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圍過來許多百姓，看著顧若離紛紛議論著，她被看的不好意思，匆忙打了招呼要上車。

    后面有人喊道：“霍大夫是不是要去清澗，若不識的路我讓家丁送您?！?/br>
    顧若離只得再次下來，回道：“多謝好意，我們識的路?！?/br>
    “我們也去清澗?！绷硪蝗说?，“就住在清澗的三界胡同，霍大夫晚上要是沒有落腳的地方，就去我們家?！痹捖?，讓一個家丁送來一張名帖。

    顧若離收了道謝。

    看熱鬧的嗡嗡的說著話，沒有想到治好楊文治病的大夫年紀這么小。

    他們好奇不但是因為顧若離治好了楊大夫，更多的是延州多出一個醫術好的大夫，對他們來說就是極大的好事。

    誰敢說一輩子不生??！總要和大夫打交道，所以大夫醫術越高他們自然越高興。

    “告辭。告辭！”顧若離福了福，再不敢多留，立刻上了車，張丙中笑著喊道，“勞駕讓讓，別碰著您了！”車緩緩動了起來。

    “師父，您現在在延州的名頭可是闖出來了，這么走還真是有點可惜啊?！睆埍谢仡^看著送行的百姓，笑道，“等他日再回來，就在延州開個醫館，保管生意興??！”

    霍繁簍一腳從里頭伸出來踢在張丙中屁股上：“廢話這么多，走不走！”

    “哼！”張丙中不愿和霍繁簍斗嘴，他發現在斗嘴這事兒上要和顧若離學，斗不過就不理他，晾著，看他能翻出什么花來。

    霍繁簍不再說他，笑瞇瞇的盯著顧若離：“看，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你別惹這些事就成?！鳖櫲綦x無奈的道，“你就沒想過我要是被認出來了呢?！?/br>
    霍繁簍就露出一副不可能的表情：“我都認不出你來，別人談何容易?！?/br>
    顧若離懶得和他說。

    ☆、057 驚詫

    出了城門，霍繁簍掀開簾子問張丙中：“這里到清澗多長的路？”

    張丙中頭也不回的答道：“一百二十里，晚上就能到?！?/br>
    霍繁簍哦了一聲，沒有再問。

    日頭上了頭頂，三個人走了一半，在劉家村的界碑附近停下來，張丙中小解后回來，抻著腰道：“那邊有個小酒館，我們要不要過去吃飯？”

    顧若離順著張丙中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路邊立著一幢兩層的樓，下面是泥轉，上面則是木制，掛著一個旗幡隨風飄著。

    “我們有干糧?！鳖櫲綦x喝了口水，“雖說銀兩足夠，可能省便節省一些罷?！?/br>
    張丙中聽顧若離的自然沒有異議，霍繁簍卻是從車里探個頭出來，笑呵呵的道：“省什么，以后一路上有你省錢的時候，現在遇到客棧就不要虧待自己?！彼麙吡搜垲櫲綦x瘦弱的身體……

    “師父說不去?！睆埍泻吡艘宦?，越發見不慣霍繁簍的樣子，一副誰都要聽他的話似的，“我也不去！”

    霍繁簍跳下車來，手搭在顧若離肩膀上，攬著她就走：“你師父聽我的?！痹捖?，就往前走。

    “我們才走了半天的路，你何必在這里消磨時間?！鳖櫲綦x推不動，只得被他推著往前，霍繁簍心情大好的樣子，

    三個人進了酒樓，店中已經坐了六個人分了兩桌，一邊吃一邊說著話，很是熱鬧的樣子。

    顧若離一進門，不等落座就看到旁邊有個身量很胖，濃眉大眼的年輕男子沖著她走過來：“您是霍大夫吧？”

    “我是?！鳖櫲綦x一愣看著那人，并不認識，那人似乎猜出顧若離的意思，笑道，“在下馬東，正要去清澗，方才我們在城門口……”

