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
☆、174 二人 “昨晚回來的?”方朝陽看著他,打量了一眼,曬黑了點但人越發顯得精神,二十出頭的男子便就是塊煤,也是能閃閃發亮的。 趙勛頷首,道:“是!” “太子登基的事準備好了?”方朝陽問道。 趙勛答:“此事禮部都已經備妥,明日吉時到了便可行禮?!鞭D頭看向顧若離,低聲道:“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一歇,今晚沒有什么事?!?/br> 她望著他點了點頭,回道:“你也是,抽空找地方歇著?!?/br> 方朝陽看兩人說話的神情,又看著趙勛的樣子,他眼中滿是擔憂和心疼。 在他的眼中看到這種神色,還真是令人……驚喜。 方朝陽滿意的道:“行了,這個時候各自保自己,別在這里說的沒完沒了?!彼捖湟活D,道:“我和嬌嬌晚上就在坤寧宮住下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br> 趙勛頷首,轉身回了乾清宮。 “趙將軍?!睏钗挠阂娝M來,回頭看了一眼趙凌,和趙勛一起去了偏殿,“明日登基后,可要將太子一并立了?” 立太子,趙安申是長子也是嫡出,他做太子無可厚非。 “我正欲與閣老說此事?!彼撝帜嫉溃骸按耸履阕層穼懽嗍璩噬?,今晚就讓殿下過目!” 有的事情他是可以做主,但是趙凌是新帝,正是對什么都新鮮又對什么都戒備警惕的時候,要讓他有做決斷的機會,可又要控制好他具體能決斷哪些事。 這個度,要拿捏好。 非常的微妙。 楊文雍明白,點頭道:“那老夫這就吩咐去辦,稍后就能呈交來由太子過目!”話落,他便轉身出了內殿。 趙勛就負著手進了圣上臥室,這個臥室里外已經收拾了一遍,他負著手慢慢走著,停在了衣柜前面,頭也不回的喊了一聲,“蘇召?!?/br> “奴婢在!”蘇召昨晚睡了一覺,今天人明顯有了一些精神,他無聲無息的過來停在趙勛身后,“將軍!” 趙勛指了指衣柜,“這里,都收拾過了?” “是!”蘇召回道:“圣上病情拖了十幾日,臥室的東西幾乎都收拾過了?!?/br> 趙勛沒有說話,又走到了儲物柜前打開了門,里面擺了一些蠟燭和線香熏香精油之類的東西,有的是用來熏房間和衣服的,有的則是安神用的,倒不多,因為這些事都不是在乾清宮做的。 他揚眉,拿了一截熏香出來,在鼻尖聞了聞又放了進去,漫不經心的道:“金福順死前,你可見過他?” 蘇召知道趙勛要問什么,“他說那夜,圣上很奇怪,說的話顛三倒四,像是癔癥了一樣?!?/br> “癔癥!”趙勛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四處轉著又在椅子上坐下來,手指敲在扶手上不急不慢的道:“將這半年來不管哪一處,所有進宮的新人都統計出來,交給我?!?/br> “是!”蘇召垂頭應是,心中有些疑惑,“將軍,早先金福順也懷疑過,但是后來卻又否決了,圣上進口的吃食,上身的衣服,每一樣都仔仔細細核查,不曾有什么問題?!?/br> “越是如此,就越要查?!壁w勛道:“手法高深,連你和金福順都沒有察覺?!?/br> 蘇召不是不懷疑,而是想不通哪里出了問題,這種事他還不能隨便說,一國君主說讓人害了,這讓天下百姓如何想。 “將軍還回關外嗎?!碧K召問道。 趙勛原本是打算回去的,他此番就是準備將額森滅了再回來的,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他恐怕走不了了。 “不著急,顏釋文和秦大同在那邊?!壁w勛回道:“過后看情形再定,不過,怕是暫時回不去?!?/br> 蘇召應是,沒有再多問。 太后和方朝陽以及顧若離在坤寧宮的內殿坐著,三個人都是一臉的疲憊,太后沉聲道:“哀家準備將宮中的妃嬪都送去皇廟,去那邊比在冷宮好,也當全了他一貫的善心?!?/br> 圣上雖沒有多寵著誰,這些女人也大多沒有生育過,可卻對她們也不薄,末了,太后也不想讓他留下遺憾。 “姑母?!狈匠柕溃骸皠e的不重要,我看要不順道將太子一并立了,省的將來紛擾不斷,別人還以為您盯著太子的位子呢?!?