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節
顧若離氣的臉都紅了,騰的一下站起來,本能想走,可想了想又停了下來瞪著他:“那你試試,我說過我不嫁,你還能搶親不成?!痹捖渑牧俗雷佑值溃骸斑€有,我們前面的問題還沒說清楚,我不想成親?!?/br> 趙勛氣的磨牙,手指敲著桌面一下一下的:“那你什么時候想成親,你到是給個時間?!彼墒堑攘撕脦啄炅?,“顧嬌嬌,時不待人,你想清楚了?!?/br> 她臉上露出驚訝來,隨即點了點頭,道:“暫時不想。你要著急就隨你的便吧?!痹捖?,她起身,往外走。 窗戶外砰的一聲,有什么撞了一樣。 顧若離打開門走了出去,頭也沒回。 趙勛攥著杯子看著她的背影,咬牙切齒,真是反了她了,他就不信一個小丫頭他也掰扯不過,就算是根鐵杵他也能將她掰彎低頭,“顧嬌嬌,你給我站??!” 話落,他丟了手里的茶盅,大步走了出去。 顧若離聽得到身后的喊聲,也聽到了不斷靠近的腳步聲,她停下來回頭看他,可不等她看清人,忽然就被趙勛扛了起來,她駭了一跳,怒道:“趙遠山,你又發什么瘋?!?/br> 一院子的丫頭婆子小廝紛紛低下頭,數著鞋面上的泥點子。 吳孝之揉著宿醉的額頭,搭著周錚的肩膀,道:“你說爺和縣主……這回誰勝誰負?” “這還用問,上次就是爺輸了?!敝苠P撇了撇嘴看著吳孝之道:“先生,昨兒晚上您和縣主一起喝酒的,她今天一點事都沒有,何以你卻變成這樣子了?!?/br> 吳孝之嘿了一聲,拿扇子敲他的頭:“我什么樣子,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痹捖?,就搖著扇子往書房去,又忍不住回頭看看那進了內院的兩個人的背影。 趙勛霸道了十幾年,就算一開始吃了虧后面也會找回場子的,他向來是靠拳頭說話,能不說道理就不說道理。 顧若離呢,也是個強勢獨立的,別的女子以夫為天,以夫為綱,她恰恰相反,事事都要自主自力體現自我,這世上大約也有女子這樣想的,可到底沒有人像她這么有底氣,沒家沒靠山她也能憑著自身的本事立世建業。 要說錯,也沒誰錯……就是針尖對麥芒,這個結不解開,等成親了她要出去行醫或是被困在內宅像普通婦人那樣生活,矛盾必然還是會出現。 還不如現在鬧一鬧,鬧過了說通了就沒事了,鬧不過…… 咳咳!他以拳抵唇咳嗽了一聲,那就看誰的脾氣倔,誰的拳頭硬,誰最先低頭了。 趙勛扛著顧若離大步進了內院,氣的噼啪一下抽了她的屁股,道:“誰慣你的脾氣,反了天了是吧?!庇值溃骸盎槭露级?,你要是再敢說一句不嫁,我今天就讓人將喜堂擺好,拜堂成親入洞房,你信不信?!?/br> 顧若離掛在他的肩膀上憋著勁兒沒說話,臉色很難看。 “怎么不說話,你不是能耐的很嗎?!壁w勛喝道:“和你好好說話你不聽,就你心里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你來安慰安慰我?!?/br> “夠了啊,趙遠山?!鳖櫲綦x捶著他的后背,“你放我下來!” 他哼了一聲,人已經進了內院,“我不放,你能耐我何!” 顧若離張口就咬在他的肩膀上,他悶哼一聲又抽了一下她的屁股:“還咬人,你屬狗的嗎?!?/br> “放我下來?!鳖櫲綦x松了口。 趙勛啪的一聲,把門踢關上,將顧若離丟在炕上瞇著眼睛盯著她,“我最后和你說一次,正月十八,你就等著上轎!” “你太過分了?!鳖櫲綦x沉了臉望著他,道:“這么大的事你憑什么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張!” 趙勛在她對面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的喝完,道:“我和你商量你會同意嗎?!?/br> “你!”她氣的臉都紅了,撇過頭去不理他。 趙勛就又說了幾句,見她不開口,就坐了過來盯著她:“你說你為什么不想成親,是因為怕我?” “不是?!彼氐溃骸拔抑皇窍胝{整一段時間?!?/br> 還有這樣的道理,他沉聲道:“你心情不好,就是因為你沒有治好先帝?我不是和你說了嗎,那件事不怪你,也從來沒有人拿這件事來責問過你?!?/br> “我說了,這和別人無關,是我自己心里的問題?!彼粗?,道:“這個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而已?!?/br> 趙勛就洗耳恭聽的看著她,等著她說后面的。 “我學了針黹,也跟著我娘學了主持中饋,可是我學不會!”她垂著眼簾,眼眶微紅,“我除了行醫什么都不會。