    顧若離立刻想起來，笑著打招呼，馬東道：“今天客多，上菜慢，霍大夫餓了吧，先把我們點的菜讓給你們?！痹捖?，喊著伙計，“將我們桌上點的菜先給霍大夫，再給我們來一桌一樣的?！?/br>
    顧若離愕然，擺著手道：“不……不用了?！彼€想說什么，馬東已道，“再碰到是緣分，霍大夫千萬別客氣，今天您這桌算我頭上?！?/br>
    “這……”顧若離求救的看向霍繁簍，示意他起來推辭，霍繁簍含笑站了起來朝馬東抱拳，“多謝款待，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br>
    馬東哈哈一笑，道：“客氣什么，出門在外理應互相照顧?！痹捖浠氐雷约鹤郎献聛?。

    “你怎么回事?！鳖櫲綦x瞪了眼霍繁簍，他道，“他請客是敬重你，若咱們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拒絕了，豈不是讓他丟了臉面?！?/br>
    顧若離被他噎住，他拍了拍椅子：“吃飯！”

    她無語，朝坐在馬東身邊的婦人笑了笑，不再說話。

    菜很快上來，三葷兩素一個湯，小廝笑道：“撿著您這桌先上了?！鳖櫲綦x只得又道謝，小廝小聲問道，“您就是前兩天在延州治好楊大人的那位大夫？”

    他長的瘦瘦高高的，年紀十七八歲的樣子，笑起來眼睛瞇著頗為有趣。

    顧若離打量他一眼，回道：“并不是我，乃是楊大夫的功勞，傳言有些誤會了?！?/br>
    “您謙虛了?！毙P給她倒茶，磨蹭著不離開，“您是什么病都會治嗎，是不是比楊大夫的醫術還要高?！?/br>
    她微微皺眉，倒不是覺得對方話多，而是問的有些奇怪，她狐疑道：“小哥是家中有人生病了？”

    “沒……沒有?！毙P立刻擺著手，干巴巴的笑道，“只是好奇，好奇而已?！痹捖湟琅f磨磨蹭蹭的站在桌邊，目光不停朝門外瞟。

    顧若離微怔和霍繁簍對視一眼，兩人都朝門外看去，外面安安靜靜的什么都沒有。

    “霍大夫?！毙P絞著手，“您能不能……”他話沒說完，霍繁簍已經凝眉道，“不能，快走！”

    小廝嚇了一跳，忙紅著臉不敢再說話。

    “可是有人病了？”顧若離瞪了眼霍繁簍，輕聲問道，“是什么病，沒有請過大夫嗎？”許多百姓生病后多了撐著，并不敢隨意請大夫，更付不起診金。

    小廝支支吾吾，擺著手道：“沒有，沒有，您慢用?！痹捖渚团芰?。

    顧若離不悅的看著霍繁簍：“萍水相逢他敢開口，可見真有難處，若能幫一幫我們也不過舉手之勞，你何必如此?！?/br>
    “知道了，知道了?！被舴焙t不想和她糾纏這些事，指著桌上的菜，“吃飯！”便給她夾了一筷子，“多吃點，養膘?！?/br>
    顧若離懶得理他，張丙中也跟著哼了一聲。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錯亂的馬蹄聲，驚的酒館里的眾人一愣，大家紛紛往門口看：“這是巡撫衙門的兵吧，難不成達子來了？”

    “達子來了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到延州來?！瘪R東走到門口朝外看著，“我估摸著是哪里暴亂了，這是去鎮壓！”

    他的話一落，大家都不說話了。

    顧若離就看到方才說話的那個小廝臉色一變，將手中的菜碟隨意往桌上一擺，推開眾人：“讓讓?！本屯?！

    “這是怎么了?！瘪R東奇怪的道，“難不成去他家了？”

    掌柜的走過來請大家進來，壓著聲音道：“都吃飯，和咱們無關！”大家也覺得是，便各自散開。

    三個人吃過飯，到后院牽馬，張丙中邊走邊道：“我覺得今天這里有點古怪?！彼捖淠抗馑南驴粗?，“以前我來時這里可熱鬧，田里地里都是人?！?/br>
    顧若離順著看去，官道兩邊的農田里金燦燦的麥穗壓的根莖都彎了下來，再不收割，若下一場雨肯定都倒了下去，鐵定影響收成。

