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
剩下的,只能祈禱肺部的損傷是樂觀的,因為看不見只能憑借大概的出血量和圣上的呼吸狀況以及脈象,來大概估測。 “祖母!”趙凌扶著太后,愁眉苦臉的問道:“怎么辦,父皇他……” 太后擺了擺手,看向房里的其他大夫,“三位,如何看?!彼趩枟钗闹?,孫道同和韓恭。 三人對視一眼,韓恭回道:“縣主此等手法我們沒有見過,不敢說看法?!边@也就是圣上,有這么多大夫護著,要是尋常人早就沒了性命。 能拖延到現在,說實話,他們已經盡力了。 “確實如此?!睂O道同凝眉,面色沉重,“如今,只有看縣主的法子了,卑職無能為力!” 其他三位太醫更是沒有說話,安靜的站在一邊。 太后點了點頭,看著顧若離,“靜安,你想怎么做就做吧,只要有把握,哪怕只有一半也是好的?!?/br> “祖母!”趙凌顯得很緊張,太后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沒聽嘛,別的法子起效慢,且結果也不樂觀,唯有靜安的法子還有五分的機會,讓她做吧?!?/br> 趙凌垂了眼簾,點了點頭,吩咐人去同安堂將岑琛找來。 顧若離在床前的杌子上坐下來,望著圣上忍不住嘆了口氣。 岑琛來的很快,看見圣上的病癥他驚的半天沒了話,顧若離低聲道:“你去看看,是不是和當初在慶陽時的那位老伯一樣?!?/br> 岑琛上前號了脈,又回頭看著顧若離,點了點頭,“從脈搏來看,沒有不同?!彼f著,檢查了肋骨折斷的情況,松了口氣,道:“唯一慶幸的是,圣上胸前的凹陷要比那位老伯情況略好一些?!?/br> “好多少?”顧若離問他,這里,岑琛是最有經驗的。 岑琛略頓了頓,在桌上拿了紙筆將肋骨畫了出來,指著第三根的位置,“那位老伯是在這里折斷的,折損了近半寸入胸,所以出血量要更大!而圣上從外面來看,凹陷部位似乎更輕一點?!?/br> 也就是說,折損的情況也要輕一點。 大家聽岑琛這么說,紛紛圍了過來,趙凌問道:“這位大夫以前也治過這樣的病癥?” 岑琛垂著頭,回道:“回殿下,是!” “如何,人最后有沒有活下來?!壁w凌問的很迫切,岑琛面色一變,回道:“沒有!” 趙凌扶著桌子,臉色就沉了下來,看了一眼太后,又問道:“你和靜安的手法相同?” “不是,草民當時談不上手法……”岑琛想起那時的情況,說不出話來,但不管對錯,也正是因為那次他因此認識了顧若離,這才有今天她所說的,五分把握。 這樣傷,有五分把握已經非常了不起。 趙凌也沒有話再問,擺了擺手,道:“靜安,你動手吧?!?/br> 顧若離頷首,看向一直站在門口沒有說話的方朝陽,朝她點了點頭,又望著韓恭道:“韓先生,勞煩您讓太醫院煎消毒藥過來,旁的我都帶了?!庇謱ⅠT勻做的噴壺給他,“請人在房里噴灑一邊,等前期準備好,我們再動手?!?/br> 韓恭頷首,接了顧若離遞來的藥方親自去辦。 “殿下?!鳖櫲綦x道:“請人將待會要用的棉布干蒸一下,拿來我稍后要用?!?/br> 趙凌說著,對外頭喊道:“蘇召,你去辦!” 外頭,蘇召應了一聲。 怎么喊蘇召,金福順呢,她微微一愣朝外頭看了一眼,想起來她來了這里后還沒有見過金福順。 這么大的事情,他這個貼身的總管事不可能不在。 她心頭一跳,便生出一絲不安的感覺來,正想問一句,那邊圣上又咳了起來,打斷她的思路。 