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節
崔婧文恍然一震。 梅氏說的沒錯,她就算死,也該死在同安堂才對。 梅氏見她將話聽見去了,便起身告辭:“既來了,我就去拜訪一下建安伯府夫人,不好繞過她說話?!?/br> 要是以前,梅氏是不可能屈身去拜訪齊思敏的,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崔婧文理解,便道:“讓連翹送你吧?!?/br> 梅氏就含笑點了點頭,攜了連翹的手:“我正好有話和你交代?!?/br> 連翹一愣,跟著梅氏出了門,兩人在門口落定,梅氏拍了拍連翹的手,給了她一包銀子:“這里面是碎銀子,你們奶奶想吃就給她買,我知道你們不缺錢,可這是我的心意?!庇值?,“這是我的名帖,明兒你得空就去王府找我,我還有些東西要一起給你們奶奶,你去取一趟?!?/br> 這還是梅氏第一次說這樣的話,連翹點頭應是,道:“奴婢知道了?!?/br> 梅氏滿意的出了門。 連翹回了房里,將話告訴了崔婧文:“……奴婢去不去?” “去吧,我這里也沒什么事?!贝捩何幕杌栌?,身體根本支持不住她醒這么久,“你來,我和你說句話!” 連翹湊過來將耳朵貼在她唇邊,聽她說了幾句。 話多,連翹臉色一白握著她的手,道:“這……行嗎?” “沒什么行不行的?!贝捩何睦湫χ?,“她做初一,我做十五。要不然她還當我姐弟好欺負的,做著春秋大夢?!?/br> 二夫人的心有多大,別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好。奴婢去辦!”連翹應了,崔婧文笑笑,“辦完了,回來接我!” 話落,她便闔上眼睛睡覺,腦子里回旋的是梅氏連走前對她的那句話,“……只有先活著,才能去在乎臉面?!?/br> 可是她活不了了,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她很清楚。 都是她們害的,那些人合起伙害她,讓她眾叛親離,讓她生不如死。 死啊,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后院,三房的氣氛已經許久沒有輕松。三夫人和崔延福說了顧若離給她扶脈,說她身體已康復的話,想要崔延庭去同安堂看看。 崔延福聽完以后便蹭一下站起來,拂袖就出了門。 三夫人知道,崔延福這個人性子平日很好,也很好說話,可是要是遇到他在意的事,他就會跟一頭牛一樣,又倔又固執。 這次,崔延福近一個月都沒有和她說話,兩人各自分房睡。 “三爺!”三夫人見他進了暖閣,忙跟著后面關了房門,柔聲道,“我們好好談一談?!?/br> 崔延福在炕上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茶悶聲不響的喝了一大盅茶,三夫人就走了過去:“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這么多年我們兩人那么想要孩子,我各種各樣的方子吃了那么多,就連送子娘娘的符水都和了幾大碗,卻一直沒有起色,如今好不容易有點希望,我太想試試了,就當是最后一次?!?/br> “當然,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你,嬌嬌也不是神仙,她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比蛉藝@了口氣道,“那天她還說了,要是你去,就去找同安堂的劉大夫,說是劉大夫在這方面比她有經驗?!?/br> 崔延福還是沒有說話。 “三爺!”三夫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崔延福忽然回頭看她,冷聲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覺得我不行?” 三夫人臉色一變。 “我們成親這么多年,在你心目中是不是一直覺得我不行?!贝扪痈ur少露出這種咄咄逼人的樣子,“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br> 自小,大哥容貌生的好人又聰明,二哥性子爽利膽大心細,只有他,什么都不是,要什么沒什么,是最沒有用的人。 