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離說著點了點頭，低聲道：“這次沈夫人大傷了元氣，沒有一二年難以恢復，便是恢復往后也再難有孕?！比羰怯行闹?，一兩年后慢慢調理。她也有方子，可私心里她并不愿意。

    “回去吧，瞧你一身臟的?！碧笠舱玖似饋?，扶著顧若離往外走，出了門就看著院子里的人，“給孩子收拾一番，這就跟哀家回宮。挑的乳娘也一并送去坤寧宮?！?/br>
    趙凌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只當孩子沒有了，現在孩子好好的還在卻不能養在沈橙玉身邊，他有些心疼的道：“……要不然，再等一等，滿月后送去？”

    “你可想好了，這越養越親，到時候抱走你只會更加舍不得?！碧蟛[著眼睛盯著趙凌。

    趙凌咳嗽了一聲，看向樊氏，樊氏就道：“聽祖母的，宮里有的是服侍的人，不會虧了他的。再說，以她的身份，孩子養在坤寧宮難道還虧了她不成?！?/br>
    趙凌想想也對，沈橙玉不管怎么樣還是個妾室，養的孩子也是個庶出的，可若留在坤寧宮，到底身份上也高貴一些。

    “那就有勞祖母了?！壁w凌行了禮，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和顧若離以及樊氏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br>
    顧若離應是，隨著太后和樊氏慢慢出了院子。

    產房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沈橙玉孤孤單單的躺在床上，臉色煞白如同金紙，趙凌進了門一股血腥味便撲面而來，他被熏的腦子暈了一下，才過去坐在床頭，柔聲喊道：“玉兒！”

    沈橙玉睜開眼，無力的笑笑：“爺，看到孩子了嗎?！?/br>
    “看到了，胖胖的，很像你?！彼f著摸了摸沈橙玉的臉，“你好好養好身體。孩子暫時由祖母幫我們照顧著，一定會平平安安長大的?！?/br>
    沈橙玉感激的笑笑，道：“那爺記得替我叩謝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還有靜安縣主的救命之恩?！?/br>
    “我謝過了，等你身體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壁w凌笑著道。

    沈橙玉點了點頭：“我累了，想睡一會兒?！彼杏X身體就跟被抽空了一樣，隨時都可能會死了。

    “玉兒，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壁w凌低聲安慰道，“可方才太驚險了，若非靜安，你和孩子不說全保不住，但孩子肯定是……靜安只說以后難受孕，不是說你再不能生，等過些日子我們再請她來給你看看，吃藥仔細調理著?！?/br>
    沈橙玉道：“妾身只說想為您多誕子嗣，若往后不能再生，難免留了遺憾?！鳖D了頓又道，“不過，只要您不嫌棄，妾身都什么事聽您的?！?/br>
    “乖！”趙凌摸了摸她的頭，“睡吧?！?/br>
    趙凌起身出了門，喊了隨身的內侍魏謙過來，吩咐道：“給靜安縣主準備一份謝禮，你親自去辦，鄭重一些?！?/br>
    “奴婢知道了?！蔽褐t說著便行了禮退了下去。

    顧若離躺在馬車里，手在還在抖，歡顏給她按著胳膊，柔聲道：“這回得虧您進門打了那個小內侍，鬧了事出來，要不然今晚要是您一個在這里，還不知道明兒事情會變成什么樣子?！?/br>
    太子府畢竟是太子府，動靜不知多少人都盯著的。這大晚上的顧若離突然上門，還在門口打太子的內侍，但凡看到的人都會奇怪。

    就如皇后娘娘一樣，聽到消息便立刻趕了過來。

    “太子爺也真是的?！毖┍K看著顧若離，心疼不已，“這種事怎么能讓您來做，還真是把您當成普通大夫了?！?/br>
    顧若離抬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本來就是大夫，他把我當做大夫也正常?！辈徽５氖?，這種接生的事趙凌怎么會想到他，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京中只有她一個女大夫？

