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林瑾也知道自己是有些無理了,只抿著嘴唇不說話,只是掉眼淚。綺羅伸手拂去她的淚水,嘆了口氣:“這事我做不了主。等你哥哥回來,我讓他親自跟你商量,好不好?” 林瑾遲疑地點了點頭,為了怕綺羅看出什么,也不敢再多說。 邢mama在外頭說:“夫人,國公府的大夫人來了,她想要見您?!?/br> 趙阮要見她?這可真是稀罕事。綺羅不會傻到以為趙阮是來探病的。但趙阮是長輩,身上又是一等公夫人的誥命,她沒有不見的道理。 林瑾見綺羅有客要見,就先告辭回去了。 綺羅讓邢mama把趙阮請到臥房里來,她靠在幾上,身上蓋著薄毯,閉目養神。 趙阮進來,看到房間里的擺設,心中一嘆。饒是她見慣了無數的好東西,也不得不慨嘆勇冠侯府的富貴。單是擺在綺羅手邊那個純金打造的麒麟頂蓋香爐,用白玉做的雙環,就不知多值錢。 這樣的東西,只怕是御賜的,尋常公侯之家都是要擺在庫房里珍藏的,勇冠侯府卻是隨隨便便地拿來使用,好像根本就不值一提似的。 綺羅請趙阮坐在羅漢塌上,讓邢mama上了茶,趙阮說:“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說?!?/br> 綺羅便讓邢mama等人都退出去,問道:“大伯母今日來找我,有何事?” 趙阮看著眼前越長越美的女子,只覺得她眉梢眼角俱是風情,只一個月不見,又美得入骨了幾分,難怪林勛要藏著掖著。她覺得難以啟齒,又實在走投無路,只能低聲說:“我來找你,是想求你救救景禹?!?/br> 趙阮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了一遍,哀求道:“我實在是沒辦法了,你大伯父不在家,趙家和皇后都不肯救人。綺羅,你看在我們是一家人的份上,救救你四哥吧?!?/br> 綺羅喝了口茶,平靜地說:“四哥得罪的是六皇子,五姐馬上要嫁到王家了,大伯母好像應該去求他們?!?/br> 趙阮的手在袖子底下握緊,她早就知道舞樂坊的花月就是當初的瑩兒,若不是綺羅自作主張把瑩兒救下來,哪來今天這么多事!而且不提朱成碧的婚事還好,一提她幾乎氣紅了眼睛,王家哪里是純心求娶,根本就是敷衍了事,連聘禮給的都不如郭家當初給朱慧蘭的多! 而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 趙阮站起來,臉色陰沉:“你就給我一句話,愿不愿意救景禹?” “我一介女流,如何能救四哥?”綺羅皺眉道。 “你不可以,難道林勛也不可以?憑他的身份,救你四哥根本不是什么難事!”趙阮陰沉地吼道。 綺羅坐直了身子,緩緩地說:“這件事本來就是四哥不對,他也該吃點苦頭。六皇子應該會留他性命額。侯爺身份特殊,管不了這件事。大伯母還是請回吧?!?/br> “好,好你個朱綺羅!”趙阮只覺得一股熱血涌上腦門,看到矮幾上的笸籮里放著一把剪子,猛地拿起來。綺羅下意識地往后縮了一下:“你要做什么?來人!” 她話音剛落,趙阮雙目充血,感覺意識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上前捂住綺羅的嘴巴,用剪刀對準她的脖子。 沖進來的邢mama等人嚇了一跳,紛紛勸阻,趙阮卻把綺羅扯下了羅漢塌,拿著剪刀吼道:“誰都別過來!” 邢mama等人不敢靠前,試圖安撫趙阮的情緒。趙阮像瘋了一樣,舉著剪刀質問綺羅:“你要不要救人?說,你要不要救人!” 綺羅被她的手掐著喉嚨,尖銳的剪刀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額頭上不由地冒出汗。