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冬非看了看四下,低聲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娘娘知道京里有個地方叫舞樂坊嗎?聽說男人都愛去那里尋歡作樂。那里的舞娘最知道怎么去勾引男人了。聽說那位勇冠侯夫人好像也是跟那里的老板月三娘交情匪淺,學了一套狐媚子的功夫,才能得勇冠侯獨寵。不如娘娘請一兩個舞娘回來,問問她們?” “話說八道!我怎么可能跟那種人混在一起?”蘇菀皺眉道。但又不免留了個心眼。 作者有話要說: 敦煌在那個時候應該叫沙州吧,但是為了大家理解方便就叫敦煌吧。畢竟一說敦煌壁畫馬上就能反應過來。 ☆、第95章 先下手 趙霽和銀耳連夜出宮,果然是去了趙家。只不過他不僅是來看趙毓,也是來找趙光中的。 趙府在永福巷和金柳巷的交界處,地段極好,府邸卻修得并不大。趙太師致使之后,去游山玩水了,趙家便由趙光中繼承了家主之位。趙光中的仕途跟所有世家子弟一樣,早年考中了進士之后,在館閣里頭安生地修了幾年書,后來又去地方歷練做轉運使,最后升做了樞密院的副樞密使,與樞密使王贊瓜分了整個西府的權力。 趙府的下人領著趙霽去了明堂,趙光中和蘇行知忙起身相迎。 “殿下何以夤夜來此?”趙光中請趙霽上座。 趙霽坐下來之后說:“有事找舅舅說。蘇相也在此處?!?/br> 蘇行知行了個禮,一板一眼地說:“正跟趙大人說到后日兩國比試之事。聽說武斗和文斗人選,皇上都已經定下來了?!?/br> 趙霽嘆了一聲:“本宮向父皇力薦月堂,沒想到父皇還是聽林勛所言,選了陸云昭去比試。在父皇心目中,本宮一個太子,倒不如一個外姓的勇冠侯了!” 蘇行知沉吟了一下,沒有說話。他們蘇家雖然與太子聯姻,但他身上有文人的酸腐傲氣,不屑于參加黨派之爭。他也沒有文昌頌的那股魄力,敢于在朝堂上發出不同的聲音,只求個自保而已。 “又是林勛?他可比林陽難對付多了?!壁w光中冷然道。上次林勛就不知道怎么查到于嫻跟他的私情,還生有一子的事情,以此事威脅,硬逼著他動用了御史臺和禁軍中的關系。他從前真是太小看這個勇冠侯了。 “六弟現在越發難對付,好像連皇叔都站在他那邊。這次若再讓陸云昭在比試上勝了,只怕對我們很不利?!壁w霽對兩國比試的輸贏倒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地位是否穩固。比試輸了最多嫁掉一個公主,雖然那個公主是他的親meimei,但是對他不會有什么大的影響。反而是陸云昭贏了,趙霄的聲望日盛,對他的威脅更大。 但這也僅僅是他心底的想法,他不會宣之于口,更不會付諸行動。 趙光中幾乎是立刻明白了趙霽的意思,但是礙于蘇行知在場,他沒有明說,只是聊了別的話題。等蘇行知告辭回去之后,他才對趙霽說:“這蘇行知和陸云昭的義父曹博交易匪淺,也不能算完全站在我們這邊。我們就算想做什么,也不能當著他的面說?!?/br> “舅舅準備讓陸云昭輸掉比賽?” “殿下難道不是這個意思?”趙光中端起茶幾上的茶杯,慢悠悠地說,“兩國的輸贏對我們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的地位。如果犧牲公主的幸福能換來殿下地位的穩固,又有何不可?” “那舅舅打算如何做?陸云昭雖然在朝中沒什么根基,但身邊能人不少,經過上次行刺的事情之后,只怕更加戒備了,不好下手?!?/br> “此事交給我,殿下不用多管。只要文斗和武斗都輸了,第三場也就沒有比的必要了?!壁w光中志在必得地說。 趙霽知道他這個舅舅一向心狠,否則也不會把逍遙散交給他,讓他必要的時候讓趙阮閉嘴,省得憑添麻煩。 “毓兒她……好些了么?”趙霽終于談到了正題。 “老樣子,殿下一會兒去看看她吧?!壁w光中知道趙霽和趙毓的關系,兩個人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趙霽在趙毓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得了她的身子??