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她發現人還是不要撒謊比較好,要不然最后就是落得一個無法收場的下場。 章朝沉默地打量著這個原佚,原佚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注視,把目光從紀傾城身上一過來,平靜地與他對視,眼神高傲。 章朝忍不住冷笑起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高高在上地看自己,倒還真的激起了他的斗志。 章朝并沒有管厲時辰的問題,他走到原佚面前,對他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章朝,紀傾城的朋友?!?/br> “原佚”看了一眼章朝的手,禮貌而疏離的對他微笑了一下,道:“抱歉,我不跟人握手?!?/br> …… 章朝輕笑一聲,眼里露出些微的不屑,在他看來,拒絕交手本身就是一種示弱。 他不再看宙,而是看向紀傾城,正想說話,卻忽然聽到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響起。 “小美人,我來看望你了!” 大家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英俊的男人走進病房,他五官深邃,頂著一頭金發,似乎是個混血兒,手里捧著一束花,笑得爽朗又快活。 周諾來了…… 毛軟看了一圈屋子里的四個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果然人只要活得夠久,什么都有可能見到。 她忍不住打趣地看著紀傾城,問道:“你的男性朋友們都到齊了沒有?要不要我去搞個麻將桌來,大家今晚可以血戰到底了!” …… 紀傾城真的笑不出來…… 屋子里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四個男人站在屋子里,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宙泰然自若,似乎跟他沒有關系。 周諾笑瞇瞇地,一副嫌事兒還不夠大的幸災樂禍模樣。 厲時辰似乎有些迷茫。 章朝明明在笑,可是渾身都散發著黑氣。 紀傾城哭笑不得。 為什么她一個要死了的人,卻還要經歷這一些?! 她求救一般地看向毛軟,毛軟有生之年看到這一幕已經很滿足了,輕咳一聲道:“你們不要都擠在這里,病人晚上要休息,這探病的世界到了,都走都走!” 醫生都這樣說了,大家也沒有辦法。 周諾嘟囔道:“我才來就趕我走啊……” “抱歉,明天趕早!這個花也拿走……”毛軟一把搶過來抱在自己懷里道:“病人聞到花粉過敏這么辦,給我了?!?/br> 毛軟推著周諾往外走,對厲時辰說:“你也別呆在這兒了,回去休息啊,明天十幾個小時呢!” 厲時辰只得也往外走。 “都走都走!”毛軟催促著剩下的兩個人。 “那我明天早上手術前再來?!闭鲁f。 “我也來!”周諾在毛軟身后叫道。 紀傾城真的覺得心很累,閉上眼不耐煩地揮揮手說:“隨便你們吧,我無所謂了……” 她現在只想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病房里呆一會兒。 “你不走嗎?”毛軟看到宙還站在那里不動,皺著眉說:“不要打擾病人休息,不要以為你長得最帥就有特權” 宙微笑道:“她需要我在這里陪著她?!?/br> “不!”一個斬釘截鐵的聲音響起。 想到這尷尬的場面都是宙造成的,紀傾城就覺得完全都不想再見到他了! 她指了指門口,極其疲憊地說:“你也走……” 周諾站定,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神就這樣跟著他一起被趕出來病房。 這個紀傾城,牛啊。 chapter 28 上午九點,紀傾城終于被推進手術室。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沒有人在手術室外面等她。 厲時辰和毛軟站在手術臺兩側,嚴陣以待。 “準備好了么?”毛軟問。 紀傾城點點頭。 “還有什么想要說的么?”厲時辰對她說。 紀傾城搖搖頭。 她知道,也許這就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句話??杉o傾城發現,她真沒有什么話要留給這個人間,反正無論說什么最終也一樣會被誤解。 