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離若有所思。

    兩個人說著話，忽然門口有人進來，那人有些鬼祟的樣子，捂著臉飛快的進了門，顧若離看著一笑，道：“楊公子?！?/br>
    “三表妹?！睏钋遢x松了袖子，露出自己的臉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來你這里認個門，又怕熟人看見?！?/br>
    顧若離好笑，請他坐，又指著白世英介紹道：“這位是白jiejie?！庇趾桶资烙⒔榻B，“是家中的表哥，姓楊?！?/br>
    白世英朝楊清輝略點了點頭，楊清輝卻是一愣，看著白世英眼中有著一劃而過的疑惑，隨即醒神過來，抱拳道：“白jiejie好?！?/br>
    “你們聊?！卑资烙⒑皖櫲綦x道，“你要請梁太太為我們做飯的事，我去和她說，順道看看他們?！?/br>
    顧若離送她出去：“菜錢和工錢我們每個月都提前給，多貼少補，你讓她盡管放心?！?/br>
    “嗯?！卑资烙⒑蜅钋遢x微微點頭，出了門去。

    楊清輝跟著過來，疑惑的看著白世英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樣子，顧若離看著他問道：“怎么了？”

    “有點眼熟?！睏钋遢x笑著道，“我這人記性好，不管何時見過的人，我都能記得，這位白姑娘看著有些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br>
    顧若離微怔，她和白世英認識也有些日子，只知道她是保定府人，卻從未聽她提起別的事。

    就連張嬸子也只是知道她的閨名，其他的一無所知。

    她就像是局外人，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一個人住在院子里，清清冷冷的……

    “總能想起來的?！睏钋遢x撂開這件事，在醫館里四處轉著，“信我已經送出去了，過些日子伯祖父就應該有消息了，說不定年底前，就能大夫到京城?！?/br>
    應該不會這么快，年底大家也都不會出門。

    “這里做的不錯?！睏钋遢x走到后院，顧若離隨著他，就聽到他道，“只是你這帷帽戴著怕是不便，不如面上罩著棉紗的好?！?/br>
    顧若離摸了摸帽子，確實有些不方便，她無奈的道：“戴著面紗也沒是區別，先這樣吧?！眲e人只當她出于女子身份，不宜拋頭露面才這樣。

    楊清輝正要說話，忽然就聽到前廳傳來砰的一聲響。

    兩人一怔，跑了出去。

    就看到掛在門頭上的合安堂牌匾，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兩截。

    她臉頓時沉了下來，抬頭去看，就看到門口堵著十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領頭的是個矮胖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朱紅的潞綢直裰，外頭罩著灰鼠毛大敞，領著上的毛比他脖子還要長，堆簇著一頂圓乎乎的腦袋。

    那人抱臂冷笑著，挑釁的看著顧若離。

    ☆、079 后悔

    “戴二爺?！睏钋遢x看著對面的人眉頭緊蹙，又側目看著顧若離，“你和他結仇了？”

    即便楊清輝不認識，顧若離也猜到了對面是什么人，如今更是確定，這人就是戴氏百草堂的東家，太醫院戴韋的同胞弟弟。

    戴家仗的，就是戴韋的圣寵。

    顧若離抿著唇盯著對面的人，低聲對楊清輝道：“你回去吧，免得一會兒鬧起來，讓人看見你?！?/br>
    “你一個人怎么行?！睏钋遢x不走，“我去和他說?！痹捖?，就要出門去。

    顧若離拉著他：“他既然來了，沒有個結果是不會罷休的?！彼f著一頓，輕聲道，“不過有件事要你幫忙?！?/br>
    楊清輝點頭：“你說?！?/br>
    顧若離和他低聲交代了幾句，楊清輝一愣，笑了起來：“好，那你自己小心一點?！?/br>
    “不會出人命?！鳖櫲綦x走了出去，站在門口看著來意不善的一行人，“戴二爺，有什么事，說吧?！?/br>
    戴二爺這段時間一直惦記著顧若離，今兒卻還是頭一回見到她，說是個小丫頭，沒想到年紀小成這樣，站在那里，他覺得自己一拳就能將她砸死。