她閉著眼睛說不出話,只覺得趙阮很反常,像是突然發狂了一樣,而且力氣奇大,制得她根本無法反抗。 綺羅的屋子里擠滿了人,眾人都是又驚又怕,夫人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他們絕對會沒命的??墒钦l能想到堂堂的國公夫人,居然一下子瘋了? 寧溪著急地叫道:“夫人,無論大夫人說什么,您都先答應下來!” 綺羅被勒得幾乎說不上話,點頭道:“大伯母,你先放開我,有事咱們慢慢說?!?/br> “我的景禹不能出事的,絕對不能出事的。你知道嗎!”趙阮用剪刀的刀尖抵著綺羅的脖子,綺羅感覺到一陣刺痛,屋子里的眾人幾乎都不敢呼吸了。 “放開她!”這時,林勛從門外疾步走進來,聲音壓得人腿軟,“你提什么條件,我都答應?!?/br> 林瑾在林勛身后一震,抿緊了嘴唇。在她心里,他是高大的,威武的,從來沒有什么弱點??墒乾F在,他致命的弱點出現了。 她還記得以前他說過,他是不能有弱點的。就算有,也不能暴露于人前。 可是這一切,因為一個人徹底改變了。 綺羅面頰通紅,微微睜開眼睛看著林勛。他的臉緊繃著,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他就在離她這么近的地方,她輕輕伸出手,輕聲喚他,卻被趙阮掐得更緊,悶哼出聲。 “你別傷她!”林勛抬手急聲道。他的心好像被人緊緊攥著,用力地仿佛要擠出血。她脖子上的血珠子刺疼了他的眼睛。那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感受。他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有事。其它的一切都無關緊要。 “你把景禹帶到這里來。你把景禹帶來,我就放了她!”趙阮認真地說。 林勛審視她的狀態,懷疑她是被人下了藥,這是一種能致人瘋狂的宮廷秘藥,名叫逍遙散。服藥的人會出現短暫的情緒失控,就像瘋了一樣。后宮的女人曾用這種藥來讓對手失寵,已經被禁用多年。所以他無法確定。 大概下藥的人也沒有想到趙阮會在他勇冠侯府發作。 透墨已經悄悄繞到了屋子后側方的橫排窗,正在林勛跟趙阮周旋的時候,他破窗而入,趙阮驚了一下,林勛已經騰空而起,踢飛了她手中的剪刀,把綺羅搶了過來。 眾人一擁而上制住趙阮。 ☆、第87章 泄密 林勛抱著綺羅,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傷口,幸而不深,只是劃破了點皮。他看向趙阮,眸光幽沉,剛要開口,綺羅抓著他的手臂,搖了搖頭。 “把國公夫人送回國公府,交給大長公主處置?!绷謩紫铝畹?。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趙阮尖叫,透墨一個手刀下去,眾人把昏過去的趙阮抬了出去。 綺羅緊緊地抱著林勛,整個人貼在他懷里。林勛低頭親她的頭發,安撫地拍著她的背,聲音很輕柔:“是不是嚇壞了?” “是,但我不怕死。我怕再也看不見你了?!本_羅抬起頭,眼睛里盈滿了淚水。她永比自己想象的要愛他。從前總覺得有一天他不愛自己了,可以瀟灑地轉身離開??墒窃瓉磉B看不見他,都讓她如此難受。 林勛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嘴唇。綺羅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伸出舌頭回吻他。林勛把她直直地抱起來,抵在門上,吻得越來越重,綺羅都覺得自己的嘴唇麻了,舌頭也被他咬住,收不回來,小嘴只能用力地吸住他的。 