后來,他娶了三夫人回來,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事事和他一起商量聽他拿主意,這讓他很高興,至少在這個世上有人覺得他有用,需要他依賴他。 可是現在,她居然來讓他看大夫,告訴她,這不能生孩子的事不是女人的事,而是他這個男人有問題。 在她心里她一定早就這么懷疑過,要不然嬌嬌一提她就信了。 “我沒有?!比蛉嘶氐?,“你怎么能覺得我會瞧不起你。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才會想到這個,你……你就當幫我,行不行?!?/br> 崔延福沉著臉不說話。 三夫人也來了氣,她隱忍著道:“你別悶聲不響的,你就直接和我說,到底想不想要孩子吧?!?/br> “不想!”崔延福騰的站起來,怒道,“這輩子都不要了!”他覺得,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話他,包括三夫人! 他拂袖要走,三夫人拉著他,崔延福反手將她推倒,她往后踉蹌了幾步摔在了地上:“三爺!” 崔延福伸手想去扶她,可一想到她要他做的事,就堵著氣說著簾子走了。 “夫人!”槐香掀了簾子從門外進來,扶著三夫人道,“您沒受傷吧?!?/br> 三夫人擺了擺手,紅了眼睛,道:“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待一會兒?!?/br> 以前三爺和三夫人多好,槐香常常想著,以后若是要嫁人她也找一個像三爺這樣的男人,雖沒什么本事,可是對自己的屋里人好。 那是真的好,她還見過三爺背著三夫人在院子里遛彎兒的,兩個人十幾年了比才成親的小夫妻都黏。 但是沒想到,現在居然…… “那奴婢去將晚膳端來?”槐香給三夫人倒了茶,就聽她道,“沒胃口,我不吃了?!?/br> 槐香應是,將院子里的事指派好,提著燈籠自己一個人去了后院,坐在荷塘邊的亭子里發著呆……她今年也有十七了,三夫人說明年就將她放出去,可是外面哪有府里好! 她嘆了口氣,托著面頰望著被風吹著如同影子一般搖動的荷葉,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蛙鳴高低起伏歡快的叫著。 忽然,身后有人走了過來,她提著燈籠去看,問道:“誰?” 一根打著活套的繩子突然套在她的脖子上,一扯,她被拉的跌在地上,隨即被大力往后一拖,頭撞在柱子上,她放聲喊著:“救命……”聲音才出來,就被人捂住了嘴,一方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她躺在地上,脖子上的繩子被栓在了柱子上,頭緊緊的抵著柱子被勒的喘不過來氣,隨即,那人又跑過來飛快的拴住了她的手。 槐香看到了來人,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燈籠被踹到在一邊滅了光,四周黑漆漆的一片。 所有的聲音被放大,她能聽到對方很不自然的喉嚨里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手抖著去脫她的裙子,褲子,下身剝了個精光……那人很緊張的趴在她身上,生澀而又焦躁的摸索了很久。 槐香想咬舌自盡,可嘴巴堵著東西,她用腿拼命去蹬去踢,對方很怒,抬手扇了她一巴掌,惡狠狠的威脅道:“賤人,你再動一下我就殺了你?!?/br> 這個時候她不怕死,恨不得對方立刻將她殺了,一了百了。 槐香踢的越發的兇,那人吃不住倒在了一邊,很生氣卻并沒有膽子真的去殺她,而是又爬了起來壓著她的腿。 就在這時,四周忽然跑過來許多的婆子丫頭,一下子將亭子圍住,隨即小徑上燈籠的光由遠至近,有人喊道:“在亭子里?” 四周一下子亮了起來,所有人就看到亭子里的情形。 地上,槐香半裸著躺著脖子被吊在了柱子上,頭發松亂樣子狼狽,衣服褲子被丟在了一邊,幾乎一眼就能猜得到,發生過什么事。 而更讓人吃驚的是,在她對角不遠的地方,有人正坐著那里,雙眸血紅一副還要再撲過去的架勢。 “我的兒!”二夫人足足楞了許久,才認出來那個人是誰,她推開菊容瘋了一般的沖了上去,“郎哥兒!” 