/br> 畢竟,方櫻還年輕生兒育女是肯定的,若是她生了兒子,就難免會有人去猜測方氏的打算,太后的野心…… “哀家也是這個意思?!碧竽嫉溃骸按耸逻h山說不方便,稍后哀家將太子找來和他提一句?!?/br> 方朝陽就點了點頭。 “我去睡覺了?!鳖櫲綦x放了茶盅,看著太后和方朝陽道:“有些累?!?/br> 太后點了點頭,道:“你快去吧。這些日子最辛苦的就是你了,好好歇著!” “是!”顧若離說著起了身,又道:“我打個盹兒,打算天沒亮前將金公公的棺木運出去葬了,一直停在西苑也不是事?!?/br> 明天新帝登基,她要早點。 “金福順機靈了一輩子,難得糊涂一次卻是釀了大錯,你辦吧,給他燒些紙錢,讓他地下安安心心的服侍圣上?!碧笳f著,嘆了口氣,人很沉悶的擺了擺手,見顧若離出去,她又補了一句,“等大事了,你問遠山一句,他二叔……葬在哪里了?!?/br> 顧若離點頭應是,出了門由邱嬤嬤引著去了自己的房間,路過偏殿時她見門是關著的,不由多看了一眼。 “沈夫人帶著太子府的小公子住在里面?!鼻駤邒叩吐暤溃骸斑@兩日都很安靜,除了吃飯幾乎沒什么動靜?!?/br> 沈橙玉還沒有走嗎,她以為她已經回了太子府了。 看來,她后面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受封住進宮里就好了。 梳洗上了床躺著,她覺得人好似散了架一樣,困頓不堪,可是卻就是睡不著,睜眼望著窗外,暗暗的有樹影在搖動……圣上的樣子又浮現在她眼前,好像前些日子他們還好好的在說話,可一轉眼,她們就永遠都見不到了。 樊氏亦是,當初在西苑時她見到她時的戒備和不信任,漸漸她們兩人一起哄著勸著圣上,拉著他在門口散步,曬太陽,說一些逗趣的話……及笄時,她忙了好幾日還費心的給她選衣裳…… 可是現在兩個人都不在了,永遠的不在了。 她用被子蒙住頭,心頭悶的難受,這幾日她一直處在這樣的狀態中,自責,后悔甚至于鄙夷,鄙夷自己的無能,自視太高。 遇到真正的問題,還不是一樣素手無策。 “對不起!”她悶悶的,淚濕了枕頭,她惱的是即便事情再從頭再來,她也毫無能力改變結果。 忽然,床側凹下去一些,她慢慢掀開被子露出眼睛來,就看到趙勛坐在床沿看著她,她抿著唇啞聲道:“你怎么來了?” “有些累,想來你這里歇一會兒?!壁w勛摸摸她的頭,低聲道:“晚上用膳了沒有?!?/br> 她搖搖頭,道:“吃不下,你呢,吃了嗎?!?/br> “吃了?!彼崧暤溃骸安怀燥埬挠辛??!痹捖?,視線落在她的床上,將她往里頭挪了挪,“去一些,讓我也躺一會兒?!?/br> 她哦了一聲往里頭讓開給他騰了位置。 他躺下來,側身抱著她,她歪在他懷里低聲道:“趙遠山,你查了圣上那晚為什么突然要去御花園了嗎?!?/br> “正在查,或許也不會有結果?!彼p輕拍著她的后背,聲音也低低沉沉的,“此事發生時沒有去追查,現在再回去去找線索難如登天,只能慢慢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如今的宮中,定然是有細作的,而宮外,也存著心懷不軌之人?!?/br> 只有心懷不軌且又能力通天的人,才能在宮中動手腳,才想要去害圣上。 “嗯?!彼c了點頭,道:“往后你要更加小心一點?!?/br> 趙勛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道:“你好好睡一覺不要胡思亂想,我回來了這些事我都會去辦,你只要安安心心的照顧好自己就好了?!闭f著,他在她發頂親了親,“等過了年我們就成親?!?/br> “你不用守孝嗎?!彼ь^看著他,趙勛捏了捏她的臉,柔聲道:“圣上也不會想要我一直孤苦一人,沒人照顧?!?/br> 她抿唇開了一絲笑顏,窩在他懷里點了點頭。 她也覺得好累,從來沒有覺得這么辛苦過,好像身上壓了一座山,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不睡了?!彼溃骸暗冗^了子時我去西苑將金福順帶出去,你一會兒去乾清宮記得讓蘇公公來找我,他有什么東西要給金福順的?!?/br> 趙勛嗯了一聲,道:“讓周錚跟著你?!?/br> 她點頭應是。 兩個人靜靜抱著沒有再說話,過一會兒聽到了更鼓聲,趙勛睜開眼,道:“事情辦妥了你就回家去歇著,等下午和外命婦一起進宮來就好?!?