周太醫上前幫著吸痰,顧若離將藥箱里的東西在桌子上擺開,開始準備。 稍后孫道同讓人抬了消毒的藥水,房間里清了場,只留下幾位太醫協助著。 給圣上喂了麻沸散,她洗了手拆開胸前的繃帶,選了第六和第七根肋骨間隙,回頭望著看著岑琛,岑琛也看著她,兩個人都很緊張! 楊文治幾個更是看的目不轉睛,只知道顧若離選了位置,做了許多準備后,拿了刀片劃開胸前的皮膚……圣上還是疼的醒了過來,他喘著氣并不能說出話來,滿頭滿臉的汗,一副已經支撐不住的樣子。 “楊大夫?!鳖櫲綦x回頭看著楊文治,“您來陪圣上說說話?!?/br> 楊文治應是,走到床上喊著圣上:“圣上……圣上微臣和您說說延州的人文傳統吧?!彼氩坏秸f什么,就抓了延州民間各式各樣的習俗和圣上講,沒頭沒尾的說著,圣上整個人都在抖,但因為動了以后,身體內又再次的疼的起來,他整個人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韓先生,韓先生幫我按住圣上?!鳖櫲綦x無法下手,又怕劃傷了肋骨,不得不喊韓恭來按住圣上。 韓恭奔著而去,慌手慌腳的按住。 隔著一道門,太后和樊氏以及趙凌聽的心驚rou跳,趙凌更是來回的走背著手焦躁不已。 “殿下?!狈綑褦Q著眉道:“您歇一歇,都一夜沒休息了?!?/br> 趙凌擺著手不耐煩的道:“你坐吧,我坐不住?!?/br> 方櫻蹙眉,嘆了口氣。 “怎么樣?!表n恭有些吃不住,“管子進去了沒有?!?/br> 破開了口,血涌了出來,顧若離顫抖的將管子插了進去……虹吸的另一頭連著壺的,因為并非透明,只能等稍后更換時才能知道到底有沒有成功。 她固定住管子,人在床榻上跪坐了下來,一直手還扶著。 “要一直這樣扶著?”楊文治看著顧若離的手,她點了點頭,道:“是,不能滑落下來?!?/br> 楊文治沒說話。 門外,馮勻拍著門喊道:“縣主,東西做出來了,您看看?!?/br> “什么樣的東西,我瞧瞧?!壁w凌走過來,就看到馮勻手里的東西,和剪刀差不多的樣子,但是卻要鋒利許多,單一邊和釣魚鉤很像,不同的是能手握住松緊移動,他指著鉗子聲音顫抖的道:“用……用這個?” 馮勻點了點頭。 “這不是和吊琵琶骨一樣?!壁w凌不敢置信,回頭看著太后,太后撇過頭去不看馮勻手里的東西,擺著手道:“你既答應讓靜安去治,就什么都不要管,等著她的消息就行了?!?/br> 趙凌唉了一聲拂袖不再看。 馮勻在門外脫了外套鞋襪,用步包著臉進了門,拿著東西給顧若離看,“您瞧瞧?!?/br> 是金質的,她仔細看了一眼,頷首道:“可以,你拿去消毒,越快越好?!?/br> 馮勻應是重新出了門匆匆出去消毒,弄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岑大夫,你幫我扶著管子?!鳖櫲綦x接了巾夾鉗在手里穿了線,摸索著那根這段的肋骨,估算了位置就望著韓恭,“扶緊了?!?/br> 韓恭點了點頭。 她就下了刀,沿著肋骨隔開兩個口子,用鉗子穿過皮rou,將折斷的肋骨夾住,又在鉗子上穿過線,吊了起來,算了松緊掉在了床板上。 圣上這一次真的暈了過去。 顧若離扶脈,脈搏明顯變弱! 輸血,如果能輸血就好了,她急的不得了,拿了針給圣上扎了幾針。 房間里的人看的目瞪口呆,不曾想到還有這樣的方法! 從外面,將肋骨吊起來,就跟手藝人一樣,簡單粗暴……但是又不得不說這個法子,確實會比他們止血化瘀,等待身體自然修復要來的快,來的直接。 “接下來怎么辦?!痹谝贿?,周大夫已經看傻了眼。 顧若離回道:“等引流的量,和血的狀態?!笔菃渭円后w,還是會有固態的血塊。 若是有血塊……她也不知道怎么辦。 難道要開胸? 她揉著額頭在床前坐了下來。 大家看她落座,也紛紛癱坐在椅子上,提在嗓子眼的心慢慢的滑了回去。 “怎么樣?!壁w凌在外面拍著門,“靜安,父皇現在怎么樣了?!?/br> 門推開,趙凌就要進來,顧若離慍怒道:“蘇召,幫殿下換身干凈的衣服?!?/br> 趙凌一怔,又不得不退回去乖乖的換了衣服進來。 “父皇!”他進來時,看到圣上的樣子,腦子里就蹦出四個字來,“千瘡百孔!” 顧若離沒理他,接了岑琛的手扶著管子,估算了時間,她和岑琛道:“換一只壺來。稍后你再讓人回醫館多取兩只來?!?/br> 岑琛應是。 顧若離拿鉗子夾住管子換了一只壺,岑琛將壺里的血倒出來,血量很多,這出乎她的意料。 “岑琛?!鳖櫲綦x道:“將破傷風以及消炎藥的方子給韓先生?!庇值溃骸皩坠媚镄卵械哪且环菀徊⒛萌プニ幖宄鰜韨溆??!?/br> 岑琛應是。 趙凌被冷落在一邊,倒也沒有不悅,只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木然的站在床邊,看著心目中如山一般的父親,被人如同皮影似的牽著線,靜靜的躺著。 他抱著頭,噗通一聲坐在椅子上,說不出話來。 太后和樊氏也換了衣服進來,樊氏捂著嘴坐在腳踏上哭著,太后亦是簌簌的落著淚:“靜安啊,這樣要多久?” “肋骨上大約要半個月到二十日?!鳖櫲綦x回道:“至于引流,依情況而定?!?/br> 太后撐著坐了下來,沒了話。 圣上并沒有醒,顧若離一直陪坐著,將能喂的藥都喂了,能針灸的方式都試了一遍,接下來的事,就只有等。 楊文雍和翁敘章以及徐翼等五位閣老坐在偏殿中,周太醫進來,和幾人說了大概的情況,翁敘章負著手來回走了幾趟,問道:“縣主說只有五分把握?” 周太醫點了點頭。 翁敘章看向徐翼,又和楊文雍對視一眼…… 如果只有五分把握,他們是不是要將后事先準備好,若圣上真的去了,朝中不至于慌了手腳。 “趙將軍那邊,可要送信請他回來?”徐翼問道。 翁敘章點了點頭道:“情況不同,他在比較好!” 圣上受傷,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告訴趙遠山,再說,就算想瞞著他也瞞不住啊,里面治病的人可是靜安縣主。 “那就讓人快馬送信去關外?!毙煲碚f著就起身往外走,“此事我去辦,正好內閣還有些我一并做完再回來。若是有事就遣人告知我?!?/br> 大家都沒了話。 這個過程才是最折磨人的,若是圣上就此死了,他們也能立刻投入新帝登基的事情中,可當下這樣……許多話都太敏感,他們都不敢說。 入了夜,大家撐不住都回去休息,顧若離和岑琛陪在床前,蘇召弓著腰端茶進來,放了茶盅往外走,顧若離喊住他:“蘇公公,怎么是您在這里,金公公呢?!?/br> 蘇召是掌印太監,尋常都很忙,已經沒有空近身伺候圣上。 “他受了點傷?!碧K召不看她,模糊的道:“等圣上病情穩定,再讓他過來和縣主說話?!?/br> 是被打板子了吧,他作為身上的近侍,圣上出了事他一定是逃不了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