我們為了被理解而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表達就是被誤解的開始。 “真的沒有要說的了嗎?” 紀傾城搖了搖頭。 她什么都不要說,一個字都不要講。 麻醉師把呼吸面罩給紀傾城戴上,厲時辰輕聲說:“呼吸?!?/br> 呼吸。 呼吸啊…… 紀傾城忽然想,我們的生命好像就是從呼吸開始的呢。 …… 紀傾城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在母體里,身體在狹小的甬道里不得伸展。 甬道的遠方似乎有一道光芒,出口就在那里,可那光芒一點都不溫暖,既冷酷又刺眼。 她不想走,但是有個力量在催促著她,說她必須離開這里,離開這溫暖的水域,離開供給她的養料,去那個散發著冰冷光芒的地方。 可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明知道外面的世界一點都不美好,還是非要讓她去那個地方? 你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些人,難道留在這里不比活在外面幸福多了嗎? 如果六道輪回,呱呱墜地,只是為了被傷害、被侮辱、被誤解、被囚禁,為什么還要讓她離開這里,就讓她一直在母親的羊水里直到終結不好嗎? 狹窄的甬道擠壓著她,她很痛苦,母體逼著她向前,魔鬼的手拽著她的腦袋,要斷絕她生命的供給。 為了離開這拉扯,她只能忍耐,然后拼命往前,撕裂她的孕育者,折斷母親的骨頭,撕開她的皮rou,在血rou模糊里往前進…… 一面是殘酷的忍耐,一面是不擇手段的推進。 所有的新生命都如此誕生。 冰冷的空氣沖破她閉合的肺部,逼迫她呼吸。 這是她此生的第一次啼哭…… …… 紀傾城從小就不招人喜歡,母親還懷著她的時候,就有不知道哪里來的“大師”來跟紀國棟說這肚子里的女兒是個天煞孤星。 “孤克,命不好,一生的苦多于樂,坎坷多于災難,并且最終一定會墮入大苦之中。先是克父克母,再是克丈夫,克子女。身邊的人都要因為她不幸。這孩子還是不要得好,可憐……” 紀國棟是個知識分子,絕對的無神論者,聽到有人這樣詛咒自己的一家,氣得把那個不請自來的大師給趕走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師的話靈驗了,紀傾城的出生極其艱難,仿佛從那一天開始,就已經預示了她不會是一個讓父母感到幸福的孩子。 那時候,母親的預產期都已經過了兩周,紀傾城卻還呆在肚子里沒有動靜。 醫生被迫給母親打了催產針,然而二十四個小時過去,她依舊好好地呆在肚子里,似乎打定主意拒絕被生出來。 醫生都說:“這個小孩兒,似乎一點都不想出生呢……” 母親天生對麻藥不敏感,可是再等下去,母親和孩子都會很危險,又打了一陣催產針,母親終于下定決心就這樣直接剖腹產。 沒有麻藥,就這樣切開肚子,還要忍受縫合,就連醫生都被紀傾城的母親打動。 不知道是不是紀傾城感受到了母親的決心,就在這時候,母親終于開始宮縮了…… 整整過了十二個小時,母親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紀傾城才終于來到這個世上。 只是本就身體不好的母親,那之后情況更是每況愈下,過了幾年,沒有等到紀傾城長大成人,她便去世了。 …… 然后出生時候的叛逆,似乎一直延續下去,貫穿了紀傾城的一聲。 從小到大,紀傾城惹的麻煩數不勝數。 幾乎從小學一年級開始,班主任在她的學生手冊寫的評語都離不開兩個字:不乖。 二年級的時候,學校組織集體舞蹈去給市領導表演,每個班都會挑幾個漂亮的小女孩兒出來,紀傾城是第一個被挑出來的,可是紀傾城偏不愿意。 “憑什么讓我畫得紅撲撲的去取悅別人?我不!” 老師聽到她這樣說簡直哭笑不得,想不出為什么一個小學生能說出“取悅”這種詞來。 紀傾城討厭任何集體活動,只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體育好,跑得比所有人快、跳得比所有人高,學校里要派她去參加幾個學校共同組織的小學生運動會,希望她能夠給學校爭榮譽。 可她卻不愿意跟人比賽。 “我不喜歡比賽,為什么要比賽?為什么非要贏過別人?” 班主任循循善誘也好,嚴厲訓斥也好,威逼利誘也好,紀傾城似乎都聽不進去,固執地叫所有人生氣。 “為什么會有這么自私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