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這么早就醒了???顧若離收回視線,莫名就想到那天湖中半裸出浴的身影…… 趙勛幾步來到眼前,她微微福了福,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他。 趙勛看著她沒有說話,眸色淡淡的,看不出神色。 “爺!”周錚怕趙勛不悅,想護著顧若離,便笑著道,“您起了,不是屬下方才吵著您了吧?!?/br> “早就醒了?!壁w勛面色松了一些,目光一轉落在顧若離面上,“胡立的腿傷,如何了?” 這是打算和她聊天?顧若離抬眸看著他,回道,“已經有起色了,還有兩日……” 提醒他時間沒到所以不該問嗎?趙勛微微頷首沒有再說話。 “告辭!”顧若離行禮,轉身欲走。 周錚暗暗松了口氣。 “你……”趙勛忽然轉身,她腳步亦是一頓回頭看他,清澈的杏眸中滿是毫不掩飾的疑惑,他挑眉,面色柔和,卻是擺了擺了手,“無事,去吧!” 想問她什么?顧若離頷首,快步離開。 “爺,霍姑娘她……”周錚怕趙勛誤會想要解釋,卻見他看著他含笑道,“可想梟水?” “屬下遵命!”周錚心頭一松,嘿嘿笑了起來,對面的軍帳中,卻一下子躥出來七八個人,喊著道,“爺,今天有沒有彩頭?” 趙勛含笑看著幾個人。 “霍姑娘,早!”那幾個人有的衣裳不整,有的索性只穿著裹褲,等走出來就看到顧若離,頓時嗷嗷叫了起來,“哎呀,霍姑娘你在這里怎么也不說一聲!” 一時間雞飛狗跳的,那幾個衣衫不整的回去找衣服,剩下的幾個大笑道:“別將她當女人,當大夫不就得了,哪個大夫稀罕看你?!?/br>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顧若離也含笑點頭,一改方才和趙勛說話時的拘謹:“說的在理,我是大夫,無妨的?!?/br> 趙勛負手立在湖邊,靜靜看著。 顧若離回了軍帳,大家沒了顧忌,紛紛脫了衣裳下水。 一群人似魚一般在水中游動,說說笑笑。 五圈游畢周錚興奮的雙眼冒光,旁邊的人也紛紛停下來,起身抄水洗著頭臉。 趙勛立在水中,宛若雕刻般的面容鍍上一層薄薄水氣,洗過頭臉他從水中立起來,麥色的腰腹上一顆顆水珠顫巍巍的綴著,涼風襲來水珠重新融回水中,讓膚色更暗,紋理越加的清晰。 “??!”周錚大吼一聲,“痛快!” 趙勛大步而行抓了岸邊的袍子隨意套上,望著周錚道:“吃了仙藥?” 眾人也跟著笑:“爺,也差不多了,昨天霍姑娘看出他有病,給他開了劑藥,今天早上就跟抽風似的,在外頭嚷嚷,實在是欠削!” “就是痛快啊?!敝苠P嘿嘿笑著,他早晨起來還蹲了茅坑,真是暢快淋漓。 趙勛的動作一頓看了眼周錚,眉梢幾不可聞的挑了挑。 一群人濕漉漉的往回走,半道便看到胡立一瘸一拐的從軍帳里走了出來,他氣色極好透著紅潤,裸露在外的傷也沒有前幾天的可怖腥臭,趙勛大步過去,胡立已經發現了他們,尷尬的跪在地上給趙勛行禮:“爺!” “起來吧?!壁w勛立在胡立面前,“好了?” 胡立滿臉通紅,悶悶的點點頭:“已……已經不疼了?!毕肫饚滋烨八酪畹淖鲬B,無地自容。 趙勛拍了拍胡立的肩膀,“好好養著!” 胡立垂頭應是,趙勛目光在軍帳的簾子后一轉,負手而去。 “對,好好養著?!敝苠P哈哈大笑,“要相信霍姑娘!” 胡立站在原地,臉上的緋色漸漸褪去,視線所及一片大好秋色,他心口跌宕起伏,竟忽然有欲哭的沖動。 “早上涼?!鳖櫲綦x走出來,看著胡立,“再有三個月,你亦可以梟水,想怎么暢快都可以?!?/br> 胡立猛然轉頭看著顧若離,發現她似乎從來都是這樣,不急不慢成竹在胸,仿佛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一般。 “謝謝?!焙⒚骖a微紅,飛快轉身回了軍帳。 顧若離視線一轉落在趙勛的軍帳上,陳達幾人這幾天是不是要回來了呢? 隔壁,周錚換著衣裳,用腳懟了懟正睡著的霍繁簍,大聲道:“你怎么這么能睡,跟頭豬一樣!” “做豬多好?!被舴焙t翻了個身笑嘻嘻的看著周錚,“周大人今天氣色真好,恭喜恭喜!” 周錚呸了一口,指著霍繁簍:“你就是滾刀rou,霍姑娘有你這樣的哥哥,真是倒大霉了!” “周大人料事如神?!被舴焙t又懶洋洋的閉上眼睛,應道,“我家三兒還真這么說過?!?/br> 霍繁簍的嘴不是嘴,就是把刀子,周錚照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 霍繁簍閉著眼睛窩在被子里,嘴角上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愉悅。 趙勛端坐在桌案后看信,吳孝之捧著茶盅,一邊喝一邊砸著嘴,他含笑道:“先生得了新茶,味道奇佳?!” “非也?!眳切⒅畬⒉柚堰f過來,“是霍姑娘給的玄參和麥冬,說是我們體質過熱,要多喝些此類的茶飲,有益養生,您也試試?!?/br> 趙勛看著他,沒說話。 吳孝之立刻將自己那份茶料拿出來,給趙勛泡了一杯遞過去:“喝了后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趙勛喝了一口,齒間回轉著麥冬的甘味,吳孝之湊過來笑道:“怎么樣?” “她擅內科?!”趙勛放了茶盅,吳孝之一怔若有所思的點頭,“好像聽說是,昨天還看出周錚有病,吃了一劑藥那小子今天早上就生龍活虎的?!?/br> 趙勛頷首,指尖敲著桌面,淡淡的道:“等幾位大夫來了以后,若無良策,你去問她一問?!?/br> “好!”吳孝之點著頭,覺得顧若離說不定真的可以。 胡立的傷恢復起來猶如神助,這是方本超說的話,他捧著胡立的腿如獲至寶嘖嘖稱奇:“今天第六天,六天啊……”他都快沒有詞來贊揚了,“在下真的是見識了,長大見識了!”一天一個變化,他看的真真切切。 “這是藥方和治法?!鳖櫲綦x將寫好的藥方遞給方本超,又和劉大夫道,“臁瘡初始便要內調,若治療得當三兩日便能穩定病情,但胡立病情拖的太久,所以才會更麻煩一些?!?/br> “不麻煩,不麻煩!”方本超搖著頭,將藥方看了好幾遍,強記在腦子里,“七天而已,在下是聞所未聞啊?!?/br> 顧若離失笑:“七天有效,是因為得虧二位相助,若非如此,單憑我一己之力遠辦不到!” “霍姑娘謙虛了?!眲⒋蠓虻?,“此事外行人或許不懂,可我與方大夫卻是明白,此番本事非我二人所能及?!?/br> 說來說去都是夸她的話,顧若離聽的頭都大了,只得說了幾句便和胡立道:“稍后喝了藥你再出去走動走動!” 胡立神色和順的點了點頭。 “爺!”忽然帳子外面傳來一道喊聲,緊接著是馬蹄聲,顧若離一怔,就聽到胡立低聲道,“是陳達,周昌回來了?!?/br> 回來了?顧若離很想掀開簾子看看,可到底顧忌胡立沒有動,她含笑道:“倒是分不清誰是誰?!痹捖?,將藥遞給胡立,“喝藥吧?!?/br> 胡立接過碗一飲而盡,擦了嘴躺了下來:“我睡會兒再出去走動?!?/br> 顧若離點頭拿了藥碗出去,一出門她就看到三輛馬車泊停在營地前面,好像趕了很久的路,車身上敷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三輛車,帶了好幾個大夫回來? “霍姑娘?!敝苠P笑呵呵的走了過來朝她行禮,顧若離還了禮,就聽周錚道,“劉大夫在不在,爺請他過去一趟?!?/br> 這就是要討論病情了?