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離將他們送走，白世英和張丙中幾人就迎了過來。

    “還順利嗎？”白世英擔心她，便沒有回去，顧若離含笑道，“還算順利，讓大家擔心了?！?/br>
    眾人松了口氣，只要沒事就成，至于給誰看病都不重要了。左右都是貴人，是他們惹不起的。

    “霍大夫?！绷握乒裥τ淖哌^來，打聽道，“您這得了一堆的寶貝，是去宮中給貴人看病了嗎？”

    顧若離笑著點頭。

    “厲害?！绷握乒褙Q著大拇指，“佩服！”

    大家不禁逗笑了起來。

    顧若離和張丙中將宮里賞賜的東西都收拾妥當，剛坐了歇了一會兒，陸陸續續來了幾家醫館和藥鋪的掌柜或是東家，目的不約而同，都是為了顧若離打算舉辦的民間藥師大比。

    顧若離失笑，提著的最后一點心思放了下來，和大家討論著藥師大比到底如何辦。

    “我打算先發傳單?！鳖櫲綦x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能貼告示的地方，都貼一遍，再邀請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來做評審，盡量將聲勢做大，引起了轟動。至于彩頭，我正擬一份契約，稍后給你們看看?！?/br>
    “我覺得師父的法子可以?！睆埍悬c著頭道，“傳單的事我去辦，請老大夫的事師父您去做，劉大夫和方大夫依舊留在醫館，這幾天生意太好了，離不得他們任何一人?！?/br>
    “可以?！鳖櫲綦x點頭，白世英就看著她道，“醫館我也能來幫忙，別的事不行，抓藥的事倒是可以?！?/br>
    “那就辛苦白jiejie了?！鳖櫲綦x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將這件事辦好了，往后醫局的路我就能走的順坦了?！?/br>
    大家都點頭。

    “戴大人?！辈陶诖黜f的書房，愁眉苦臉的道，“她今兒從宮里一出來，京中幾家參賽的醫館可都上門了，您快想想辦法啊?！?/br>
    戴韋沒有說話，那些人并不知道宮中請顧若離進去是給誰看病，只當是貴人信任提攜。

    顧若離本就名聲大噪，現在再加上去了一趟宮中得了太后娘娘的賞賜，簡直是水漲船高，那些人自然就趨之若鶩了。

    “就讓她辦便是?！贝黜f凝眉道，“如今她正在風頭上，你不要自作主張，免得羊rou沒吃到，惹了一身的sao?！?/br>
    司醫的事，可不就是蔡正自作主張，無緣無故的被顧若離攛掇著打賭，最后輸的面子里子都沒有。

    “還有一事?！贝黜f看著他，“順天府關著的那幾個人，是不是你找的？”

    蔡正臉色一變，目光頓時閃了閃，低聲道：“是蔡某和二爺一同尋的人?！庇诛w快的解釋道，“您放心，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是我們吩咐的，就算在順天府打死了，也牽扯不到我們身上?！?/br>
    “你看看你們辦的事?！贝黜f生怒，實在是覺得爛泥扶不上墻，他連說都懶得說，“往后不管做什么都要來和我商量一下，不要再自作主張?！?/br>
    蔡正忙應著是，又道：“那……我到底去不去？”是指顧若離辦的藥師大比的事。

    “你是醫局的人，自然要去?！贝黜f知道，只要蔡正幾次不去，醫局就再也沒有他的位置了，到時候大家就只認一個霍大夫，誰還記得蔡正。

    蔡正心里有些不安：“我怎么覺得她不安好心，要不然怎么會親自上門來請我，還讓我來請您出席?！?/br>
    他和顧若離接觸不多，但一直留意觀察，一開始覺得這個小姑娘脾氣不好，但沒有多少心機，可這一回他吃了大虧后，再也不敢掉以輕心，總覺得她會蓄意報復。

    “我安分些她還能如何?！贝黜f心里想過，就聽外頭有人喊了一聲，他擺手道，“你先回去吧，此事稍后再議?！?/br>
    蔡正應是出門而去。

    戴韋的常隨進來，低聲回道：“方才打聽到，說太上皇似乎不大好，今天若非那位霍大夫，恐怕已經……”

