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蔡正一愣,顧若離又道:“您是前輩認識的人多,辛苦,辛苦?!痹捖?,站了起來,“蔡大夫好好休養,告辭?!?/br> 什么我是前輩,交由我周旋,我可沒說要幫你?蔡正想辯駁幾句,顧若離和張丙中已經轉身出了門。 “師父?!币怀鲩T張丙中就好奇的看著顧若離,問道,“您打算做什么?” 顧若離笑道:“我想做什么,剛才已經告訴蔡大夫了?!边@事,蔡正辦妥了就是應該的,辦不好,就是他失職。 張丙中了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 “我回家去?!鳖櫲綦x道,“你路上小心一些?!?/br> 張丙中應是。 顧若離回了建安伯府,進了巷子就看到崔延庭的兩個常隨站在馬車邊侯著,兩人聊著道:“……去請了,人家連榮王府都拒了,何況我們?!?/br> “正是風頭勁的時候?!绷硪粋€常隨道,“一個女人還做了司醫,聽說還沒有及笄,可真是不得了?!?/br> 兩人唏噓的聊著,就看到顧若離從巷子口進來,忙停了說話,行禮道:“三小姐?!?/br> 顧若離微微頷首,擦身而過。 “三小姐都在忙什么?!背kS壓著聲音,“每天早出晚歸的?!?/br> 另一人搖著頭,捂著他嘴巴道:“不要亂說話,主子的事情不是你議論的?!?/br> “我只是不忿,四小姐沒有消息,伯爺都鬧的有家不敢回,這都什么事兒?!背kS盯著顧若離的背影,道,“三小姐卻跟沒事人一樣!” 她只當沒有聽見,進了側門,去和方朝陽行禮,方朝陽看著她,問道:“去看熱鬧了?” 顧若離一愣。 “醫局的杏林春會,聽說很熱鬧?!狈匠柎┲患t的素面褙子,靠在炕上閑閑的翻著書,“那位女大夫出了極大的風頭,你瞧見了?” 還好她沒有去,顧若離暗暗松了口氣,道:“是!瞧見了?!?/br> “女子也敢做司醫?!狈匠柗帕藭?,若有所思的道,“到是有些魄力?!?/br> 顧若離垂著頭心虛的沒有說話。 “回去歇著吧?!狈匠柨粗荒樒>氲臉幼?,“得空在家歇著,我可幾日沒有看見你了?!?/br> 醫局剛接手,她還有很多事,明天還要挨家挨戶的去說藥師大比的事情……顧若離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敷衍過去。 方朝陽覷著她,忽然伸手點著她的額頭,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腦袋都在想什么?!庇值?,“改天將那個叫霍繁簍的,帶來給我看看?!?/br> “???”顧若離不解,“為什么?” 方朝陽就凝眉道:“我瞧瞧啊,聽說樣子還不錯?!?/br> “我回去睡覺了?!鳖櫲綦x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福了福,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方朝陽在她身后輕笑,道,“楊倓松我可不同意,你沒瞧見他為了崔婧語都瘦了一圈了,這樣的人,要不得!” 顧若離步子更快,出了門。 “三小姐臊的臉都紅了?!崩頼ama給方朝陽換茶,“她年紀還小,您可別嚇著她?!?/br> 方朝陽就掃了李mama一眼,道:“你太小看她了,她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要什么不要什么比誰都清楚。我不過逗逗樂子罷了?!?/br> 李mama輕笑。 顧若離回自己房里,雪盞給她備了熱水,她泡著澡雪盞就在旁邊將今天家里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伯爺和郡主又吵了一架,二小姐的病好一些了,今兒還來給郡主請安了?!?/br> 顧若離歇了一夜,第二日在方朝陽不悅的視線里,辭了她出門。 “三妹?!贝捩何脑谠洪T口碰到,淡淡笑了笑,“好幾天沒有看到你了,近日很忙嗎?!?/br> 顧若離打量了眼崔婧文,憔悴了很多,不過倒還算是精神,她頷首道:“有些事?!敝噶酥竿饷?,“我出去了?!?/br> “晚上早點回來?!贝捩何目粗Φ?,“我們姐妹還沒有好好說說話,我想和你聊聊?!?/br> 顧若離停下來看她,隨即點了點頭,轉身去了出了門。 醫館的門已經開了,張丙中在門口掃地,一看見顧若離就道:“師父,霍繁簍不見了?!?/br> “不見了?”顧若離奇怪道,“是不是又出去辦事了?他的井挖好了嗎?!?/br> 張丙中也是一臉狐疑,點頭道:“早上來就挖好了,收拾的很干凈?!庇种噶酥负笤?,“給你留了東西,還有一封信,在后院的房間里,您去看看?!?/br> 顧若離心頭一跳,霍繁簍來去至多和她打個招呼,從來沒有寫信的習慣。 他怎么了,出遠門了嗎? ☆、090 消息 后院如張丙中說的一樣,收拾的很干凈。 那口井被封著,井口豎著壓井的管子,顧若離走過去試了試,有些緊,但細細的銅管里真的有水流出來。 她沒有想到,現在的技術這般好,連這樣的壓井也能做出來。 難怪霍繁簍堅定的要挖井,確實要比普通的井方便。 她笑了笑,在水中洗了手,回頭看著合著的房門,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砰砰跳著,不敢去開門。 