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晚上顧若離給趙勛換藥,他遞給她一頂帷帽,她不解:“我坐在車里,并不曬?!?/br> “方便?!壁w勛看了眼她的臉,淡淡的道,“往北走,女子出行不如這里方便?!?/br> 顧若離就想到了兒時朝陽郡主身邊的杜嬤嬤,每次帶她出門都會給她戴個帽子,她笑了笑拿在手里:“多謝!” “無妨?!壁w勛看著和忽然回頭看她,問道,“你的傷沒事了?” 顧若離手上不停,青蔥般的手指細細柔柔的做著包扎:“我不是外傷,養幾日就好了?!痹捖?,替他將衣領拉上來,“好了,你早點休息,我走了?!?/br> “稍等?!壁w勛起身,變法術似的拿出個墨色的細頸瓶遞給她,“內服,一日一次?!?/br> 顧若離愕然,接過藥在鼻尖聞了聞,是活血化瘀的藥丸,她笑了起來,滿面的誠懇:“謝謝!” 趙勛唇角微勾,目送顧若離腳步輕快的離開。 顧若離拿著帷帽下樓將碗送給掌柜的,剛走了幾步,就聽到樓下有人議論道:“延州的錢大夫和唐大夫的事你們聽說了嗎,昨晚有人送了個人頭掛在錢家門外,唐大夫家則是一截身子,鮮血淋漓,錢大夫當場就嚇暈過去了,人事不知?!?/br> “什么人做的這么狠?!绷硪蝗撕闷娴膯栔?,那人就道,“恐怕是結了什么仇家了。前些日子劉家村大頭瘟,楊大夫霍大夫敢進去拼死救人,就他們貪生怕死躲在村外。如今,他們的醫館都沒有人去,就算這次不被人嚇唬,他們在延州也呆不下去了?!?/br> “也是。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大夫。要不是霍大夫和楊大夫,還有那幾位大夫不怕死,恐怕現在瘟疫就傳到我們綏德來了,到時候大家都難幸免?!?/br> 幾個人說著話,一陣唏噓。 顧若離收回步子,無聲無息的回了房間。 第二日,她下車便戴著帷帽,霍繁簍嫌棄的道:“你要戴這個做什么,沒有人看你?!?/br> “入鄉隨俗?!鳖櫲綦x笑道,“而且也能隔風沙,很不錯!” 霍繁簍哼了一聲,湊過來笑道:“趙遠山是嫌你丑,故意讓你戴著帽子的?!?/br> “本來也不美?!鳖櫲綦x覷著他,“我戴著,免得害了別人的眼?!?/br> 霍繁簍嘿了一聲,好像發現了有趣的事一樣:“我們三兒會打趣了?!庇值?,“昨天聽到了什么了,沒睡好,瞧你一臉憔悴?!?/br> 顧若離摸了摸臉,含糊其辭的到,“沒什么?!?/br> 霍繁簍笑了笑。 七月下旬時他們便到了太原,霍繁簍不停的數著銀票:“跟他們一起,總算有點好處。這錢我們存著,等入京后開醫館用?!?/br> “這點哪夠?!睆埍械?,“京城寸土寸金,你想在稍微好點的地方租個鋪面,半年的租金沒有兩千兩是斷斷拿不到的?!睆埍泻懿桓吲d和趙勛他們一起,可他沒什么選擇,又怕遇到危險,忍的很辛苦。 霍繁簍愕然,低頭看看手中的銀票,又瞇著眼睛盯著走來走去吹著風的吳孝之,冷笑著道:“不怕,我們還有五百兩黃金!” 他們要是賴賬,他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霍大夫?!敝苠P提著個包袱過來,“在路上給你們買的棉襖,天氣漸冷,小心受寒?!?/br> 顧若離接過來道謝,周錚笑道:“都是自己人,客氣什么?!北阕唛_了。 “不準穿?!被舴焙t咕噥著將顧若離的衣服拿出來丟在一邊,又將張丙中的丟給他,“我和阿丙穿就好了,你的,等到太原我給你買?!?/br> 顧若離將衣服撿起來:“你發什么瘋,人家好心買了,你丟了豈不是費錢?!?/br> “天還不冷,你著急個什么勁兒?!被舴焙t奪過來塞進包袱里,“說好了,你穿什么得聽我的?!?/br> 顧若離懶得理他。 