    “還認識，可見京城沒白混?！贝鞫敶髶u大擺的走過來，盯著顧若離，好像恨不得把她臉上垂著的棉紗戳個洞，記住她的長相，“你就是這家醫館的東家？”

    顧若離昂頭看他，頷首道：“沒錯，有何指教?！?/br>
    牌匾都砸了，她也不沒必要和他廢話。

    “指教？當然要指教?！贝鞫斠荒_踩在斷掉的牌匾，指著顧若離，“你幾次三番的針對我們，說，到底是誰指使你的?！?/br>
    顧若離看著他沒說話。

    “呸?！贝鞫斶艘豢?，腳下一踩，踏著合安堂三個字，“你不說不要緊，老子有的是辦法讓你說?！?/br>
    膽子著實不小，今兒還敢煽動病人去他醫館鬧事，他要不給她長點記性，她還真當戴氏是泥人捏的。

    顧若離冷笑一聲也抱臂看著他，淡然道：“你想怎么樣?！?/br>
    “嘿，口氣不小啊?！贝鞫斶艘豢?，道，“那就讓你看看我想怎么樣?！痹捖?，手一揮，“給我砸，砸到他跪著求爺為止?！?/br>
    他話落，跟著他的十幾個隨從，猛獸似的沖了過來，一把將顧若離推開，抄起門口放著的板凳，照著里頭一頓乒乒乓乓的砸。

    旁邊有的百姓看不下去，指著戴韋道：“你這人怎么能這樣，這位小大夫，你趕緊去報官?！?/br>
    “我去?！绷握乒駥⒑⒆于s回去，他義憤填膺的要去報官。

    顧若離和他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戴二爺看著被推在一邊，還假裝鎮定小姑娘：“我今兒就讓你知道，在京城，老子跺個腳，就能讓你醫館開不下去?！庇至死湫?，“和我斗?！?/br>
    顧若離站在一邊，看著方才還簇新的桌椅板凳，茶碗碟盅轉眼間被砸的七零八落，氣的攥緊了拳頭。

    “你們干什么?！被舴焙t沖了進來，他二話不講，抄了地上的一條板凳腿，就朝戴二爺砸了過去，戴二爺嚇了一跳忙躲過去。

    霍繁簍拉過顧若離在身后，凝眉問道：“傷著沒有?！?/br>
    “我沒事?！鳖櫲綦x拉著他的手，低聲道，“不要動手，隨他們砸去?！崩锩娴臇|西都不成形了，攔著也沒有意思。

    霍繁簍緊攥著她的手，回頭冷冷的盯著戴二爺。

    張丙中氣的跳腳：“我就說看著一群人從戴氏百草堂后門出去，還以為做什么去了，沒想到是到這里來，真是太無恥了?！?/br>
    這么大的動靜，左右街坊以及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

    這家合安堂從昨天開始，直到此刻不停的有人來找事，如今戴氏百草堂的二爺，更是直接打上門來了。

    也不知道是結了上門仇。

    那位女大夫可真是可憐，小小年紀開個醫館不容易，如今一下子被人砸完了，她卻只能無能為力，任人欺負。

    “你們真是太過分了?！迸赃呌邪傩蘸暗?，“你們戴氏百草堂那么大的家當，至于和一個小大夫過不去嗎，也不怕人笑話?！?/br>
    戴二爺方才被霍繁簍嚇唬了一下，正要打回去，一聽又有不相干的嗯說話，便喝罵道：“老子是和小大夫過不去？老子這是替你們絕后患，這樣的醫館這樣的大夫留著，將來你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呸！”廖掌柜站了出來，“人家方才可是治好你們大夫都治不了的病，我看我們就是死了，也是你們戴氏百草堂害死的?！?/br>
    戴二爺嘿了一聲，手指著一圈，罵道：“我們戴氏百草堂在京中多少年，何時死過人，少給老子危言聳聽?！庇种钢櫲綦x和霍繁簍，“明天早上，你們給我滾出京城，否則，我叫你們死了都沒有人敢收尸?！?/br>
    戴氏在京中的勢力不算大，可是制服一個毫無根基的百姓，還不是如同捏死一直螞蟻。