好不容易他放開她的嘴唇,去吮吸她脖子上受傷的地方,綺羅又癢又有點刺疼,驚叫了一聲,他的手已經伸進里衣里,大力地搓揉起來。 “是不是又變大了些,嗯?”他喘著氣在她耳邊低啞地說,她難為情地扭過頭去,又被他掰回下巴,再次含住唇瓣。 林瑾拿了藥箱回來,看到丫環都站在門外,大門緊閉,不解地望著寧溪。寧溪低咳一聲:“侯爺和夫人有些私事要聊,瑾小姐把東西給奴婢就好了?!?/br> 林瑾把藥箱遞過去,聽到里面女人細微的呻吟聲。饒是她未經人事,也明白里面正在發生什么,心里又酸又澀,轉身低頭走了。 她也曾經做過這樣的夢,夢到在他懷里,婉轉承歡。他結實的胸膛上密布汗珠,精壯的腰身有力地上下。 想一想就覺得兩腿發軟的畫面。不過那終究是個夢罷了。 他這輩子大概連抱她都不會,更別說像那樣疼愛她了。 綺羅無力地趴在床上喘氣,腦海中像落了無數的雪花,又軟又綿。林勛沖了冷水回來,從地上撿起她的衣裙肚兜,放在旁邊的羅漢塌上,坐在床邊,低頭親了親綺羅光潔的肩膀,把她翻過來,摟進懷里,查看傷口:“用午膳了么?” 綺羅搖了搖頭,小嘴還在一張一合地平緩氣息,感覺到他的手指摸過傷口,身體本能地顫抖了一下。 林勛失笑,知道這小東西敏感,用剛才“做壞事”的手指故意滑過她微微腫起來的嘴唇,綺羅氣得一口咬住,惱怒地看著他。 “夫人這樣看我,會讓我覺得是欲求不滿?!?/br> “林勛!” “好了,穿衣服起來了,我吩咐他們上飯菜。傷口也要包扎一下?!?/br> 那傷本來就不重,也不怎么疼,只要擦點藥就好。偏偏某人剛才失控地一直吮吸,導致那里出現了一大塊紅痕,現在只能纏了一圈紗布來遮蓋。綺羅一邊吃飯,一邊瞪著坐在對面正看賬本的林勛,咬rou的時候忍不住多用了幾分力道。 林勛勾了勾嘴角,裝作沒有看見,與于坤繼續說賬面上的事情。 等綺羅吃飽了,坐到書桌后面去臨摹畫畫。她那個嚴厲的師父忙完了太后的壽辰,可有時間收拾她了。還好她這段時間沒有荒廢,不然一想起師父的臉,她就下意識地腿軟。 她聚精會神地畫了幾尾紅頭鯉魚,冷不防身邊一個聲音響起來:“看起來像模像樣了?!?/br> 綺羅抬頭看他,頗有幾分得意:“是不是比你畫得好?蘇師兄說你小時候最怕畫畫,很多課業都是他幫忙的。被師父發現了,還一起罰你們?!?/br> 林勛勾了勾嘴角,拿過綺羅手里的筆,在紙上迅速勾勒幾筆,一尾魚便躍然紙上,惟妙惟肖。綺羅驚得目瞪口呆,她可是畫了老半天功夫才畫成這樣,他這么快就畫了一條魚,還畫得很不錯? 林勛捏著她的鼻子說:“小東西,我的畫藝雖然不算出眾,但也是從小苦學的。跟師兄那樣的自然是沒法比,比你還是綽綽有余?!?/br> 綺羅“哼”了一聲,又握住林勛的手:“你說,大伯母……怎么會突然發狂了?祖母會怎么處置她?” “瘋掉的主母,自然是會被看管起來,更壞一些,會被休離送進廟里做姑子。她應該慶幸沒怎么傷到你,否則不管她是不是被人下藥,我都不會放過她?!绷謩籽劾镩W過寒光。 “你說她是被人下了藥,才會那樣?” “嗯。如果我沒猜錯,是宮里的秘藥逍遙散。只不知是何人所下。這件事,你不用管了?!?nbsp;林勛好像不愿意多談。 綺羅在民間的話本里看過逍遙散這個東西。原來宮里有個太醫提煉了這種藥,服用之后,能使人產生幻覺,性情暴躁。好些后宮的女人用這個陷害得寵的對手,造成她們瘋癲的假象,導致她們被打入冷宮,凄慘而死。后來皇帝知道了真相,就禁用這種東西了。 想不到林勛連這種東西都知道。 邢mama在外面說:“侯爺,郡主回來了,請您過去福榮苑一趟?!?/br> 林勛猜到嘉康大概也是問趙阮的事情,便親了下綺羅說:“你好好畫,我去去就回來?!?