到底什么病,居然讓驍勇將軍如此興師動眾?! “在,在!”劉大夫已經從帳子里出來,抱拳道,“在下這就過去?!?/br> 周錚和顧若離打了招呼,帶著劉大夫去了隔壁。 顧若離站在門口,四處靜悄悄的,她能聽得到那邊傳來的只言片語,但斷斷續續她什么都推斷不出來。 “霍姑娘?!狈奖境擦搜勰沁?,拉著顧若離壓著聲音道,“聽說是驍勇將軍有個至親得了不治之癥,眾醫束手無策,所以他才四處搜尋名醫!” 至親?趙勛是皇室之人,他的至親就算是外祖家也必定大富大貴,怎么會請不到名醫?更何況,京中人才濟濟,他居然在合水這種“窮鄉僻壤”尋找大夫? 更重要的,既是至親得了重病,他不是應該急著趕回去再想辦法,何以留在這里不急不慢? 她想不通,方本超也想不通:“……說是內科,應該請霍姑娘去聽聽的?!?/br> 請她?顧若離沒有說話,回頭看著胡立。 若是不請,她便毛遂自薦! 趙勛那邊似乎說的很激烈,甚至還有人激動的爭吵起來,顧若離靜靜坐著,匯神聽著隔壁的動靜。 “胡千總?!鳖櫲綦x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想喊胡立起來來,可不等她開口,胡立已經坐了起來,“我出去走走!” 顧若離微訝。 ------題外話------ 我已經很努力的,一章很多字了啊啊啊啊啊……所以都表急,因為你們再急,我也當做看不見。嘿嘿~ ☆、021 贊嘆 “咳吐濁唾涎沫,吐痰腥臭,乃肺中有熱,熱在上焦,肺燥津傷,為肺痿也!” “沒錯。熱毒瘀結于肺,以致肺葉生瘡,rou敗血腐,形成膿瘍,以致高熱,咳嗽,胸痛,咯吐腥臭濁痰。此乃肺癰之證,不及肺痿也!” 三位大夫邊吵邊出了軍帳,其中兩人爭執的面紅而赤,年紀略輕些對穿著件湖灰棉布直裰的大夫大聲道:“黃大夫,您可不要忘了,方才病方可沒有提半句病者咳血之事,既無此病癥,你又如何斷定此癥乃肺癰而不及肺痿!” “咳血乃病癥加重才有血痰,此病者應是初成癰期,無咳血不足為奇?!北环Q為黃大夫的人拂袖,“華大夫既是說肺痿,又是如何斷定!” 兩個人臉紅脖子粗的說著話,堵在軍帳前頭,劉大夫垂著頭跟在后面,眉頭亦是緊緊鎖著,顧若離陪著胡立站在一邊,靜靜看著這些人。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绷泶┲S直裰蓄著長髯的老者道,“此證確實蹊蹺,因無論是肺癰還是肺痿,尋常大夫都應有對癥之方,即便不能調養痊愈,可也不至毫無起色,往返反復?!?/br> 此話一落,眾人皆沉默下來。 這個病人是在京城,京城名醫匯聚,不論是肺癰還是肺痿,都不該變成現在這種情況,用藥千百卻俱都毫無起色。 “楊先生什么意思?”黃大夫有些憤憤不平,他覺得所有的癥狀都是肺癰沒錯,那些人治不好是因為用藥不對癥,“京城的大夫也不見得比我們高明多少?!?/br> “此言欠妥?!睏畲蠓虻?,“京中人物濟濟,所見所識自不是我們能相比的,以老夫看,未曾親眼所見親身所辯,不可妄下斷言,以免耽誤病情?!?/br> 黃大夫擺著手,不滿的道:“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老夫斷言此證必為肺癰,用千金葦莖湯便可,若效果不顯再加如金解毒散,必能藥到病除?!痹捖?,拂袖,大步而走。 千金葦莖湯合如金解毒散?顧若離心頭一跳,手下意識的就按在荷包上。 荷包里擺著的,正是顧解慶留給她的藥方,這人說的居然和顧解慶不謀而合。 怎么會這樣?還是僅僅只是巧合而已。 顧若離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