    “沒死人是因為你們從不收要死的人?！睆埍袣獾哪パ?，廖掌柜也氣的瞪著眼抖胡子，拉著顧若離道，“走，報官去，怕他個鳥?！?/br>
    顧若離朝他福了福：“給廖掌柜添麻煩了?！庇值?，“隨他砸好了，我們可以再換新的?！?/br>
    “你怎么一點都不急呢?！绷握乒窦钡囊活^汗，跺著腳道，“就這么讓人平白欺負啊?！?/br>
    當然不是，顧若離輕聲道：“我在等?！?/br>
    等什么啊，等他把你們都打死啊，廖掌柜喊霍繁簍：“你也是死人啊，報官去啊?！?/br>
    “對，報官去?！迸赃叺陌傩蘸暗?，“有名有姓，我們給你們作證，順天府也不敢為虎作倀，包庇縱容?！?/br>
    霍繁簍朝大家抱了抱拳：“這事兒聽我們東家的?！彪m然他也不知道顧若離在等什么。

    顧若離朝他笑笑。

    “報官?！贝鞫斦罩厣系呐曝疫艘豢?，指著顧若離，“她要有這個能耐這個膽量，我還真就佩服她了?！?/br>
    顧若離站著沒動，也沒有說話。

    可在別人眼中，反倒不覺得她在害怕，而只是奇怪，她怎么這么淡然從容的，一點都不著急。

    “二爺?！痹覗|西的人終于砸完了，“東西都砸完了?！?/br>
    戴二爺哈哈一笑，看著顧若離：“爺今天和你說的話給爺記住了，長點腦子，不要以為自己有點花拳繡腿就天下無敵！”話落，走過去，盯著顧若離，“明天早上就滾，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痹捖?，揮著手，“走！”

    留下來一片狼藉和唏噓不敢再說話的百姓。

    就在這時，忽然自遠處響起鑼鼓開道聲由遠兒近，大家吵嚷的聲音靜下來，戴二爺的步子也是一頓，問身邊的隨從：“今兒什么日子？”

    “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彼碾S從回道，“會不會是哪位貴人路過？”

    京中的貴人誰會這么高調，戴二爺擺擺手，往旁邊讓了一步，圍觀的百姓也都好奇的朝那邊探著脖子看去。

    就看到一行約莫十幾個人，朝這邊走來，為首的是三位穿著官服的人，身后則是兩個隨從模樣抬著一塊用紅布蓋著的東西，緊接著則是四個拿著鑼鼓嗩吶奏著的人。

    戴二爺眼睛一瞪，頓時感覺不妙，指著當先的三個人，結結巴巴的道：“怎……怎么是他們?！?/br>
    他認出來了。

    霍繁簍也看出什么來，猛然轉眸去看顧若離，她朝他微微一笑。

    “此間可是霍大夫所開的醫館?！蹦且恍腥藦街痹卺t館前面停下來，圍觀的人自動讓開了一條路，隨即領頭的馮勻走了進來，高聲問道：“霍大夫可在？”

    霍大夫？誰是霍大夫？

    旁邊的人頓時好奇的議論起來。

    “是不是前幾天在戴氏百草堂前面治吞釘子的霍大夫？”

    “那不就是延州瘟疫的那位霍大夫嘛，我當時也在，還和她說話了?！?/br>
    “她人在哪里，誰是霍大夫?！?/br>
    大家順著那人的話，紛紛好奇的去找。

    就在這時，顧若離走了出來，步伐不快不慢，從容不迫的往前面一站，福了福，道：“小女便是?！?/br>
    嘩啦一聲。

    像是平地驚雷一般，所有人都沸騰起來。

    “她是霍大夫，她居然是霍大夫。那個延州治瘟疫，在百草堂治吞釘子的霍大夫?！?/br>
    “上次她離開后就再沒見過，原來在這里開了醫館，我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br>
    戴二爺聽完掏了掏耳朵，回頭問隨從：“她說什么，她是誰？”

    “霍大夫啊?！彪S從覺得莫名其妙，霍大夫就霍大夫，有什么了不起的，“二爺，霍大夫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