    “圣上如何說？”戴韋眼睛一亮，顧若離治好太上皇可以討得太后的歡喜，可卻一定會惹了圣上的厭惡，這就是他的機會，他的常隨聽著就回道，“圣上沒有說什么，回宮里后還派了人給太上皇送了一些補藥?！?/br>
    那是做給太后和天下人看的，圣上仁慈，依舊念著手足情深呢。

    “你下去吧?！贝黜f擺手，臉上陰晴不定，他曾想過要不要做點手腳，讓太上皇早點……只是，這樣一來就難免冒險，一旦被人察覺，就連圣上都不會保他。

    可是，富貴和前程從來都是險中求的。

    眼下，就是好時機？

    除了太上皇，得了圣上的眼，卻還有人給她背黑鍋！

    真的是一箭雙雕。

    他想了想，換了衣衫去了宮中，找了裴公公：“圣上的腿傷還沒有痊愈，公公如何不勸著一些，讓圣上又奔波著去了西苑?！?/br>
    “雜家如何勸?！迸崛綋]了佛塵，道，“圣上一向掛念著太上皇的身體，這不去，哪能放心?！?/br>
    戴韋搖搖頭，嘆了口氣：“我聽說，早上太上皇吐了血，可有此事？”

    “戴大人這是對病癥入迷了?！迸崛叫α似饋?，道，“吐血是沒有錯，不過那位霍大夫好了得，幾針下去太上皇就恢復了神氣，要不然太后娘娘怎么會那么高興，賞賜了那么多東西?！?/br>
    裴冉說著，嘴角撇了撇，顯然是不待見。

    戴韋心里立刻就有了數，含笑道：“霍大夫醫術了得，有她在太上皇的病怕是有治了?！?/br>
    “她果真了不得？比你如何？”裴冉含笑看著戴韋，就聽他道，“怕是要略勝在下一籌?！?/br>
    裴冉愕然，凝眉道：“她小小年紀，居然如此了得！”可臉上卻沒有半點夸贊的意思。

    戴韋的心思就穩了一半，裴冉是在圣上潛邸時就跟著的，和圣上的情誼非比尋常，他的意思通常就代表著圣上的意思……

    看來，圣上對太上皇的忍耐，恐已經到了極限。

    “確實少有?！贝黜f唏噓，又想起什么來，道，“在下想后日去給太上皇問診一次，公公您看，可行得通？”

    裴冉什么人，幾乎立刻就猜到戴韋的心思，似笑非笑道：“你是太醫院院正，這調度安排都是你決定的，何必來問雜家這么一個不相干的人?！?/br>
    戴韋笑著倒不敢：“圣上跟前，還望裴公公多美言幾句才是?！?/br>
    “這是當然的?！迸崛降?，“聽說戴二公子成了親，戴府可就小了點吧，正好，正東門哪兒有套宅子，說是四進可里頭足足有五進的乾坤，我與圣上說說，戴大人勞苦功高，該給你換間大的了?！?/br>
    戴家的宅子是他們自己的祖宅，位置不好不提，還很小。

    而他一個太醫院院正，是不可能賞賜宅子的。

    這是莫大的恩寵。

    “有勞公公?！贝黜f笑了起來，那個宅子他知道的，也一直惦記著，“改日，戴謀請公公吃酒?！?/br>
    裴冉輕輕笑了起來，高深莫測。

    戴韋回了太醫院，一個人在里頭坐了許久，便急匆匆去的了戴氏百草堂，提前打烊關門，他一個人待在醫館里的藥柜前，取藥，研磨，治丸，落得指甲蓋大小的一顆……

    隔日一早，他便去了西苑，金福順迎的他，不冷不熱的道：“戴大人今兒得空來了，稀客啊?！?/br>
    “聽說太上皇身體欠妥，戴某今日來請平安脈?！贝黜f并不生氣，一臉的謙和，“霍大夫呢，走了嗎？”

    金福順掃了他一眼，回道：“剛走?！鳖I著他進了內殿。

    戴韋眉頭微動。

    樊氏守在床前，太上皇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下官給太上皇，娘娘請安?！贝黜f行了禮，鼻尖動了動，空氣中有許多種的藥香，很雜很亂……