駐足了良久,顧若離推開了門,入眼的是兩張單人睡的床,床上鋪著被子,墻角放著霍繁簍剛定制好送來的柜子,窗戶上掛著簾子,旁邊放著一疊裁好的紙,裝訂好了,一本一本的碼放的很整齊。 這些都是霍繁簍一個人做的。 她還是第一次注意到,沒有想到他每天打烊后,一個人做了這么多事。 好像恨不得將所有他能做的事,都做完一樣。 顧若離走到床邊,床邊擺著兩個靛藍的包袱,口子扎的很緊,她在床沿坐了下來,拆開了第一個包袱,里頭碼放著衣服,都是春夏的衣衫,從上到下,她一件一件抖開,桃紅柳綠顏色不同…… 她拿著一件一件在身上比了比,尺寸也各有不同,似乎每一件都會大上一點。 顧若離又拆開第二個包袱,里面放的是秋冬的棉衣,薄的,厚的,大的小的,她的手抖了抖,衣服掉在床上,一封信映入眼簾。 信封是草灰色的,龍飛鳳舞的名字,比她自己寫的都好看。 他常練啊。 顧若離撿起來,坐在床沿,慢慢拆開,里面一張信紙,字依舊不好看,生僻字寫的宛若蚯蚓似的歪歪扭扭,卻讓顧若離眼眶驟紅。 三兒,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我慶幸學了認字寫字,這樣,即便我要走了,也能給你留封信,將來我也能給你寫信,想說的話,不用當面也能讓你知道。 當然,我更愿意看著你說,這樣總能看到你表情,一副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 我們三兒就是太善良了,要記得,以后只能對我善良,對別人兇狠一點就好,他們不知好歹,你不用費這個心思。 我曾說你是我命里的菩薩,可是,我卻沒有能力保護我的菩薩。 看著你一步一步走的艱辛,我以為我只要站在你身邊,做你的掌柜就好了,可是卻發現,這些根本幫不了你。 所以我走了,去求我的前程,將來,我定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邊,將所有欺辱你的人,一個個踩在腳底,讓他們仰望你,不敢再對你說半句不敬的話。 三兒,不會太久,太久了我怕你忘了我。 兩年。 兩年后你及笄之日便是我的歸期,等我回來,留在你身邊做你真正的掌柜。 你好好的,多保重…… 信紙落在地上,顧若離的眼淚決堤而出,她想過霍繁簍會長大,會成家立業,總有一天會離開她,可是她沒有想到,他會走的這么突然,這么快。 這半年多來,他們從慶陽一路相伴歷經艱辛,她早將他當做家人,他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任性的做著他想做的,用他的方式表達他的關心,她也習慣了,他在身邊,彼此照顧互相扶持,在這世上,比起方朝陽,他更覺得霍繁簍是她的親人。 “居然走了?!鳖櫲綦x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霍繁簍的樣子,嬉笑怒罵,卻忽然變的不真實。 居然都沒有當面說一聲再見。 顧若離嘆氣,他能去哪里? 他不是說在這個世上只認識她一個人嗎,他來京城就是為了謀前程的。 京城不待了,他會去什么地方? 顧若離想不到,忽然覺得,她對霍繁簍的了解太少了。 他說他是乞丐,卻從未說過一個乞丐,是怎樣長大的,他經歷過什么,遇到過什么人,還有,他的腿是這么受傷的…… 那么多的事,他從來都沒有提過。 突然出現在她生活中,又突然消失,和他來時一樣毫無預兆。 她回頭看著一床的衣服,心頭發酸,他似乎對衣服一直很執拗,從他們有錢開始,他便給她買衣服,幾乎看到好看的,他便會買回來,見著她,高興的抖開在她身上比劃,高興的只差手舞足蹈。 可是,以后再沒有這個人在她眼前晃悠,只剩下一堆不會說話的衣服。 顧若離又嘆了口氣,心頭悶悶的! “師父?!睆埍星瞄T而入,見顧若離一個人坐在床邊眼睛紅紅的,床上堆了許多新衣服,奇怪的道,“您怎么了?這衣服是霍繁簍買的,瘋了,買這么多?!?/br> “阿丙?!鳖櫲綦x看著他,“霍繁簍走了?!?/br> 張丙中一愣,不明白走了是什么意思:“我知道。那他信中說了沒有,他去哪里了,什么時候回來?!?/br> “不知道。他信中說兩年后再回來?!鳖櫲綦x指了指衣服,“這些都是他買的?!?/br> 張丙中啊了一聲,他沒有想到霍繁簍會走,他以為,霍繁簍這輩子都會像糯米團一樣黏在顧若離身后,甩都甩不掉。 可是現在,這個糯米團突然就自動走了,他很不適應。 “他一個人都不認識,能去哪里了啊?!睆埍邢氩煌ò?,“離開兩年,他能變成龍飛回來?” 待在京中都好,大家都在醫館,一家人似的融洽相處,哪里就不好了,非要走。 再說了,走了再回來,霍繁簍就變成張繁簍,劉繁簍了? “不知道?!鳖櫲綦x要是知道,就不會擔心了。 張丙中在門口蹲下來,看著一床的衣服發呆,啐道:“他就是沒事找事,咱們的日子才順坦一點,他就耐不住了,出去,出去就好了,也不知外頭什么光景?!?/br> “走了也不事先說一聲?!睆埍袣獾?,“咱們一個蘿卜一個坑,他說好做掌柜的,就這么走了,他的事情誰來做?!?/br> “走了就別回來了。否則等我看到他,非一腳將他踹通惠河里喂魚去?!?/br> 張丙中蹲在門口碎碎念著,顧若離坐在床邊發呆,兩人心頭都很難受,卻也知道霍繁簍的脾氣…… 他要走,他們就算想找,也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