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由的，她有點想念京城，想念苗苗，想念梁歡和張丙中他們了。

    一樣的同安堂，可是人卻完全不同。她一個人站了一會兒，又慢慢往回走，路過一間點著牛油燈炒栗子的，她上了買了一些捧在手里，顧若離愛吃甜食，零嘴吃的不算多，但是有的話她也不忌嘴。

    想到顧若離她不由會心的笑了起來，她有孕家里就熱鬧起來，喜氣洋洋的，讓她也有了家的溫暖，無比期待她肚子里孩子的降臨，那么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偉大。

    “小姐，行行好給點吃的吧?！焙鋈?，有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走過來，穿著破舊的衣服，一只腳上綁著的是草鞋，另外一只雖是棉布的但卻是破的露著腳趾，她看著一愣問道：“你一個人要飯？”

    “是?！毙∧泻Ⅻc著頭，聲音凍的發著抖，“求求您行行好?！?/br>
    白世英拿了錢袋子，將里面的銀子都倒在他的破碗里，道：“我的栗子是給朋友買的，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去買吧?！?/br>
    小男孩震驚的看著她，結結巴巴的道：“……都給我的？”

    “嗯。去買雙鞋子找個地方避一避，這錢省點用應該夠你過這個冬天了?！卑资烙⒌溃骸安睾昧?，別讓人看到?！?/br>
    小男孩點著頭，又點著頭，道：“謝謝小姐。小姐您貴姓，將來，將來只要我不死，我一定想辦法還你的錢?！?/br>
    “我姓白，白世英?！卑资烙⒖粗∧泻?，道：“行啊，那我等你來還我的錢！”

    小男孩點著頭。

    白世英轉身而去，小男孩又抱著碗追著幾步，雪花落在臉上他胡亂的抹開，道：“小姐，您能給我取個名字嗎，將來我去找您，您也能記得我是誰?！?/br>
    “名字??？”白世英覺得這孩子很倔，便含笑道：“我是制藥的，沒什么好聽的名字……你若愿意，就叫長卿吧?！?/br>
    這是一味藥，如同繁簍和遠山一樣。

    “謝謝！”小男孩點著頭，喃喃的念著，“長卿……”等他回神，白世英已經慢慢走遠了，他笑嘻嘻的將銀子收了，道：“白世英……白……”

    他有錢了，小男孩將錢一下子摟著進了自己的口袋里，緊緊捂著往巷子后頭跑，滿臉的笑容，忽然的，他步子驟然一停撞在一個人身上，那人穿著黑色的衣服，戴著斗笠看不清容貌，淡淡的問道：“長卿？”

    “你，你是誰?！毙∧泻⑽嬷诖锏你y子后退，那人重復了一句：“長卿？”

    小男孩拔腿就跑，還不等他邁開步子人就被提溜了起來，懸著空那人就低聲道：“跟我走，我再送你一個姓！”話落，捂著小男孩的嘴，兩個消失在大雪里。

    白世英自然不知道她走后發生的事，腳步輕快的回顧府，在門口碰到了從外面回來的陳順昌，笑著道：“陳伯也出去了?！?/br>
    “嗯。我有點事要辦，白小姐冷吧，這會兒雪太大了?！眱蓚€人說著進了門，白世英回道：“是有點冷。陳伯，慶陽城里許多叫花子嗎，以前冬天官府會照拂嗎，施粥送襖子什么的，會有人做嗎?！?/br>
    “以前沒有，但是聽說今年是有的。過小年的時候黃大人會開倉施粥散米呢。還有人家捐了衣物?！标愴槻f著，道：“白小姐要是想去看看，到時候我陪您去，做好事能讓人心安?！?/br>
    白世英笑著點頭，道：“那就是后天了，那我這兩日去買些東西準備著，到時候和您一起去?！?/br>
    陳順昌應是，道：“估摸著我們姑奶奶也是要去的，我也買點東西備著?！彼f著去了顧若離的院子，白世英則自己回去了。

