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仍舊沒什么回應，但方姝在小屋子里也看不到對面的情況，所以這時反而更像是自言自語，“就是我以前有個很喜歡的人，喜歡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雖然他一直不喜歡我。因為他，我也做了一些，一丟丟的壞事?！?/br>
    “以前我們班有很多女生喜歡他。其中有個是校長的侄女，其實她要是對他好，真喜歡他也就算了，但是她只為了炫耀啊，沒事就總悄悄把他的東西拿走，鋼筆啊鉛筆袋啊筆記本啊，拿走就在其他班的女生那邊炫耀?！?/br>
    “后來我氣不過，就在那個女生的書包里放了條蚯蚓，我知道她最怕蚯蚓了?！?/br>
    “還有有次，老和他爭第一名的那個男同學，知道市里馬上要舉行數學大賽，為了搶名額就在我喜歡的那個人水杯里放了東西，我看見以后，就把他倆杯子里的水換了，這個不算壞事吧？雖然那個男生后來拉肚子了，也是自食惡果吧？”

    “這種事我做了好幾次，但是誰讓他們欺負程燃啊，還有有一次——”

    方姝的話還沒說完，面前的小窗戶忽然倏地一聲被拉開了，方姝嚇了一大跳，然后她看到瞳瞳趴在窗戶那，正沒心沒肺地沖自己笑。

    她還沒想明白瞳瞳為什么會在告解室里呢，隨后一個可怕的念頭油然而生，目光往后，果然就看到程燃坐在對面，臉上的表情相當……

    方姝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簡直驚得完全反應不過來，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開始發燙，耳朵也是，整個人都跟快要著火了似的。

    程燃在那邊也一直沒反應，不知道是因為被聽到的內容驚到了，還是別的什么，總之他一動也不動，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方姝捂住臉，她是要和程燃談談啊，可是不是這么個談法??！

    她驀地站起身，打算在程燃有反應之前溜走的?？沙倘家呀洆屜纫徊綇牧硪粋鹊拈T里沖過來，一把抓住了她肩膀。

    第二十四章

    程燃的胸膛急劇起伏著，握住方姝的雙手也漸漸加大了力道。他緊緊盯著方姝的每一寸表情，氣息不穩地問：“你剛才說什么？”

    方姝同樣處于驚慌無措中。

    雖說上學那會兒她名聲也不怎么樣，可畢竟身為女孩子，誰都希望在喜歡的人面前留個好印象，所以她在程燃面前還是知道收斂和分寸的。剛才告解的那堆事，全是她背地里，暗戳戳干下的。

    她那點小陰暗，巴不得程燃一輩子都別見識到，畢竟他最討厭她那一套。

    可萬萬沒想到，如今卻是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親口向他說出來，還在他剛對自己告白之后……

    方姝又是沮喪又覺懊惱，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做壞事，我保證只干了那么幾件，絕對沒有造成太壞的影響?！?/br>
    程燃蹙著眉，“不是這個。你剛才是不是說，你現在也還喜歡我？”

    方姝：“……”

    這是什么問題？

    程燃見她一臉茫然，急切地求證道：“我沒聽錯，對嗎？”

    “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方姝完全聽不懂程燃在說什么。

    程燃也愣住了。

    方姝緩緩開口說：“我喜歡你，一直都是啊，不管過去還是現在，從來都沒有改變過?！?/br>
    這話說出口之后，換程燃徹底怔住了。

    他們四目相對，方姝能近距離地、清晰地看到他瞳仁在劇烈收縮著，方姝終于意識到他們之間真的存在誤會！至少程燃的反應，不像是一直都清楚這個事實。

    程燃的表情很復雜，像是想笑，那笑里又微微泛著苦，“你那時候，不是因為對我失望選擇了文科，后來就和陸雅城越走越近，大學的時候還和他戀愛了嗎？婚后你也一直對我很客氣，不管生日還是其他節日，都會安排工作外出?！?/br>
    “當然不是！”

    方姝越聽越迷糊，但這樣以程燃的角度去看問題，他說的那些看起來，的確是自己不再喜歡他了。

    她迎著程燃疑惑的眼神，說：“我是嘗試過和陸雅城在一起，但后來還是不行，因為我、我放不下你?！?/br>
    程燃：“……”

