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曾黎,我可以給你另外一個選擇?!?/br> 就在我的手快到觸到門把時,韓澤又叫住了我。 我下意識的退回去兩步,轉身看著他。 他推著輪椅再次來到我面前:“我想你很清楚,韓野的身價遠不止這一千萬,你不接受,也在我意料之中,我在國外生活多年,并不是一個封建的老頭,實在是韓野的婚事牽扯到許多的利益關系,如果你很想跟韓野在一起的話,也不是不可以?!?/br> 說完這話,韓澤停頓了很久,我忍不住開了口:“你的條件是什么?” 韓澤面露微笑:“你有個五歲的女兒,是你和你前夫的,我能接受一個二婚的女人進我們韓家做兒媳婦,應該是我最大的讓步,但是你必須把你的女兒送還給你的前夫,如果你怕他不答應的話,這一千萬拿去當做是給你女兒的撫養費,我想他會很樂意的?!?/br> 我輕嘆一聲:“在我心里,韓野和妹兒都是無價的,并非我不愛財,我只是不愛不義之財,韓董事長,韓野是個成年人,他選擇我,是我的福氣。他放棄我,是我的遺憾,我不會為了任何身外之物而放棄尊嚴和親情,更不會以身外之物來衡量我心中的愛情?!?/br> 韓澤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神情凝重的問:“告訴我。你要怎樣才肯離開我的兒子?!?/br> 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脫口而出:“除非有一天,我發現自己不愛他了,我會主動離開,不需要你們支付一分錢的費用,請您安心養傷,明天我會熬好補湯讓韓野給您送過來的,祝您早日康復?!?/br> 我離開醫院的時候。天陰沉沉的,張路跟在我身后一直提醒我說天要下雨了。 我心里很亂,滿腦子都是韓澤風平浪靜的對我說,給你一千萬,離開我兒子。 我在電視劇里看過無數這樣的劇情,我不得不承認韓澤出手很大方,但我覺得很屈辱,心里頭莫名的委屈在翻滾中。 沒過多久,一兩滴雨落在了我的臉上,狂風吹的裙擺都隨意飄揚,張路跟在我身旁大聲喊:“曾小黎,你是想淋雨嗎?” 我這才下意識的跟她奔跑了起來,但雨下的十分迅猛,我和張路隨便找了一間茶樓坐下避雨。 “黎黎,韓澤到底跟你說了什么,他是不是要你跟韓大叔分手?” 被冷風一吹,我凌亂的思緒終于都平復了下來,我很冷靜的將韓澤和我的對話一一告訴了張路,張路摁著我的腦門大喊:“你是不是傻啊,一千萬啊,你干嘛不要,你跟錢過不去是嗎?五百萬拱手相送,一千萬不屑一顧,你這輩子活該受窮?!?/br>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路:“難道在你心里,愛情就是一張支票?” 張路捧著我的臉哈哈大笑:“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應該把那一千萬收下來,韓澤既然能用金錢來衡量你和韓大叔之間的感情,證明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商人,一千萬不是一個小數目,可見他對韓大叔喜歡的女人,并不刻薄,或許這一千萬不過是他用來試探你對韓大叔是否真心的手段?!?/br> 我聽的都傻眼了:“那我就更不能接受了。我又不缺胳膊少腿的,錢多了不過是銀行卡數字后面的一串零,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br> 張路都快笑抽了,許久才答我:“完蛋了,看來你對韓大叔不僅僅是喜歡那么簡單,你真的愛上了韓野?!?/br> 是愛嗎?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韓澤將一千萬的支票遞到我手里的時候。我滿腦子想到的都是韓野的笑容,他來牽我手的時候,那種從指尖傳達到全身的電流,酥酥麻麻的,令人沉醉。 等張路冷靜下來后,她有些惋惜:“你應該將計就計的,這一千萬你應該當場收下,然后以感謝的方式給韓澤送去美好的祝愿。再把一千萬原封不動的送還?!?/br> 我不解:“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張路突然變得異常冷靜:“接了這一千萬是告訴韓澤,你并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理想主義者?!?/br> 我來不及聽張路說完,就先打斷了她的話:“可是這樣一來,董事長會認為我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br> 張路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這年頭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你收了一千萬也是表明一個態度,你并非那種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女人,你并不是非他兒子不可,省的他以為他們韓家有多了不起,好像人人都樂意嫁入豪門似的?!?/br> 我和張路的意見全然不同,她緊接著說了第三點:“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可以因此試探一下韓大叔對你是不是真愛?” 我瞪大雙眼:“別人給我一千萬我就把他賣了,他不得恨死我,哪來的真愛?” 張路樂了:“你把韓大叔當成什么了?櫥窗里的一件衣服?還是寵物店的一只小狗?別逗了,韓大叔有手有腳,他要是真的愛你,就會明白這件事情原本就是韓家做的不對,愛你的人跑不了,不愛你的人守不住?!?/br> 我竟然無言以對,沉默良久后,張路撐著腦袋嘆氣:“怎么沒人給我一千萬啊,我以前那么多的男朋友,你說要是人人都給我一千萬,我現在都是富婆了,如果我有一千萬,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包養你?!?