    瑞珠在門口等著陳順昌，見著他來問道：“怎么樣，穩婆找到了嗎?！?/br>
    “找到了，明兒她會在門邊等著，到時候你陪著姑奶奶在門邊轉一圈叫她看看?！标愴槻溃骸八哿軠?，說的沒一個錯的?！?/br>
    瑞珠點著頭，道：“這事兒我和縣主說，您快回去，別讓七爺知道了?！?/br>
    陳順昌點著頭，悄摸的出了門。

    顧若離正坐在炕上吃炒飯，就著咸菜和豆腐乳，李mama在一邊干著急，“這哪能吃，也太咸了?！?/br>
    “我就忽然想這口了?！鳖櫲綦x笑著道：“少吃點沒事的，您別怕?！?/br>
    趙勛也是覺得奇怪，今天吵著要吃豆腐乳和咸菜，昨天抱著蜜餞吃了好幾個，后來喊著難受又全都吐了，夜里又餓，哄著她吃了一塊梅花糕，非說味兒是餿的，他就起床去廚房下了一碗牛rou面，放了許多辣椒，她吃了半碗剩下的半碗他吃了，辣的他一頭的汗。

    尋常她口味都清淡，現在反而越來越重了。

    “舒服?！鳖櫲綦x滿意的很，吃了一大碗的炒飯，里面還放了火腿，她連火腿都吃的干干凈凈的，豆腐乳和咸菜也清空了，“明天我們吃魚吧，酸菜魚！”

    “酸菜魚？用酸菜燉的魚？”李mama不會，瑞珠笑著道：“是，一片一片的魚片和酸白菜一鍋燉，辣的，下飯的很?！?/br>
    李mama點著頭記著，道：“明兒奴婢去燒?！痹捖溆值溃骸澳桥咀吡税?，縣主您早點歇著?！?/br>
    顧若離躺著歇著，笑看著趙勛。

    “我陪你在房里走走，別一會兒積食了?！壁w勛拉著她起來，她笑著起來抱著他撒嬌，“我家趙將軍也知道飯后走動不然容易積食了，真是厲害啊?！?/br>
    他失笑，捏著她的鼻子道：“夫人調教的好?！?/br>
    “還是孺子可教啊?！彼α似饋?，看著在門口露了個臉又縮回去的瑞珠眼底劃過笑意，和趙勛說說笑笑走了一刻鐘，實在是走不動了才去洗漱上床。

    趙勛去洗漱時瑞珠進來了，低聲在她耳邊道：“陳伯找到了，說明兒您在門口走一圈，讓穩婆看看?！?/br>
    “好！”她其實也是不信的，就這么看看肚子就知道懷了幾個，是男是女?？墒钱斚滤诉@個還真是沒有別的辦法，有備無患總比措手不及好，即便準備的多了到時候用不上也無所謂。

    第二日一早，趙勛出了門，她就和瑞珠慢慢在院子里晃悠，地上積著雪她小心翼翼的走著去了側門，守門的婆子正在門口和一個約莫六七十歲的老婆子說著話，她直接過去了聊了起來。

    穩婆姓劉，是慶陽本地人。

    “老婆子做了四十年的接生婆?！眲⑵抛有χ溃骸邦櫞蠓蛞遣幌訔?，可以請老婆子來接生，報官您穩穩當當的?！?/br>
    顧若離點著頭，道：“那真是求之不得。這兩日我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到時候再去和您說一聲，若是定了您二月就要住家里來?！?/br>
    劉婆子點著頭，道：“顧大夫隨時去，我把時間給您空出來留著?！?/br>
    顧若離頷首就和瑞珠一起回去了，過了一會兒陳順昌來了，關了暖閣的門陳順昌道：“劉婆子說您這七個月的肚子都過了別人臨月當生的肚子了，而且您又瘦吃的也不多，怕是肚子不止一個，讓您多加小心一點，恐怕不到三月您就要生了?！?/br>
    一般雙胞胎挺不到足月，這個倒是真的。