哨w霽最后娶了蘇菀,趙毓一氣之下嫁給了朱景堯。誰料朱景堯竟然是那個樣子。 “舅舅為何不讓毓兒跟朱景堯和離?現在這樣和守活寡沒有什么分別?!?/br> “如今的靖國公府,倒真是不足為懼。你姨母已經瘋了,闔府上下沒個主事的人。和離這件事,鬧大了兩家都不好看,畢竟是親戚。還是等朱明祁從遠興府回來了再說。聽說大長公主病倒了,皇上又要派陸云昭去接替他,他應該就快回來了?!?/br> *** 綺羅第二日又起了大早,趕去舞樂坊排練。時間緊迫,僅剩下一日的時間,她想盡量完美地把飛天再現出來。 這舞雖然是她跟月三娘合編的,她自己卻沒有完整地跳過。而且舞衣是按照花月的尺寸來做的,穿在她身上不合適,還需要修改。 哪知道到了舞樂坊,發現月三娘和海棠坐在大堂里唉聲嘆氣的??吹骄_羅來了,月三娘起身道:“昨夜庫房里頭失了竊,早前做好的舞衣都不見了,舞娘也少了一個?!?/br> “昨日還好好的,怎么會這樣?”綺羅愣了愣才問。 “我有個猜想,已經派人去查探消息了,我們等一等再說?!痹氯锢_羅坐下來,上了些茶點。等了一會兒,一個小廝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說:“小的買通了四國館的人,問了半天,終于問出點眉目。蝴蝶那小蹄子真的被西夏的公主收買了,連夜偷了我們的衣服,投奔西夏人去了?!?/br> 蝴蝶就是昨日那六個舞娘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這該死的丫頭!剛把賣身契贖給她,她就給我來這手!”月三娘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面露戾色,“賣主求榮的東西,再讓我看見,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 綺羅的心情也很沉重:“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去投奔李金嬋,李金嬋就會知道我們要表演飛天,而且能知道飛天所有的內容,肯定會有對策,我們應該想想要怎么辦?!?/br> 海棠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地說:“現在還有什么辦法想?人不夠,衣服也沒了,重新再想一個肯定也來不及了……我看不用比都輸了?!?/br> 綺羅也沒有想到一夜之間會有這樣的變故。月三娘治下甚嚴,很少出現過這樣的事情。而且那蝴蝶年紀小,平日里話都不多說幾句,不像有這樣的魄力,難道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指使? “綺羅,還有什么辦法?”月三娘憂心忡忡地問道。 綺羅搖了搖頭,用手按著額頭,哭想辦法。李金嬋這招釜底抽薪,殺得她措手不及。 門口有人喊道:“你是花月?花月你怎么回來了!” 沈瑩快步走進大堂,拉下風帽,看著里頭的人。她比之前憔悴了一些,梳著高髻,頭上插著數支做工精細的簪子,彰顯著富貴。她走到綺羅的面前,淡淡地說:“我回來助你們一臂之力?!?/br> 綺羅神色復雜地看著她:“你為什么要幫我們?” 沈瑩坐下來,氣定神閑地說:“這支舞在御前表演,我就是要這個機會而已。你們現在人手不夠,加我一個,你不吃虧。而且我聽說了李金嬋已經知道你們要跳飛天的事情。我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 綺羅與她交換了個眼神,彼此心中有數,便坐下來打算聽聽的她的想法。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就算懷疑沈瑩的動機,但那跟輸贏比,也不重要了。 “可就算人夠了,我們的舞衣怎么辦呢?”海棠插嘴道,“一天時間也來不及做新的啊?!?