    “至于你說，結婚以后和你保持距離也是有原因的?！狈芥⑽⒌土寺曊{，“那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不對等了啊。以前我不覺得欠你什么的時候，可以肆無忌憚地喜歡，即使被討厭也沒關系，可我們現在不是?！?/br>
    方姝抬起頭，深深看著他：“程燃，當年如果不是你向我求婚，我可能根本籌不出方亮的醫藥費，也不可能讓他一直住在高等病房里。我欠你很多，當然不能在被你討厭的情況下，還死皮賴臉地說喜歡啊?！?/br>
    如果沒有金錢往來，沒有這層契約約束，她還可以做回從前那個沒心沒肺的方姝，可他們之間，早就不純粹了。所以她才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奢望，也不要逾越。

    卻不曾想，自己刻意疏離的態度，也讓他產生了誤會……？

    程燃的心狠狠一顫，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將方姝帶進懷里，嘴唇輕輕貼著她的耳畔，嗓音也早已沙啞低迷：“對不起，我發現的太遲了。還有，我從來都不討厭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br>
    他本以為那年之后，方姝對他早就沒有感情，所以即使昨晚那樣告白之后，也懷著被拒絕的心等待著。

    然而卻是這樣……

    如果不是今天瞳瞳誤打誤撞地帶著他進了這間告解室，他們不知道還要猜忌試探多久。程燃將懷里的人擁得越發緊，像是永遠都不舍得再放開了。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徹底放下心結之后，她還能在他身邊，對他而言有多珍貴。

    瞳瞳在邊上用一雙小胖手捂著眼睛，又偷偷從指縫里看兩人，臉上全是抑制不住的歡喜。程燃發現以后，伸手將她的小腦袋給轉到了一邊，可手剛松開，小家伙又馬上轉了過來。

    即使這個場合很不適合，但程燃也不想放手了，他索性牢牢抱住懷里的人，在她額發上親了一口，然后唇慢慢往下，經過她的鼻梁，最后落在了唇角一側。

    瞳瞳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畫面，捂著小嘴巴跑了出去，方姝抬頭瞪他，卻被他抱得越發緊。

    因為這場烏龍，方姝和程燃的關系有了很大進展，可有個人卻十分郁悶。

    這個人當然是林西源。

    方姝的告解被聽到了是皆大歡喜，可自己的那些小“秘密”竟然被程燃聽到了？要知道，她可是程燃的頭號黑粉??！

    然而以后這人卻有了自己的把柄——

    林西源很不開心，一整天都在朝程燃嗖嗖地放眼刀，無奈那人好似刀槍不入根本沒感應到。

    程燃請吃晚餐的時候，她也沒例外地一直兇狠地盯著對方看。連向來神經大條的陸雅城都發現了，“你干嘛一直盯著程燃看，你愛上他了？”

    林西源差點沒把筷子扔他臉上去，“你眼神不好就配副眼鏡去！”

    陸雅城：“那你老看他干嘛？還有一整晚黑著個臉給誰看?！?/br>
    “我不高興還不能黑臉了?！绷治髟纯聪蜿懷懦?，原本壓了火的一肚子話又都咽了回去，算了，她不和一個即將失戀的家伙計較！

    陸雅城觀察了她一會兒，忽然對她低語道：“算了，看在你一直是我盟友的份上，我送你個包包吧？”

    “干嘛送我包包？”

    “女人不是不開心都喜歡買包包嗎？”

    林西源心情十分煩躁，“我又沒幫上你什么忙，不用了?！?/br>
    “一個包包我還送的起?！标懷懦谴罅x凜然地摟著她肩膀，朝她舉了舉杯，“幫忙什么的，以后還有的是機會?！?/br>
    林西源看著陸雅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許久都未出聲，引得陸雅城疑惑地偏頭去看。

    結果林西源伸手拐了他胸口一下，“都說了不要了，留著以后送你女朋友吧！”