等成親后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到那個時候你一定很失望,別人的夫人每天都溫柔賢惠,只有我整日在外頭走動拋頭露面,以你的性子我們定然是爭吵不斷,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br> 他皺眉沒有說話,這些問題一直以來在他眼中都不是問題……顧若離是女人,是女人就一定會這些事,哪怕現在不會,將來也一定會。 他從不擔心,尤其等有了孩子以后,她就是想行醫,也不會有時間。 可是,她卻這么認真的提出來了,并且設想了他的反應。 對沒有發生的事,胡思亂想瞻前顧后,他向來不屑。 “這些都是問題?!彼粗嫉溃骸拔以敢馊L試做一個安于內宅的婦人??墒俏覍ψ约簺]有信心,若是我只能堅持一年,兩年呢。你會怎么樣?” 趙勛負手起來,蹙著眉來回的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看著她:“以夫為天,以家為業難道不好嗎?你還沒有做,就覺得自己不行。事情還沒發生你就做最壞的打算,這不是你顧嬌嬌的作風?!?/br> 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趙遠山,你這樣說讓我很沒有安全感?!彼霾坏椒匠柲敲礊⒚?,說和離就和離了,她想成了親就好好的過一輩子,就算有吵有鬧,但也絕不是原則上的碰撞。 趙勛并不能理解她的堅持的價值在哪里。 “你想要向白世英那樣?”他的聲音也沉了下來,她抬頭看他搖了搖頭,“不,因為喜歡你,所以我很愿意和你成親,可就是因為喜歡,我才害怕最后我們的感情在這些事情中消磨掉,像我爹我娘一樣,看著和睦恩愛,可是日積月累的不滿和怨氣,一件小事就讓他們分道揚鑣,在我看來他們誰都沒有錯,可是結果呢……是你我想要的嗎?!?/br> “我了解你,也深知我自己的缺點。你想要的我很可能給不了。所以我惶恐不安?!彼溃骸拔覍W醫數十年,其中艱辛和成就感無人能體會,如今我放下了,可不瞞你我心中不甘,我想要突破想要更上一層樓,想要讓我的價值在這世上體現的更為極致?!?/br> “是,在你看來,我要的這些或許只是功名利祿,這些你能給我。做鎮國將軍夫人,我去哪里別人都要低一頭尊敬我幾分,這比我行醫所帶來的要更為直接和簡單。但這不是我追求和想要的?!?/br> “價值!”他微微點頭,看著她問道:“就和你說的平等和尊重一樣?” 她點了點頭,又搖頭:“不一樣。平等和尊重受限于環境。而我要的價值,只需我的努力和……”她抬眸看著他,“你的支持!” 化整為零,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的其實就是他的一句話,一個保證。 若有一日她走出困境,她希望得到他的支持,而不是拉著她,告訴她,女子應該安于內宅相夫教子。 他沒有說話,在顧若離身邊坐了下來,凝著眉臉色沉沉的。 不是不愿意,而是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想好了將來就是食言,只會令她更加難過。 “我們都想想吧?!彼粗溃骸叭绻皇貗D道確實是梅氏所言的那樣標準。那我可能真的是這樣。我可以去刻意避免,但卻不能做的和別的人那樣好,也很可能達不到你趙遠山的要求?!?/br> “我走了?!彼鹕砺曇舻牡溃骸盎舴焙t,我希望你不要再為難他,我并不管他傷害過誰,是不是心術不正,就和我不在乎你殺了多少人,是不是想要篡位,不在乎白世英和白徵到底是兄妹還是戀人一樣……我只認識你們展露給我看的樣子,他不傷害我,那么他是什么樣的人,就和我無關!” 她說著開門走了出去,趙勛坐在炕上沒有攔她。 有的事他確實是要想想,不是想要不要和她成親,這個丫頭他娶定了。 而是要想想怎么樣,才能順利娶到她。 過了許久,他起身去了書房,吳孝之躺在軟榻上打著呼嚕,聽到腳步聲他醒了過來,朝趙勛抱拳:“恭喜恭喜,將軍大喜?!?/br> 趙勛冷冷的掃了他了一眼。 沒談好?吳孝之眼睛一亮,湊過來道:“將軍,您和縣主都說了什么?” 趙勛抬了抬眼簾,聲音無波無瀾的將兩人對話大概和他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眳切⒅烂佣瞬韬戎?,忽然靈機一動看著趙勛,道:“您等等,老夫請個人來?!痹捖?,在門外吩咐了一聲。 趙勛根本不管他請誰。 吳孝之嘿嘿笑著,他不能深入摻和,這事兒要解釋一定要請個內行來。 過了半個時辰,楊文治來了。 一番寒暄,楊文治莫名其妙的坐下來,趙勛也莫名其妙,兩人都看著吳孝之。 “楊先生?!