/br> “三娘,你去竹里館求我師父,看看她有沒有辦法?!本_羅吩咐道。 月三娘也不敢怠慢,馬上帶著人出門,不到中午的時候,施品如竟然跟著她一起回來了。 以施品如的身份,親臨舞樂坊,倒是讓所有人大驚失色。 施品如不悅地看著綺羅,欲言又止。她的氣場太強,連上茶的小廝端著茶杯的手都在抖。 “師傅,您怎么親自來了?”綺羅連忙跪在她面前,恭敬道:“都是徒兒不好,給您添麻煩了。只不過我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br> “事情我都聽三娘說了,與西夏的比試關系到國家的榮辱,我愿助你們一臂之力?!笔┢啡绲卣f。 海棠她們聽說是施品如親自來修改舞衣和首飾,興奮得像是小麻雀一樣,跳來跳去。她們從前久慕施大家之名,想都不敢想能見到她一面?,F在居然可以有這樣的機會,穿她親手做的東西,簡直跟做夢一樣。 施品如量過幾個人的尺寸之后,跟月三娘去庫房里挑原來的舞衣進行改動。她帶來了十個繡娘,還有三個做首飾的師傅,都是平常她帶進宮里去的人。 到了晚上,經過一天的努力,總算把舞排練出來,綺羅松了口氣。天色已晚,眾人累得都不想動,月三娘安排丫環領著她們去各自的廂房休息,還派人去勇冠侯府送信。 林勛怕綺羅來回奔波太累,也沒執意讓她回來,讓邢mama收拾了一下她明日要穿的衣服,打算明早給她送過去,順便接她進宮。 他之前聽說舞樂坊有人叛變投靠了李金嬋,導致了不小的麻煩,便想李金嬋沒有這樣的頭腦,蝴蝶他見過幾次,也不像是膽子這么大的,除非有人教唆。他就讓人去調查了一下蝴蝶平日里跟誰往來。這一查,竟然查出了江文巧。她們都是會稽人,蝴蝶私底下認了江文巧做jiejie。 這女人還真不是等閑角色,現在由西夏人庇護著,連他動她,都得有幾分顧慮了。 沐浴完,林勛看了一會兒書,覺得這屋子里空蕩蕩的,正打算早些歇下。透墨來稟報說:“主子,陸府那邊傳來消息,說陸大人好像吃壞了肚子,整個晚上都上吐下瀉的,現在都虛脫了?!?/br> 林勛原本只是為防萬一,從宮里回來之后,就叫透墨派人去陸云昭的府邸周圍暗中保護。沒想到還是出了事。在他心里,不管跟陸云昭是政敵還是對手,他明日要代表國家去跟西夏比試。他不想他有事。 “請了大夫去看沒有?”林勛放下書問道。 透墨緩了口氣說:“請了,可是大夫看不出毛病,吃了一副藥也不見好轉。后來住在附近的葉家知道了這件事,葉大人就帶著給葉夫人看病的莫大夫過去了一趟,現在情況還不知道?!?/br> “繼續派人去探消息,隨時回報情況。我寫封信,你暗中傳給蘇從修蘇大人?!?/br> ☆、第96章 三試(上) 林勛一整夜都沒有睡踏實,天不亮就醒來了。林瑾捧著衣服進來,林勛沒想到她會來,只讓丫環動手伺候自己更衣。林瑾則站在旁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綺羅不在,她才敢過來。 她一直以為是綺羅看出了什么,所以才讓林勛早點把她嫁了。這段日子,林勛選了很多人家讓她挑,還要她在開春定個結果。 可她真的不想嫁人。哪怕上次林勛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那些人身份或高或低,才華或出眾或平庸,外貌或剛毅或俊美,所有的類型幾乎囊括??墒窃洔婧ky為水。 林勛整理好領子,微微側頭看向林瑾。林瑾的心思一直藏得很好,但在他成親之后,逐漸顯露了出來。包括與綺羅的親近,刻意地討好。綺羅初入侯府,對一切都不熟悉,自然與她走動得多了。這么多年來,他和林瑾以兄妹相稱,在他心里,林瑾就像是親meimei一般。她不該存的心思,他絕對不會讓它萌芽滋長,所以她今年必須要嫁人。 “今日恐怕會在宮里呆得很晚,你跟母親說一聲?!绷謩渍f完,吩咐邢mama去拿綺羅的衣服,轉身的時候,林瑾急急叫住他:“哥哥!” 林勛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身邊的丫環和婆子魚貫而出。 “我……我……”林瑾看著他高大偉岸的背影,想起剛來這個家的時候,還是少年的他冷漠地看著自己,最后卻伸出那雙溫暖的手,緊緊地牽著她。 “不要叫我世子,叫我哥哥。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鄙倌昵辶恋穆曇舴路疬€響徹在耳邊。 從此她的心里,就有了這個人。他教她讀書寫字,給她買最喜歡的糖人。為妨下人不把她當主子看,還親自責罰了伺候他多年的乳母。這點點滴滴,都融入她的骨血里面,變成了纏繞住心的藤。 他嚴厲的外表下,藏著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一顆心。他總是把自己的所有無條件地分享給家人,他同情弱者,照顧跟著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將士。他還把那些他所知道的戰死沙場者的名字都記在一個名冊里,暗中撫恤他們的家人,給他們筑廟供了長明燈。 所以,哪怕知道他們之間因為懸殊的地位和親緣關系,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她還是無法遏制自己愛慕他的心,并任由它瘋狂生長。 她以為這輩子都可以在他身邊陪伴著他,就算沒有結果,她也無怨無悔。因為他值得??蓻]想到有一天,他會愛上別人。然后因為這個人,她再也無法繼續呆在他的身邊。 “您小心一些?!绷骤詈笾徽f了這句。 林勛應了一聲,低頭出門。他很高,門雖然已經做的比普通的都要高許多,他還是會習慣性地低頭,以免碰到。于坤在府外備好了馬車,扶著林勛上去,側頭悶悶地咳嗽了兩聲。 林勛低頭看他:“天冷,你年紀大了,病了就別強撐著?!?/br> “小的不礙事?!庇诶ご曛中Φ?,“這些事都做習慣了,交給別人做反而不放心。侯爺放心去吧,小的會照顧自己的?!?/br> 林勛看他一眼,沒說什么,坐上馬車,讓透墨駕車走了。 于坤目送馬車離去,在原地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想著天色還早,可以再去整理下昨天沒看完的賬冊。不知從哪里冒出兩個護衛來,一口一個“坤叔”地把他架回到他的住處去了。 于坤知道自己又被侯爺強制休息了。 馬車到了舞樂坊外,天剛蒙蒙亮,大街上沒什么行人。舞樂坊的大門緊閉,里頭還十分安靜。林勛跳下馬車,從常走的側門進入,月三娘正打著哈欠從樓梯上面下來,頭發只隨意地挽了個髻,衣服也穿得松松垮垮的。 她睜開朦朧的眼睛,看到林勛負手站在樓下,嚇了一跳:“侯爺,您這么早?” “她醒了嗎?”林勛問道。 “還沒有,昨天大家累得夠嗆,很晚了還在討論細節,連施大家都是在這里休息的。要奴家上去叫她嗎?”月三娘指了指樓上。 林勛捧著衣服站起來:“不用,我親自去?!?/br> 綺羅這一晚睡得并不好。她卷了一床被子抱在懷里,假設這是某人??墒潜蛔佑舶畎畹?,又細又小,根本就和某人不像。她不滿地翻了個身,一腳把被子踢下床,在床上擺了個大字。 林勛進去,把衣服放在桌子上,輕聲走到床邊坐下來。 其實還早,她可以再睡一會兒。他這么早來,也不過是想早點看見她罷了。她披散在床上的黑發泛著光澤,像質地上好的黑珍珠,襯托得她臉上的膚色愈加白皙細膩,沒有半點瑕疵。 綺羅在睡夢中仿佛感應到了什么,轉過身來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說:“你怎么來了?”然后蹭到他身旁,伸手抱住他,“做夢吧……一定是做夢。夢了一晚上飛天,終于夢到你了??旖o我抱抱,總比抱著被子好……” 林勛勾了下嘴角,俯身抱住她,在她耳邊說:“看清楚了,我可不是被子?!?/br> 綺羅一下子醒了,猛地抬頭,撞到他的下巴,兩個人都低呼了一聲。 綺羅趕緊伸手去揉林勛的下巴:“怎么真的是你!” 林勛把她拉進懷里:“我沒事。想著你醒來看見我能安心點。皎皎,今日盡力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