    陸雅城無端被她發了一通火，當下立刻來了脾氣，但見她低眉順目那副委屈樣，又默默地將脾氣給壓了下去。

    算了，誰讓他是爺們呢，爺們就該讓著點女的。哪怕這女的有時候看起來不大像是女的……

    直到第二天回程時，林西源才找了機會和程燃單獨聊一聊。程燃當時正在幫著方姝放行李，他也開了車過來，所以回去時方姝和瞳瞳自然坐他的車。

    林西源趁著他一個人在后備箱處，自己也溜了過去，清了清嗓子說：“希望你忘了昨天聽到的那些話?！?/br>
    程燃手里的動作沒停，“什么話？”

    林西源：“……”

    程燃將最后一個行李放好之后，才轉身看向她，表情卻很平靜，“我很抱歉昨天不小心聽到了那些，我不會多嘴。不過——”

    林西源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像程燃這么陰險的家伙，怎么可能錯過這么好的機會不利用。

    果然程燃抱起了胳膊，“我覺得你可以試著告訴他，畢竟你為他做了那么多?！?/br>
    林西源轉頭看向遠處，陸雅城正在和方姝還有瞳瞳說話，她垂了垂眼睫：“說了也不能改變什么?！?/br>
    “不試試怎么知道？”

    程燃也看向遠處那幾人，陸雅城正借著給瞳瞳擁抱的時候，順勢也給了方姝一個擁抱。他眼角微微瞇了起來，“方姝應該已經和陸雅城說清楚了，我相信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失戀期，以后他和方姝都沒可能了?！?/br>
    林西源卻反諷他，“我并不看好你和方姝，她早晚會發現你并不適合她，你和她也是經歷了這么多年才在一起，誰又能保證陸雅城以后沒機會呢？”

    程燃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那不妨拭目以待?！?/br>
    他說完與林西源錯身而過，上車前卻丟下一句，“我愛了她很久，比你們以為的還要久，所以以后不可能再放手了?！?/br>
    林西源側目看過去，程燃已經上了車，坐在了主駕的位子上。

    他單手撐著窗棱，視線一直追逐著方姝，話卻是對著林西源說的：“不管因為什么，如果這么多年你沒放下對他的感情，那又為什么不試著去爭??？說起暗戀，我并不比你經驗少?！?/br>
    林西源被他話中的“暗戀”兩個字給驚到了，所以程燃他——

    “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從敵人變成盟友?！背倘紡拇翱谔匠鍪謥?，沖滿臉震驚的林西源抬了抬下巴。

    “你和西源剛才在聊什么，為什么看到你們倆擊掌？”回去這一路，程燃的車里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方姝想起上車前的那一幕，好奇追問。

    畢竟林西源可是專注扯程燃后腿一百年不動搖的。

    程燃專心開著車，“沒什么，只是順利說服了一個長久以來慫恿我老婆出軌的人，回歸正道而已?！?/br>
    方姝撇了撇嘴，“還好意思說我，如果不是你和秦大美人，也不會引起這么多誤會?！?/br>
    被戳到了痛處，程燃無言以對，他調整了下后視鏡的角度，正好看到瞳瞳在打哈欠。方姝也發現瞳瞳又犯困了，給她身上蓋了條小毯子，果然小家伙沒一會就又歪在兒童座椅里睡著了。

    等瞳瞳睡著沒一會，程燃忽然將車?？吭诹寺愤吷?。

    方姝：“……你做什么？”

    程燃側過身，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仍舊握著方向盤，卻對她示意道：“坐到我身邊來?！?/br>
    方姝：“……”

    程燃揚了揚眉，“怎么了？”

    方姝臉上有點紅，抿緊唇，將臉轉向了另一邊，“坐那么近干什么，我在這里不行嗎？”

    “昨天晚上我想在你房里留宿，你說陸雅城和林西源在不好意思，今天上午不讓我親不讓我碰，說是怕刺激到陸雅城。程太太，你可否考慮下我的心情，我也想離你近點?！?/br>
    程燃一直以來給方姝的感覺都是遙不可及的，眼下他忽然毫無遮攔地對自己說這種話，讓她完全都適應不過來。

    方姝怔愣的時候，程燃已經開了車門將她帶到副駕駛的位置，還替她俯身系了安全帶。

    他順勢抱了抱她，“方姝，以后都待在我身邊，這樣我才不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夢?！?/br>
    方姝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微微垂眸輕笑了下，“真巧，這句話也是我想對你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