    樊氏點了點頭，道：“有勞戴大人了?！?/br>
    “不敢?！贝黜f在床頭的杌子上坐下來，忽然一怔，他聞香識草藥的本事，雖是后天練的，可天生嗅覺靈敏，曾經，單憑遠遠的聞著味兒，他就能辯證對方吃的是什么藥，得的是什么病。

    他進太醫院，也是憑的這個本事。

    這房中的藥香很多，好像被人刻意的熏染過，根本判定不出來是什么方子，但是就在剛才他坐下來時，有一種香味自太上皇鼻息中發出來，一晃而過。

    若是普通人，定然難以察覺。

    百花石蒜！

    怎么會有這個藥味？這種要雖有鎮定止喘的效果，可卻也有毒性，若服用略過量，人就會全身松弛，頭腦麻痹，甚至有心跳過緩而死亡的可能。

    這種藥，藥味有毒所以太醫院里并沒有。

    難道……

    他不由飛快的掃了一眼樊氏，又看向太上皇，打量著他的神色，眼睛無神，面色慘白，他又扶了太上皇的手，肌手無力宛若死狀。

    太上皇吃力百花石蒜，所以才會這樣，而他很有可能根本沒有??！

    這代表著什么，不言而喻，戴韋心頭跌宕，驚恐不已。

    “下官給您號脈?！贝黜f顫抖著，手搭上了脈，果然和以前一樣脈搏依舊緩而無力，就是將死之人的狀態。

    他坐不住冷汗冒了出來，突然站起來，道：“下官回去抓了藥讓人送來，請太上皇安心養病?！彼炔患按南胍x開這里。

    “有勞戴大人了?！狈虾c頭，戴韋收拾了東西轉身要走，卻發現蘇召和金福順正站在門口，笑盈盈的看著他。

    戴韋面色大變，手里的藥箱砰的一聲掉在了腳邊。

    沒來由的，她想到了昨天顧若離在宮門外，和她毫不避諱談太上皇的病癥。

    他中計了，他們分明就是故意引著他來的。

    想干什么？

    戴韋心頭發寒。

    顧若離離宮后去了孫府，孫道同正欲出門，聽到有人說她來訪不由一怔，道：“請她進來?！?/br>
    “孫大人?！鳖櫲綦x進了書房，鄭重行了禮，道，“一直想來正式拜訪，卻因身份之擾不敢貿然前來，還往大人原諒?！?/br>
    孫道同含笑，請她入座。

    顧若離摘了帷帽，在孫道同對面坐了下來。

    “你的臉?！睂O道同一怔，顧若離笑著道，“不敢瞞大人，小女臉上的疤是自己貼上去的，讓大人受驚了?！?/br>
    孫道同一愣，恍然明白過來，問道：“你……為何要藏著臉，又瞞著身份?！?/br>
    “請大人見諒，此刻還不方便說，怕給大人惹來不必要的困擾?！鳖櫲綦x回道，“等將來確定不會連累了大人，再來向您請罪，和盤告知?！?/br>
    孫道同頷首：“不必如此，是人皆有不可對人言之事?！庇值?，“霍大夫今日來府中，可是有什么事？”

    “后日我打算在金簪胡同重開藥師大比。想請孫大人前去坐陣?！彼f著，有些不好意思，笑著道，“其實，想請您給我壯一壯膽量?！?/br>
    孫大同挑眉，含笑點頭道：“此乃小事，到時候老夫一定前往?！?/br>
    “多謝大人?！鳖櫲綦x起身道謝，見孫道同穿戴整齊，便道，“大人可是要出去，那我就不打擾您了，這就告辭?！?/br>
    孫道同做了請的手勢：“老夫與你一起?！痹捖?，兩人前后出門，顧若離想到了什么，問道，“戴大人今日可當值？”

    “今日是他當值。一早似乎就去西苑了?！睂O道同回道，“約莫是因為你今日去問診的緣故，他向來疑心重，必要親自走一趟才會放心?！?/br>
    果然去了嗎，顧若離揚眉沒有說話。

    在孫府門外，她和孫道同告辭，去了韓恭在京中的宅子。

    “霍大夫？”韓恭聽聞來人，頓時不悅起來，下意識的就要拒絕，可又想到她的那一番關于眩暈的論證，便頓了頓，道，“請她進來?！?/br>
    稍后，顧若離被請進了府中，韓恭就站在影壁后面等她，一副根本不打算讓她進門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