    要知道，不管她和沐恩侯來往不來往，她和方櫻依舊是嫡親的表姐妹。

    這一層關系，趙凌不可能想不到。

    “孫刃?！彼屏塑嚭?，就看見孫刃快步貼了過來，便道，“你明天早上去找先生，看他在太子府可有認識的人，幫我查探一下，太子爺昨兒晚上是怎么想到請我去的?！?/br>
    “是！”孫刃應是，“小人現在就去吧?！彼灿X得今晚的事，趙凌辦的很不磊落。

    強迫一個小姑娘，這也就是爺不在，要是在你看太子爺還敢不敢逼著縣主給一個妾室接生。

    顧若離沒攔著她，一行人回了郡主府，方朝陽站在門口等她，見她一身疲憊的回來頓時就沉了臉：“太子讓你給他的妾接生，你怎么沒有當場打他的臉？”

    “娘！”顧若離無奈的道，“您當我是您，想打誰的臉就打誰的臉嗎。我只是個半路的縣主，難道還要占著和圣上的那點可有可無的情分上綱上線。再說，我是大夫他因為相信我，請我去，我能挑出什么理來?！?/br>
    她也不愿意留下，可是趙凌脾氣好不代表他不會記仇，誰知道來將來的事……

    “你不去我去?！狈匠柪浜咭宦?，氣的不行，顧若離就拉著她回去，“孩子一生下來，他們夫妻一人只看了一眼，就被太后娘娘抱走了。您就消消氣，什么都不看就憑他和七爺的關系，這個事我也推脫不掉?！?/br>
    方朝陽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也得虧你聰明，知道喊皇后和太后娘娘過去，要不然今晚這事兒看你怎么收場?！?/br>
    “我就是怕過去有什么不可對人言的事，所以才在門口鬧事?！彼裏o奈的笑道，“您和我還以為是哪個妾懷孕了，沒成想，居然是生孩子?！?/br>
    她也真是服氣趙凌和沈橙玉，七八個月的時間，

    方朝陽就冷笑了笑，和顧若離一起去了她房里，吩咐人給她打水沐浴，她自己則在軟榻上躺下來扇著扇子：“將來，等櫻姐兒再生個兒子，后宮可就真的熱鬧了?！痹捖?，又道，“想想，容姐兒這進了太子府，怕是活不過幾年?！?/br>
    “娘?！鳖櫲綦x脫了外衣，喝了一杯溫水才覺得舒服了一些，“方家辦婚事，您不送賀禮嗎？”她沒聽方朝陽提起。

    方朝陽臉色就沉了沉，不情愿的道：“送！”要不是因為顧若離，她才懶得理這些有的沒的人，只是現在不一樣，往后她的女兒要在京城，她不想自己也要想她的將來。

    顧若離就笑了起來。

    母女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顧若離洗漱上床，熄了燈昨晚的事就一直在她腦子里轉著……不能剖腹，也不敢剖腹，以后還會遇到這樣許多難產母子垂危的事……

    她有種無力感，今晚的那種感覺充斥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門外，歡顏聽了聽動靜，和雪盞道：“縣主還在翻身，我瞧她累的很，怎么還不睡，要不我去陪她說說話?！?/br>
    “別去了?！毖┍K拉著她，低聲道，“縣主是懊惱，今晚你沒看到她滿頭的汗慌張的樣子嗎，她這是鉆牛角尖了，讓她自己想想，等她想通就好了?！?/br>
    歡顏點頭，縣主不是怕后果，而是懊惱自己的能力不夠，在這樣的緊急的情況下，她卻是素手無策。

    其實她已經很厲害很厲害了，歡顏嘆了口氣，和雪盞一起回去睡覺。

    第二日，顧若離睡到中午才醒，方朝陽讓人燉了燕窩送來，盯著她的黑眼圈蹙眉道：“你瞧你自己丑的，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打扮打扮?！?/br>
    “我也沒有衣不遮體，蓬頭垢面?！鳖櫲綦x低頭看看，覺得沒什么，穿的也還不錯，“不丑啊?！?/br>
    方朝陽點著她的頭：“是愁！”