/br> “嗯。好!”她應是松開他,抬頭望著他,他摸了摸她的臉又憐惜的在她額頭親了親。 他翻身起來,從窗戶跳了出去,她走到窗口看著他漸漸消失在拐角處,不由嘆了口氣,捧著面頰望著天上掛著的月牙發呆,好一會兒她才開門走了出去,打水洗了臉就帶著四個內侍出了坤寧宮。 周錚和孫刃以及周修徹在門口等她,蘇召提著一個包袱匆匆而來,他望著她先是行了禮,后道:“這都是他的東西,縣主一并讓他帶走吧,至于牌位……就寫蘇州金氏……” 金福順是蘇州的,她還是第一次知道。 “當年他是被人牙子賣進宮里來的,行了禮他跪在雜家面前哭,說他不想做太監,能不能讓他出去……”蘇召說著,搖了搖頭道:“我見他可憐,就收在身邊帶著,他貪玩野慣了,不出三日就要被罰一次,罰的多了他學會鉆空子,做什么事不被罰,被罰時他瞧瞧塞銀子給別人,他就在褲子里墊上幾層棉花,打完了人沒事還是活蹦亂跳的?!?/br> “這孩子,一輩子沒過過好日子,如今好不容易順遂了,卻丟了性命?!碧K召嘆了口氣,“也是他的命,從他進宮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死在這里,永遠都出不去?!?/br> “縣主,勞您將他葬西山去,哪里山清水秀,他站的高了也能看的遠一點,瞧瞧沒去過的地兒,見見沒見過的世面。下輩子投胎看準了人家,再不要淪落到這個地步了?!?/br> 他說著,行了禮轉過身去,一瘸一拐的走了。 身影漸行漸遠,孤孤單單的透著蒼涼和落寞。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和周錚一起去了西苑,找了驢車將棺木架上慢慢的出了宮門,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巡邏的兵馬司衙役見著他們也都立在一邊,周錚和守門的人亮了腰牌,城門吱吱嘎嘎的打開,他們出了內城,丑時左右到了西山。 選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挖了坑沉了棺木,填土。 周錚刻了墓碑豎在墳前,上面寫著蘇州金氏福順之墓。 有名有姓! 她拿了酒倒在墓前,是秋露白,周錚特意給她找來的。 等天亮,她去法華寺點了長明燈,就安靜的下了山,回了郡主沐浴梳洗倒頭就睡,等她醒來時已經是中午,李mama守在床邊見她醒來,微微一笑,道:“縣主醒了,給您溫著飯,您先吃點?!?/br> 她點頭,起身梳洗穿了干凈的孝服用了午膳,李mama低聲道:“張大夫將同安堂的牌匾送來了,就擺在外頭的供案上,您要不要去看看?!?/br> “你幫我收起來吧?!彼怪佳鄣溃骸暗葧何視フ宜麄??!?/br> 李mama應是,親自給她梳了個發髻,戴上了白色的絹花,讓人駕車送她出門,顧若離先去了同安堂,張丙中和劉大夫他們都在,門口很冷清,幾個人垂頭喪氣的坐著。 她下了車張丙中就迎了過來:“師父,您沒事吧?!?/br> “我沒事?!彼α诵∵M了門,和幾位大夫都行了禮,道:“讓大家擔心了,我沒什么事,就是那天一時鉆了牛角尖,心里難受才沖動行事了?!?/br> 幾個人都松了一口氣,方本超道:“那天那個公公沒嚇著我,你把我嚇著了,到現在還心有余悸?!?/br> “對不起?!鳖櫲綦x含笑道:“不過,我想休息一段時間,醫館就交給幾位前輩吧,有什么事還是能隨時去找我,我得空也會過來?!?/br> 方本超微楞,驚訝道:“你……打算休息多久?” “我也不知道。等我自己想通了吧?!彼α诵?,道:“我還在牛角尖里,出不來!” 岑琛望著她,點了點頭,道:“那先生好好休息,等調整好了再來?!庇种噶酥搁T上的牌匾,“怎么辦?” 她凝眉道看著,眼中有著失落和難掩的愧疚,“先空著吧,空著……才好?!笨罩?,她就不會辱沒了顧解慶的名聲,辱沒了顧氏同安堂。 岑琛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趙凌登基,定年號為元泰,封方櫻為皇后,崔婧容為惠妃,沈橙玉為玉夫人而另一個叫柳月的則是封了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