崔甫一怔,人清醒了一些,猛然撲在二夫人懷里:“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又道,“娘,我好難受,我感覺我要裂開了,救救我?!?/br> 二夫人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看到這樣的畫面,她的寶貝兒子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別怕!”她說著別怕,可聲音卻在抖著,“跟娘回去,娘來處理?!?/br> 崔甫點著頭縮在二夫人懷里。 齊思敏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她怒道:“都還在愣著做什么,把人解下來啊?!?/br> “是!”有婆子跑進亭子里,去解槐香脖子上的繩子,所有人靜若寒蟬,恨不得摳掉自己的那雙眼睛。 遠遠的,有小丫頭朝這邊看了一眼,瘋了似的跑回去,轉眼功夫,穿著中衣披著頭發的三夫人趕了過來,正好與半抱著崔甫的二夫人頂頭撞上。 “怎么回事?!比蛉四抗庖粧?,看到了死了一樣躺在地上,身上胡亂搭了幾件衣服的槐香,聲音又怒又驚,“怎……怎么回事?!?/br> 二夫人沒有說話,也根本沒有心思說話。 “賤人!”三夫人大怒,上前照著二夫人的臉就抽了一巴掌,反手又去打崔甫,“你們娘兒倆都是賤人,我要報官,我要將你們這對惡心的母子送大理寺去?!?/br> 二夫人臉上一下子腫了起來,她抬起頭冷冷的看著三夫人,很少見的沒有還手,一字一句道:“你消消氣啊,你我都不會希望發生這種事,你來,你看看我的郎哥兒……” 三夫人去看崔甫。 崔甫雖縮著腦袋,但一眼就能看得出,這個孩子此時此刻是不正常的,神情不但興奮而且也不清楚。 “我們的賬慢慢算?!比蛉艘膊簧?,推開了二夫人沖過去一把抱住宛若死人一動不動的槐香,“你怎么樣,傷著沒有?!?/br> 槐香睜開眼,朝三夫人笑笑,滿眼的絕望:“夫人,槐香恐怕不能服侍您了,要不您立刻殺了奴婢,要不,您這會兒就將我送庵廟去吧,奴婢下輩子做牛做馬結草銜環……” “說什么胡話?!比蛉丝吹某?,現場雖狼藉,但槐香的身子還是干凈的,“你還是好孩子,聽我的話,明年我依舊能將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br> 槐香笑笑,閉上了眼睛。 二夫人帶著崔甫到院子里,崔延孝趕了回來,一看到兒子他上去就是一巴掌:“你這個畜生,這十多年的都白教你了是不是?!?/br> 他進來時就聽到了,他兒子在后院將三房的一個丫頭給……手段還很殘暴。 “二爺!”二夫人喝道,“你看清楚再問責,你看看他的樣子?!?/br> 崔延孝一愣,去看崔甫眼神。 才發現他眼神渾濁,左顧右盼,而且面色詭異的潮紅,像是一只發情的…… “怎么會這樣?!贝扪有⒋笈?,回頭對自己的常隨就道,“去醉春樓,找老鴇要方子來?!?/br> 常隨應是而去。 他居然一眼就知道崔甫中的是什么藥。二夫人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崔延孝,此刻不是她揪著這事的時候,便抱著兒子回房,崔甫趴在床上蹭著,喉間發出哼哼聲…… 他才十一歲??! 二夫人提了桌上涼掉的茶水潑在他臉上,崔甫似乎又一瞬清醒了一下,可隨即又混沌起來:“難受,我難受?!?/br> 她抱著兒子,崔甫聞著女人香,便往她懷里鉆,二夫人氣的扇了他一個耳光,和崔延孝道:“方子什么時候來?” “很快?!贝扪有⑼崎_二夫人,自己上去控制著崔甫,“你去打盆井水來?!?/br> 二夫人轉身往外走,正好和進門來的崔巖撞上,她瞇著眼睛死死的盯著崔巖。 崔巖被她盯的毛骨悚然:“郎哥兒怎么樣了?!?/br> “神志不清?!倍蛉寺曇羯瓫鰶?,咬著后槽牙嘴角勾著笑,這幅樣子并著她此刻毀掉的容貌,是說不出的古怪的陰郁,崔巖慌亂的移開目光去了床邊,果然就看到崔甫如同一只地龍似的拱著。 崔巖雖沒有吃過這種藥,可是卻見過人吃了這種藥后的樣子,在醉春樓幾乎每一天都有人在吃,像是一只野獸一樣,徹夜徹夜的嘶吼著。 醉春樓的方子拿了回來,崔延孝給崔巖解了毒。 崔甫如同死了一樣的躺著。 崔巖轉身大步出了門,徑直去了崔婧文的院子,院子里小丫頭縮手縮腳的站著,他喝道:“姑奶奶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