    顧若離聽著心也砰砰跳了起來，她起身道：“瑞珠給我拿紙筆來，我要給楊大夫和岑大夫寫信去?！?/br>
    瑞珠應是而去。

    陳順昌緊張的道：“這生兩個太危險了。姑奶奶怎么一下子就懷了兩個呢，這要是……”他的手都在抖，顧家再也禁不起任何風浪了，顧若離是最后的希望啊，“姑奶奶，您快想想法子，這生孩子前要準備什么，注意什么，都和我們說說，我們要做好準備?！?/br>
    顧若離點著頭，道：“也不一定是。不過現在我們就當做是了。這孩子用的東西當然是要雙份的，這一次用不上下一次再用也不浪費。至于生的時候要什么，這個要和穩婆再問問，和李mama也商量個章程出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再看看?！?/br>
    陳順昌應是，一一記著。

    瑞珠將筆墨拿來，顧若離細細的寫了一份信，晚上趙勛回來她將這事兒和他說了，“……穩婆說肚子太大了，指不定里頭有兩個，我自己也是這么懷疑的?！?/br>
    趙勛愣住了，驚訝的指著她的肚子：“兩個？”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怎么就突然來了兩個了！

    “不一定的?！鳖櫲綦x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被嚇著了，趙將軍叱咤沙場以一當百都不驚，現在被她肚子給驚著了，“你別緊張?！?/br>
    他能不緊張嗎，問道：“那生的時候豈不會很危險？”

    生一個都危險，何況一次兩個。

    趙勛后悔不已。

    “我寫信給楊大夫了，你明兒幫我送出去，過了年只能辛苦他們一起來一趟護著我?！鳖櫲綦x道：“就怕楊大夫身體不能顛簸，我提了一句，要是不行劉大夫和岑大夫來也是可以的?！?/br>
    先是她自己生，只要她意識清醒的，一般的意外狀況她還是可以應付的，若是意識不清醒了，那就只能靠大夫了。

    “若我到時候有什么事，你也不要害怕，保孩子就好了。仔細養大他們?！鳖櫲綦x把前后都想了一遍，她不是消極，而是職業習慣，“不要慌啊，還有兩個月呢?！?/br>
    趙勛緊緊握著她的手，無力感遍布全身，這種事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幫不了她。

    “什么叫兩個?！狈匠栢У囊幌孪屏撕熥?，隨即榮王也跟著一起進來，“兩個，兩個怎么生，嬌嬌啊你快快想想法子，把后面的事都想好了?！?/br>
    顧若離將事情和大家解釋了一遍，“都不確定。我們只是猜測而已?！?/br>
    “有備無患，只要有可能我們就要做好準備?！狈匠杹砘氐淖咧?，搓著手道：“那就多請幾個穩婆?！笨粗w勛，“去將十里八鄉的穩婆都請來?！?/br>
    趙勛頷首，道：“明天就去辦這件事?！?/br>
    一家人如臨大敵。

    顧若離這個時候反而松弛了下來，能做的能想的她都想了做了，如果到時候她還是遇險了，那她就放手一搏，剖腹取子……她要死了，就表示她的命該如此。

    小年的時候白世英和陳順昌特意去施粥，方朝陽和李mama趕著年前去了廟里捐了許多香油錢，趙勛閉門謝客一整日都陪在顧若離身邊。

    過年的時候，顧解福和福解興來了，方朝陽避而未見，顧若離在花廳里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兩個人就走了。