等到了太原城里,霍繁簍果然抱了幾套衣服回來,而周錚送來的那件顧若離再沒見過。 八月十五的前一天,他們到了通州。 通州和顧若離想象中一樣,人流熙攘,絡繹不絕,他們上岸,方停下便有八輛添金漆掛帷幕的奢華車隊過來,浩浩蕩蕩的停在他們面前,隨即從車里下來一人,弓著腰步子極快極促。 趙勛負手而立看著來人。 “七爺!”來人從馬車里下來,瘦瘦小小的,穿著草綠色的錦袍,戴著少見的官帽,手中提著一桿浮塵,跪在趙勛跟前,聲音又尖又細,“王妃知道您今天到,特意派奴婢在此等候,車馬已備好,請您上車!” 是榮王府的內侍! “原來長這樣啊?!睆埍卸⒅莻€內侍打量,“像個女人一樣!” 霍繁簍踢了他一腳:“別跟沒見過世面一樣,丟人!” “就你見過世面?!睆埍胁环?,“等會入京了,我看你眼珠子會不會掉下來!” 兩個人爭著,那邊趙勛忽然轉眸過來,看向顧若離。 ------題外話------ 桂枝湯,是解表藥。 理中湯,溫中補虛。 意思是一步一步深入,漸漸滲透,哈哈哈哈。 所以今天換了一卷了,有點故弄玄虛的感覺啊,不管了,這是一個沒有文化的人故意裝高深的嘴臉,你們可以忽略。 ps:我是專職碼字,就靠這個混飯吃,所以,不求送花送鉆,只求你能來正版閱讀,是支持是肯定,更是我所有動力的來源。 群波一個。 ☆、066 見遇 顧若離一怔,他回不回家和她沒關系,她隨便找個地方住就好了。 “趙公子,你自便?!鳖櫲綦x笑笑,指了指霍繁簍和張丙中,“我們自己能處理好?!?/br> 趙勛凝眉,不再看他們。 “汪道全?!壁w勛聲音冷漠,負手而立,“回了王妃,我的行程自有安排,就不勞她費神!” 汪道全今年五十多了,是和榮王一起長大的,在榮王府很有地位和威嚴,就算是進宮遇見掌印的裴冉,他也不用屈尊討好! 可自從趙勛從軍后,原本淘氣單純的孩子,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他見著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會怕幾分。 “奴婢是奉王妃之命,若是接不著您,奴婢回去定是一頓責罰?!蓖舻廊黄饋?,期期艾艾的跪著,“爺就和奴婢回去吧,王妃幾年沒見您了,日思夜想,念的緊!” 趙勛凝眉,眸色冷厲,不急不慢的道:“回了王妃,有勞他念著?!痹捖?,負手繞過汪道全,“回吧!” “七爺!”汪道全膝行了兩步,“您回來,難道不是為了王妃的壽辰?” 趙勛腳步微頓,頭也不回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痹捖?,大步走著,語調平淡,“滾!” 汪道駭的一怔,看著趙勛的背影,才驚覺這么一會兒功夫,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多久沒有這樣了。 “霍姑娘,咱們走吧,今天就能入京了,一會兒老夫請你上淮陽樓吃飯?!眳切⒅畵u著扇子,眼角覷著汪道全,拉著顧若離,“走,走,別耽誤時間了,老夫都等不及了?!?/br> 顧若離打量著汪道全,他依舊跪著未起,滿面恭敬和委屈,她自他身邊走過,就看他一雙不大的眼睛,咕嚕嚕轉著打量著所有人。 并不是個不知變通,愚忠的人。 她又去看趙勛,他背影挺直如參松一般,可此刻她卻覺得莫名的透著一股無奈和悲涼。 “聽到沒有?!被舴焙t拉著顧若離上車,“咱們還猜他無召回京,會被責罰,原來人早就算計好了?!?/br> 有自己親娘壽辰做盾牌,就是皇帝也會看在他一片孝心上,不好斥責。 顧若離沒說話。 “看來榮王府也不太平啊?!睆埍行⌒牧瞄_簾子看著馬上走著的趙勛,“自己親娘派人來接,他還讓滾!” 霍繁簍靠在褥墊上冷笑一聲。