    顧若離笑了起來，點著頭道：“我錯了，讓我娘為我發愁了?！痹捖?，笑瞇瞇的坐在桌邊吃著燕窩。

    “我一會兒進宮去一趟，看看那孩子?！狈匠柕?，“明兒大約要辦洗三禮，人多有的話不好說?！?/br>
    顧若離應了一聲，吃了飯就去了同安堂。

    剛到門口，就看到廖掌柜一家人在搬東西，將原本擺在店里要賣的東西都裝了起來，忙的熱火朝天的樣子，她奇怪的道：“廖掌柜，你們這是干什么？忙的過來嗎，要不要我幫忙?！?/br>
    “不用，不用?！绷握乒裥Σ[瞇的道，“我們這店不開了，要回老家去，以后啊您要是想我們一家人，記得來大興看我們啊?！?/br>
    做的好好的，為什么不做了，顧若離問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沒有。是今兒上午東家來給了我們五千兩銀子，讓我們三日內搬走，我們就同意了?！绷握乒裥χ噶酥高B著同安堂左邊的布莊，“那邊也是，給了一萬兩的，他們也答應搬到別的地方去?！?/br>
    這五千兩他開了一輩子的鋪子也沒有見到過，莫說讓他換一處開店，就是讓他以后都不準開了，他也愿意，

    顧若離驚訝不已：“東家是要賣鋪子嗎，怎么也不和我們商量一聲?！彼?，她還沒找到合適的鋪子，要是也讓她三天就搬，她哪里能來得及。

    “東家似乎已經賣掉了?！绷握乒竦?，“具體的事還不清楚，不過您不一樣，就算是再強硬的新東家，也不敢隨意讓您走?！?/br>
    顧若離點了點頭，和廖掌柜道：“你什么時候搬走，走前我們一起吃個飯，算是為您踐行?！?/br>
    “后天搬，這東西太多還要收拾！”廖掌柜點著頭，“走前我一定告訴您?！?/br>
    顧若離頷首回了醫館，張丙中迎了過來指了指后院：“師父，有個不男不女的人在等您?！?/br>
    不男不女？她去了后院，撫廊下的桌邊坐著一個穿著錦服的中年男子，生的唇紅齒白，見她過來忙起身行禮：“奴婢魏謙叩見縣主?！?/br>
    “公公是……”顧若離瞧著有些面熟，魏謙就道，“奴婢是太子爺身邊的，今兒特意奉太子的命來答謝縣主您的大恩?！痹捖?，就從桌子上拿了個小小的匣子打開遞給顧若離。

    她沒接，眉頭簇了簇。

    “縣主別多慮，是這隔壁兩間并著您這一間鋪子的地契，往后這三個鋪子都是您的了?！蔽褐t笑著道，“這是太子的心意，還請您笑納?！?/br>
    原來讓廖掌柜搬走的人，是趙凌。

    是打聽到她正在找個大的鋪子，所以就送了這個禮？她坦然的接過來，含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多謝太子?！?/br>
    他要送，她當然就能收，地契在她手中，總比落在別人手里好。

    魏謙呵呵笑著，他以為她會推脫一下，不成想這么爽快的就接過來了……看來外頭傳言不假，靜安縣主確實不是心機重的。

    “那奴婢告辭了，縣主您忙著?！彼f著行了禮，穿過同安堂的前院走了，劉大夫幾人都迎了過來，問道，“縣主，聽說您作為去太子府了，還遇到個難產的產婦？”