    過完年，來拜年的人不算多，一來是因為趙勛現在身份很尷尬，二來，他不好相處上門來也是碰一鼻子灰。

    大家都是在門口放了名帖就走了。

    轉眼過了正月十五，劉婆子就住了進來，京城的回信也來了，楊大夫和岑大夫過了十五就啟程，滿打滿算下個月二十前能到慶陽。

    一家人忙的腳不沾地，什么都要重新準備。

    劉婆子每天教顧若離做一些手腳cao，她發現劉婆子難怪會是這里最有名的穩婆，還真的是有一套自己的辦法。

    她做cao，趙勛就坐在旁邊看著，盯著她的腳，生怕她腳底打滑回頭再摔一跤。

    “爺！”孫刃和周修徹抬了一堆東西過來，“都是兄弟們送來的，聽說顧大夫懷了兩個，大家就多準備了一些?！?/br>
    一打開，都是男孩子玩的玩意兒，木頭雕的刀劍棍棒九連環，另一個箱子則是衣服鞋襪還有報備枕頭之類的東西……瑞珠看著就笑著道：“那我們不用做了，現在真的是夠了?！?/br>
    “縣主?！标愴槻χM來，道：“外面有個姓司的人求見，說是您的朋友?！?/br>
    是司璋來了，顧若離笑著道：“請他們進來?！彼鷤€孩子鬧的動靜是不是太大了點。

    ☆、249 新生

    “這么說，這胎得的是個女兒?！鳖櫲綦x高興的看著司璋，“生下來多重?！?/br>
    司璋笑著道：“丫頭瘦瘦小小的，我親自稱的，六斤還差一點，但是皮膚白的很，嫩生的我都不敢抱了?！?/br>
    顧若離和趙勛對視一眼，因為她有了身孕，他們兩個人就是路上見到了別人家的孩子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想象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個什么樣子。

    司璋將紅蛋一應的東西都擺好，笑著道：“顧大夫您也快要生了，到時候我們再來給您賀喜。年后兄弟們就一波一波的搬家了，到時候你們要是再回開平衛，也能去我家里坐坐了?！?/br>
    顧若離點著頭，道：“等我生了一定去給你報喜?！壁w勛接了話，道：“蓋房子的事我已經和周錚說過，他會找人幫你們的忙，在春播前把所有事都準備好，不能耽誤了時間?！?/br>
    司璋點著頭，又聽趙勛到：“中午在這里吃飯，我們小酌一杯?！?/br>
    說著話兩個人去了花廳，顧若離送他們出門又回了暖閣坐著，小心翼翼的摸著肚子，她自己的感覺還是很明顯的，胎動的時候一邊的幅度很大，一邊則要文靜一些。

    如果真的是兩個，也不知道是兩個男孩，還是兩個女孩！

    龍鳳胎的幾率太小了，她幾乎不想這個可能。

    按理說，無論是顧氏還是趙氏似乎都沒有生雙胞胎的女子，怎么到她這里反而例外了……她摸著肚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方朝陽從門外進來，道：“遠山說二月中另外三個穩婆也要進府是吧？”

    顧若離點頭，道：“是四個，并著劉婆子一共有五個人?！彼挾?，方朝陽道：“你別嫌多，沒事就最好，一旦有事這些人有經驗，指不定就救你一命?！?/br>
    她點著頭應著是，道：“是，是。我也是怕死的，所以肯定是事事都要求穩，不敢冒險?！?/br>
    “楊大夫他們什么時候來。你肚子這么大，我看真是隨時都有可能會發動?！狈匠柮刻於妓恢?，夜里總要起來問兩次顧若離怎么樣，有沒有喊著肚子疼，有事沒有。

    “這才七個月，怎么也要挺過八個月才行?！爆F在這情況，孩子在肚子里多待一天，生存下來的幾率就多一點，所以她不管怎么樣，“娘，您別急，總是這么和我說，我也是緊張的不得了?！?/br>
    方朝陽擺著手坐下來，榮王也掀了簾子進來，手里捧著個匣子獻寶似的給顧若離，“方才有個行腳商趕著回家去團員，手里只有這么一根百年的參，我千求萬求的弄來的，您留在手邊，到時候肚子時你就切片含在嘴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