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鳖櫲綦x也沒了說話的欲望,京城再大,可只要她在就會可能遇上朝陽郡主,盡管心里想著遇難時便厚著臉去找她,可等離京城越來越近時,她還是忍不住猶豫起來。 朝陽郡主在她六歲時便走了,她幾乎快忘記了她的容貌。 只記得是個鮮衣怒馬,張揚妖嬈的女人,想要的,想說的,想做的,在她眼里從來不存在阻礙。 在時對她這個女兒很照顧,可是一轉臉她要離開,卻是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拿著那封和離書,不曾猶豫過一刻。 有時候她很羨慕她,能那樣灑脫不拖泥帶水的活著,對于世人來說,太難了。 她還記得朝陽郡主走的那天,顧清源喝了許多酒,清風明月之下,他執壺而立,淚流滿面,哽咽的和她這個年紀尚小什么也不懂女兒說:“嬌嬌,是父親沒有用,留不住她,留不住你母親?!?/br> 她都懂,卻什么都不能說,靜靜的站著,陪著他到天明。 自那以后,顧清源再沒有提過朝陽郡主,和以往一樣,說話,做事,對各式各樣女子投來的歡喜目光報以謙和的笑。 想到這里,她無奈一笑,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或許她和朝陽郡主對面,她也認不出她來。 “想什么呢?!被舴焙t用腳懟了懟她,“朝陽郡主?” 顧若離一怔,不知何時張丙中已經坐去了車外,和車夫聊的熱火朝天,車里只剩下她和霍繁簍。 “是?!彼c了點頭,“有些猶豫?!?/br> 霍繁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以臂為枕興味的看著她:“想見就見,不想見就離的遠點?!庇值?,“況且,她改嫁了,說不定還怕你這個拖油瓶呢?!?/br> 他嘴里就沒有好話,顧若離歪著頭看他:“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霍繁簍笑瞇瞇的湊過來,“你就是我的前程?!?/br> 顧若離推開他,皺眉道:“你別沒個正經,進京后你和阿丙先找地方落腳,若是我給那人治病后還能好好活著,就來找你們,若不能……”她頓了頓,淡淡的道,“你們就去找司璋吧,雖是馬匪,可也是落腳之處?!?/br> “放心,死不了!”霍繁簍重新靠回去,“我還等著一起開醫館,我做掌柜呢?!?/br> 顧若離不再和他說話,將吳孝之給她的病例拿出來看,趙勛并沒有告訴她,入京后的安排,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那人…… “不過?!被舴焙t低聲道,“你真的不打算去見朝陽郡主?我可是聽說你外家也好,她的新夫家也好,都是高門大戶?!?/br> 顧若離搖頭:“她既已經重新嫁人,有了新的生活,我去……不合適?!痹诟星樯?,她并不恨朝陽郡主,她覺得和自己丈夫生活的不幸福,就果斷和離,她反而和欽佩。 不過,這不妨礙她心疼顧清源,為他抱不平。 “隨你吧?!被舴焙t不再說朝陽郡主,說起京城的事情來,顧若離聽著微楞,問道,“你來過京城?” 霍繁簍立刻搖頭:“我來個什么勁兒,聽說的?!?/br> 顧若離沒有多想。 馬車不急不慢的走著,榮王府的內侍車隊也沒有追來,戍時末京城外城高大雄偉的城墻已影影約約顯露出輪廓,張丙中搓著臉興奮的道:“師父,前面就是京城了,前面就是了?!?/br> 顧若離被他的情緒感染,笑著掀開簾子,果然看到點著火把,有人來回巡邏著的城樓。 已過了時間,此刻城門緊緊關著,他們在百步開外停下,周錚策馬上前朝上頭喊道:“驍勇將軍令,速速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