里脫身,打算逃之夭夭。 少女自然不會就這樣讓他逃跑,收起披帛在他身后緊追不舍,這自然是一場追逐戲。 既然是武俠題材,當然少不了施展出如鬼如魅、似風似電的“輕功”了。 梁國棟對武指的要求就是一定要飄逸,一定要拍的好看,最好拍出腳尖點在花葉上那般身輕如燕的效果。 導演的要求高,演員吃的苦頭自然也多,一次不滿意,第二次,第二次還是不過,又來了第三次……這樣來了五次,梁導終于點頭了:“過!今天到此為止,兩位都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吧?!?/br> 兩個人一場高強度的打戲下來,都已經累成了狗,正在各自的助理服侍下喝東西呢,導演的話也就沒太聽清楚。但周邊的人就不一樣了,岳舞跟江淼住一個房間在劇組內并不是秘密,聽了導演那句話不少曖昧的視線就掃過了他們兩人。 岳舞只覺得莫名其妙,江淼卻是唇角微彎,心說好一群惡趣味的,有這功夫,不如早點收工吃宵夜去。 想到宵夜,他倒是真覺得肚子餓了,岳舞的這具身體一向偏瘦,還時不時犯一下低血壓,弄得他頭暈目眩的,所以他從來不虧待自己。 從李安安手里接過一塊巧克力之后,他拿著在岳舞面前晃了晃:“要不要?要的話分你一半?!?/br> 岳舞見他又毫無顧忌地大吃大喝,心里來氣,作為報復干脆整塊糖奪了過來,賭氣一般地扯開包裝,咔嚓一口咬了一大塊下來。 反正也不是我的身體,發胖就發胖吧,她惡狠狠地嚼著無辜的巧克力,莫名感覺到了一陣痛快。 江淼看得失笑:“幼稚?!闭f著又伸出手,李安安很有眼色地又從包里掏出了一條餅干。 岳舞算是敗給他了,這家伙嗜甜當真到了變態的程度,時時刻刻都備著糖果餅干,還敢說她幼稚? 休息了片刻,又各自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卸妝,而后一起坐車回酒店。 “你的舞蹈還真不是蓋的,武戲真的拍的很不錯?!苯敌膼傉\服,“這點我不如你?!?/br> 對,剛剛那場吊威亞的追逐戲拍了五遍主要就是因為“她”,這也讓梁國棟有些不滿,嘀咕了幾句“不是學舞出身的嗎?怎么還不如小江”之類的,剛好有人提醒了一句“這不是剛剛受傷回來嗎”,梁導也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