    可四周田里，只有鳥雀兒歡快的叫著，沒有半點豐收時該有的熱鬧勁兒。

    是有些奇怪。

    “管那么多做什么?！被舴焙t推著顧若離上車，“快走，要不然天黑都到不了?！?/br>
    顧若離剛踏上腳蹬上車，就看到旁邊小路上一行人飛奔而來，跑在前面的是那個小廝，他拖著一個老人，跑的跌跌撞撞的，身后跟著六個穿著豆綠袍服的官兵，一邊跑那些官兵一邊咆哮著：“給我站住，否則我們不客氣了?！?/br>
    小廝根本不聽，拖著老人拼命的往前沖。

    “這是做什么?！被舴焙t坐在車轅上，奇怪的看著一行朝這邊跑來的人，“毛賊？”

    顧若離搖搖頭，指著被小廝半拖半抱著的老人，道：“你看那人，頭大如斗，面色赤紅腫脹……”她話沒說完，面色凝重。

    “有什么問題？”霍繁簍看著她，見她臉色不好，神色也正經下來。

    顧若離沒有立刻說話，旁邊的張丙中一下子跳了起來往后躲：“這人得的是大頭癘疫！”

    “大頭是什么東西?！被舴焙t不解盯著那個老人，確實如顧若離所說，頭面腫的奇大，眼睛都看不到，面皮腫的赤紅發亮，鬼森森的透著古怪。

    “快走?！睆埍写咧R，“染上了就是個死啊。早幾年窯子溝就有一回，死了數百人，要不是官府把得病的都處理了，恐怕還不止這個數?！?/br>
    霍繁簍愕然，顧若離心頭卻是一涼。

    隨即明白過來，為何豐收季節，田里卻一個人都沒有。

    “霍大夫?！蹦莻€小廝跑進了看清這邊停著的是顧若離，徑直往這邊跑，“求你救救我爹！”

    ☆、058 不善

    “霍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爹！”小廝噗通跪在她面前。

    “站??！”那六個官兵追過來，怕染病并不敢立刻上前，指著小廝喝道，“給我回去，否則格殺勿論！”

    小廝扶著老人，哀求的看著顧若離。

    “誰都救不了你們?！惫俦鹊?，“你們死就死了，竟然還跑出來害人，有沒有良心！”

    小廝滿臉死灰，而他身邊的老人呼呼喘著氣，根本早就說不出話來了，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顧若離沒動，看向官兵問道：“勞煩問一下，你們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惫俦荒蜔┑牡?，“這種病傳染極快，你再逗留就連你們一起關起來！”

    這么說，他們的措施和張丙中說的一樣，將所有人集體關起來，讓他們自生自滅！

    “小哥?！鳖櫲綦x不再和官兵說話，看著小廝問道，“你們村還有多少人得了這樣的??？”

    小廝一怔，瑟縮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道：“我們大半個村都染上了?！彼麄兇迥信仙僖还惨话偎氖?，三天染上瘟疫的人數是三十四個，昨天死了四個，又有許多人被傳染，他沒敢回去，也并不清楚。

    “回去吧！”顧若離看著小廝道，“正如他們所說，你們不該出來的?！?/br>
    小廝一怔，滿眼絕望的看著顧若離。

    “你快走……”老人打著小廝，赤紅的臉上淌下兩行淚來，口齒不清，“我們死不足惜，可不能害別人啊?！?/br>
    “爹！”小廝抱著他爹，老人推著他，“快離開這里，別管我?！备缸觾扇巳缤E別，推搡著哭的撕心裂肺。

    顧若離擰著眉低聲道：“我和你們一起回去?！彼捖?，看向官兵，“我是大夫，讓我進村行不行?！?/br>
    那六個官兵就跟看怪物似的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人道：“你瘋了嗎，這是瘟疫，莫說你是大夫，就是天王老子進去了也沒命活著出來?！?/br>
    “讓我試試?！鳖櫲綦x抿著唇，“這病也不是絕癥，能治好的?！?/br>
    官兵一副懶得和她說的樣子，反正能把小廝父子倆帶回去就成，至于顧若離要不要進去，就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了。

    “回去?！惫俦钢P父子兩，“不然我就不客氣了?！?/br>
    小廝看著顧若離，她點了點頭：“回去吧！”小廝應是，抹著眼淚背著自己的父親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顧若離跟著上前，霍繁簍拉住她，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