    “嗯，此事我正想和你們說?！彼f著，抱著匣子坐下來，將作為沈橙玉的情況和幾人都說了一遍，“……當時我心里就想著剖腹取子，大人孩子都保住，后來還是沒敢用這個法子?！?/br>
    若是有條件剖腹，按沈橙玉的情況，是絕不會傷著身體的，如今她再想懷孕，就不容易了。

    “那您后面是怎么弄的?！睅讉€人都看著她，顧若離道，“我用針扎了他的小腳，他自己疼就將腳縮了回去，騰了空隙出來我就伸手進產道里找到他的頭，調轉了方向?！?/br>
    大家一片唏噓，這法子確實可以，以前也聽說過，但是大多數人還是不敢下手的。

    “母子平安就好。畢竟對方是太子?！瘪T勻松了口氣，正要說話，孫刃從外面進來，“縣主?！?/br>
    顧若離看向他，問道：“先生那邊回話了，怎么回事?！?/br>
    “先生說，是太子府里的一位美人提醒的，那個美人是年后世子爺送去的?！睂O刃說完，她就愣了愣……

    趙政送去的美人，提醒趙凌請她去接診。

    這是打算為趙政報仇嗎？

    她眉頭簇了簇，看向孫刃道：“和先生說我知道了?！?/br>
    一個沒名沒分的女子，有膽子在趙凌面前說這樣的話……是她自作主張，還是有人指使她這么做的？

    ☆、165 位置

    天色暗下來，用過晚膳梅氏抱著趙晴兒在院子里散步，韓mama跟在她身邊輕聲細語的說著話：“……說實話，靜安縣主的醫術確實不簡單，那般情況下，她也能保母子平安，要是換做別人，昨晚不說一尸兩命，至少孩子肯定保不住了?！?/br>
    “那倒是?！泵肥线駠u道，“就算沒去看，也能想象得出當時的驚險?！?/br>
    幾個人拐了個彎，趙晴兒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韓mama道：“小郡主要走左邊?！?/br>
    “好，好，走左邊?！泵肥暇蛽Q到了左邊，趙晴兒就不哭了，乖巧的趴在她的肩膀上，梅氏無奈道，“說她笨，可只要一點不同她都能發現，也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br>
    韓mama笑了笑，道：“小郡主其實就是聰明的，等稍微大點就好了?！?/br>
    梅氏笑了笑，道：“托您吉言，希望如此吧?！?/br>
    心里卻想起昨晚的事，不由覺得可惜：“看來我也是小看靜安了，她居然在進太子府就不動聲色的露了風聲，引得太后和皇后都去了?！边@要是沒去，今兒可就熱鬧了。

    “怎么能笨的了呢。您想想她這點年紀醫術這般了得，要是蠢的怎么能學的會?！表nmama低聲道，“不過，這一胎后，沈夫人往后就不能再生了，冷眼瞧著，怕是要嫉恨縣主的?！?/br>
    “這還不好啊?！泵肥陷p輕揉揉的拍著趙晴兒，含笑道，“等太子大婚那日，我想法子去看看她?！?/br>
    韓mama擔憂的道：“太后娘娘那么生氣，將孩子也抱走了，您看她老人家會不會……”

    “在太子大婚前斷斷不會的?！泵肥夏嫉?，“她也不傻，能瞧得出來的?！?/br>
    韓mama點了點頭，嘆氣道：“可這瞧得出來也沒用，她一個妾室，還能怎么樣?！碧竽锬镆嗡?，還不是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只要到時候安撫好太子也就無事了。

    “有太子在，捏不死的！”梅氏說著，見乳娘迎過來，忙將趙晴兒遞過去，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她若是輕易就能被誰弄死了，當初亦不可能被……”她說了一頓，道，“說起來，我姑母還沒給我回信?！泵肥险f著嘆了口氣，“她年紀也不小了，這一胎還不知什么樣，嶺南那邊的大夫稀奇古怪的，我就真怕她出事?！?/br>
    梅氏和姑母的感情比和自己的親生母親還要好，就連韓mama也是原來貞王府的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