眳切⒅呱钅獪y的一笑,進入正題:“先帝的駕崩讓縣主很受打擊,我們都不能理解,這樣的病情對于一般大夫來說縣主已經做的很好了,為何她還會自暴自棄,不再行醫呢?!?/br> 楊文治這才估摸著猜到是趙勛和顧若離吵架了。 兩個孩子都是要強的性子,而且作為女子,顧若離確實算得上異類,相知交友沒有問題,若是娶回家,還真是要想想能不能接受。 畢竟也沒有哪家夫人在外頭拋頭露面,更不提給人看病問診。 楊文治頓了頓,斟酌了一下用詞:“在理念上,縣主是能治好先帝的。她的手術室就是為了此類的病,可是到真正發生遇到這種病例時,她卻因為沒藥支撐,而不敢真的手術,所以才會如此?!?/br> “先帝對她素來關愛,她尊敬先帝,一心想要治好,可最后卻事與愿違……就算是放在常人身上也難以承受,何況縣主那樣要強的人?!?/br> 楊文治說著嘆了口氣:“以縣主的天資,不行醫實在是百姓的不幸,杏林的損失?!?/br> “不行醫她還可以做的別的?!壁w勛蹙眉道:“若是這世上每個女子都和他這樣,那不是亂套了?!?/br> 楊文治也不反對趙勛的話,頷首道:“可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子像她啊?!庇值溃骸肮庞信叟畬?,都是奇女子,縣主雖不如他們殺伐果斷叱咤天下,可在杏林一行,在天下大夫眼中,她也不比那些奇女子遜色?!?/br> “她所治的疑難雜癥方子,提出的眩暈類別論據,推行的外科縫合,給我們打開了一扇新奇的門,讓我們受益匪淺!還有令人匪夷所思的開胸開顱,雖目前許多做不到,但是她告訴了我們,做不到不是因為不可以,而是醫療條件所限,將軍,在這之前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去想,直如摧枯拉朽?!?/br> 趙勛微震,他是知道顧若離的成績,可是第一次聽到別的大夫對她的評價是如此之高。 “您保家衛國是厲害,受人尊敬??墒菂s不能否認,一個出色的大夫所建立功績的偉大。人都有生老病死,若是醫術能不斷進步,致命的病越來越少,這難道不該得到同樣的尊重嗎?!?/br> “老夫一時激動,言辭有些激烈?!睏钗闹我娳w勛沒說話,他咳嗽了一聲抱了抱拳,道:“還望將軍見諒?!?/br> 趙勛若有所思的擺了擺手。 “不過,老夫有一句不吐不快?!睏钗闹魏Φ溃骸澳羧⒖h主,又將她困在內宅,在老夫看來還不如不娶,因為老夫替天下人可惜啊?!?/br> 他居然這樣說,趙勛皺眉道:“楊先生的意思,是我拖累她了?” “非也!”楊文治笑著道:“這就跟您和縣主成親,縣主卻讓您從此以后不得再上戰場一樣?!?/br> 趙勛的眉頭越蹙越緊,眼前就浮現出顧若離眼眸微紅,失落困苦的樣子來。 原來是這樣。他的能力體現在軍功上,在許多人看來,沒有趙遠山大周國土難保,額森再無人無壓制。但是在楊文治這樣的大夫看來,沒有顧若離大周的醫術就少了一個棟梁,少了無限可能的未來。 “受教!”趙勛起身,拱了拱手,“楊先生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趙某深以為然?!?/br> 楊文治擺手道不敢,笑著道:“既如此,那老夫就等著喝將軍的喜酒。告辭,告辭!” “我送您?!眳切⒅f著,親自送楊文治出了門,過了一會兒回來嘿嘿笑道:“卑職其實就是想問他一句感受,不成想他說了這么多?!?/br> “他說的不無道理?!壁w勛若有所思,他尊重她卻從來沒有尊重她的職業,因為他覺得女子不管做的多好,將來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回到內宅落于俗世。 她是因為沒有感受到他的尊重,所以才會擔心那么多的嗎。 “我出去一下?!彼鹕盹L一樣的出了門,吳孝之憋的幾句話還沒說呢,張著嘴看著他消失在視線里。 周錚靠在門口看著他,譏誚的道:“先生,您勸了那么多,也不抵楊先生說幾句,您早該請楊先生來了?!?/br> “嘿,你這個小子?!眳切⒅溃骸摆s緊找你那個相好的去,別在老夫跟前轉悠?!?/br> 周錚眉頭一擰,道:“我說了,那不是我相好的,先生不要亂說?!?/br> “不是相好的,人家給你做衣服啊,還給你做鞋子?!眳切⒅拥?,“叫什么來著,春容?” 周錚不想和他說了,轉身隨著趙勛走了。 吳孝之悻悻然的哼哼了兩聲,又回去書案前接著做事。 趙勛帶著風的去了郡主府,也不讓人通報,徑直闖了進去,惹的一陣雞飛狗跳。 他到時,李mama已經得了消息,正在小徑上等他,笑著道:“將軍來找縣主?” “嗯?!壁w勛頷首,李mama就無聲的指了指后面,“在廚房呢,說往后每天學做一個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