/br> *** 東宮的暖閣外頭,太子妃蘇菀白著臉站在寒風中,大太監銀耳攔著她:“太子妃請稍候,太子現在不方便……” 蘇菀惱怒地推開他,不管不顧地沖了進去,卻看見羅漢塌上赤條條交纏的男女,呼吸粗重。她急忙背過身去,太子趙霽親了親身子底下的人,披了衣服起來,口氣不善:“什么事?” “靖國公夫人,您的姨母,瘋了?!?/br> 榻上的女人驚叫一聲,去拉趙霽的手:“表哥……” 趙霽摸了摸她的頭,對蘇菀的背影說:“本宮知道了,你還有別的事?” 蘇菀咬了咬牙,整個身子都在抖。她知道太子不喜歡自己,自己不過是蘇家跟太子進行交易的物品。新婚之夜,太子大醉,壓在她身上的時候,口口聲聲喊的是“毓兒”。 趙毓才是他喜歡的女人。 “她從母后的宮中出去之后,就去了勇冠侯府,差點傷了勇冠侯夫人,勇冠侯很惱火?!碧K菀一口氣說道,“是您讓母后宮中的人,在姨母的茶水里下的藥吧?因為她和我在御花園那里看見你們了??晌乙呀泿湍銈冄陲椷^去了,您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本宮做事,需要向你解釋?蘇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的政治聯姻而已?!壁w霽冷冷地說,“你可以出去了?!?/br> 蘇菀閉了閉眼睛,知道這個人根本就不耐煩聽自己說話,凄哀地走出去了。 趙霽重新坐回羅漢塌,抱著趙毓親吻,趙毓躲開他,凄然道:“母親真的……” 趙霽懲罰地咬了她一下:“不許在我面前喊她母親?!?/br> “可是……”趙毓的美目中盈滿淚水,顯得更加楚楚可憐,看得趙霽心里一軟,把她摟進懷里揉著:“當初叫你給我做個良媛,你偏不肯,非要跑去嫁給朱景堯那個廢物!弄得我們還得這般見面。如今朱景禹被六弟扣下了,不管姨母有沒有看見我們,我都不想這個成為她要挾母后的把柄。她給我們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瘋了也好?!?/br> “表哥……”趙毓的兩條腿夾著趙霽的腰,眼含春波地望著他。趙霽笑道:“毓兒又餓了?這可是你自己纏上來的,這回我可不饒你了?!闭f著,就把她抱了起來,往床榻走去。 蘇菀回了自己的住處,只是哭,女官冬非安慰她:“太子妃千萬要看開些,只要蘇相還執政一日,這東宮的女主人就依然是您。那個趙毓已為人婦,掀不起什么風浪來?!?/br> “就是趙毓的身份特殊,我才不想讓太子沉迷于她。若有一日事情敗露,東宮之位勢必被動搖。那女人就是太子的催命符?!碧K菀拍著妝臺說。 冬非嘆了口氣:“其實……您看看四皇子,據說他好男色,四皇子妃守活寡,也是苦不堪言。六皇子就更不必說了,別院里養了一群女人,整日里尋歡作樂,還因為女人跟朱公子起了爭執,被皇上知道了,叫去好一頓訓呢。我們太子,不過是迷戀青梅竹馬的表妹,從某種方面來看,已經是專情了?!?/br> 蘇菀知道冬非是安慰她,但心里還是升起了無限的凄涼,她對著銅鏡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就真的那么不討人喜歡嗎?”她今年十七歲,也正是女子最好的年華。 “您長得很美……但……”冬非欲言又止。她說不出來,總覺得跟趙毓那狐貍精比,太子妃身上少了點什么。 *** 朱景堯和朱成碧跪在長公主面前,朱成碧一直哭,長公主揉了揉額頭說:“阿碧,你母親瘋了,先關在沐春堂里頭。你好好準備嫁人。景堯也別摻和這件事了?!?/br> 朱景堯知道京中的貴人會如何處置瘋了的主母。不管主母的身份多么尊貴,瘋了就意味著這一輩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