/br> 我喝了一口水:“如果有人給你一千萬,讓你把喻超凡賣了,你賣嗎?” 張路賊笑:“賣啊,干嘛不賣?我先把凡凡賣了,然后拿著這一千萬開一間酒吧,再把凡凡請回來當老板,哈哈哈哈,我這一生從此輝煌騰達,和凡凡琴瑟和鳴,堪稱完美?!?/br> 我對張路是徹底無語,手機響,來電是沈冰,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韓總失聯,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韓野失聯,薇姐關機,生活好像一下子天翻地覆。 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對韓野的了解知之甚少,除了電話和微信,還有他住在我隔壁的那套房,我完全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他。 沈冰說韓野在這座城市有三套房,除了我小區的那一套,還有一套在碧桂園,我和張路按照沈冰給的地址去找過,那是一棟別墅。里面有一個保姆,但他說韓野很少回來,最近一次回來還是端午節。 下午四點的時候,雨停了。 我接到了姚遠的電話,他問:“曾黎,你收到我早上給你的微信了嗎?” 我打開微信一看,他說今天晚上的飛機離開長沙,他會在機場等我一天,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在出國前肩上一面。 他給我發微信的時候,我正好在韓澤的病房里。 我很抱歉的回答:“韓野不見了,我們一直在找他?!?/br> 姚遠語氣很急:“我早上九點就來了機場,一直在等你,九點半的時候,我在機場見過韓野,他會不會是出差去了?” 韓野離開了長沙? 在韓澤剛出車禍,一大堆事情在等著他來處理的時候。他竟然選擇了離開。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跟薇姐有關。 但我們能夠查到的信息有限,僅僅是從譚君的口中得知,韓野回了北京,應該是回到了薇姐的家鄉。 整整三天的時間,韓野杳無音訊,我照例去醫院給韓澤送雞湯,照例被沈冰擋在了病房外。負責照顧韓澤的看護看不過去,趁著沈冰接電話的時候,幫我把雞湯送了進去。 韓澤依然堅持給我一千萬,讓我離開韓野。 我第二次見到韓澤的時候,他喝多了我送去的雞湯,依然是精神矍鑠的樣子,手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他正在用電腦進行遠程會議。結束的時候,他揉了揉太陽xue,我走過去: “董事長,我給您揉揉吧?!?/br> 韓澤沒有拒絕,只是閉目養神了十分鐘,十分鐘后,他夸贊道:“力道勻稱,你學過?” 我退到一旁:“以前婆婆有頭疼的老毛病,我就去學了一下按摩,后來婆婆嫌棄我沒輕沒重的,就寧愿花錢去養生館做按摩了?!?/br> 韓澤點了點頭,又問:“你有韓野的消息了嗎?” 我搖頭:“一直沒聯系上,我能冒昧的問您一個問題嗎?” 韓澤轉過身來看著我:“問吧,我只是不同意你做我們韓家的兒媳婦,并不代表我不認可你這個人,你很細心。也很有耐心,如果不是為了要回孫子,我或許會同意你和韓野在一起?!?/br> 孫子? 我很震驚,韓澤像是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急忙問道:“你不是想問我一個問題嗎?問吧,稍后我還有一個越洋電話要打,工作上的事情一聊起來就沒完沒了?!?/br> 我謹慎的問:“您給我一千萬的事情,韓野知道嗎?” 韓澤搖頭:“三天前他來醫院看過我,因為你的事情,我和他有過口角,他的性格像他mama,認定了的事情就會去做,甚至比他mama更犟,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妥協?!?/br> 薇姐唯一妥協過的事情,就是聽從父母之命,嫁給了韓澤。 如今韓澤想要韓野犧牲自己的婚姻來作為事業的紐帶。依照韓野的性格,是斷然不肯的。 我沒有細問韓澤口中關于孫子的問題,但韓野是韓家的獨苗,張路對韓澤做過的調查,他是一個事業狂,對除了賺錢之外的一切事物都不感興趣,也從沒傳出過桃色緋聞,可以肯定的是。韓澤絕對沒有私生子,不然以薇姐的脾氣個性,韓澤一旦有了外遇,薇姐就相當于找到了婚姻牢籠里的那扇門。 沈冰進來催過一次,說是越洋電話的時間到了,對方很不喜歡不守時的人。 我很識趣的向韓澤告辭,還沒等我把話說完,病房的門嘭的一下就開了,身邊詫異的看著門口。 我也應聲回頭,看見眼前的人,著實驚了一跳。 ☆、065.你能抱抱我嗎 韓野風塵仆仆滿身狼狽,胡子拉碴神情疲憊,這幾天一直都是陰雨綿綿,韓野渾身濕透的站在門口,眼里有一股沸騰的火氣,我們都還在驚訝當中,他已經奔了過來一腳踢開了病床前的椅子。 “韓澤,除了賺錢,你這輩子還會做什么?” 怒氣沖沖的韓野右手直指韓澤,說話的口吻很不客氣。 我怯弱的去拉韓野的手:“有話好好說,他畢竟是你爸爸?!?/br> 韓野揮手甩開我:“他不是我爸,他就是一個賺錢的機器,韓澤,現在你滿意了吧,薇姐死了,你冷落了大半輩子的女人,死了,以后她再也不會纏著你。再也不會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孤零零的過日子,你現在自由了,做你的首富大夢去吧?!?/br> 韓澤的身軀明顯一震,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著韓野。 隨后他的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淚花在眼眶里打著轉,雙唇微微蠕動,右手顫顫巍巍的想去拉韓野。 韓野退后一步轉身就走,我被他一把推倒在病房前的那把椅子旁,他走到病房門口,又回來拉我。 他摟住我的腰對韓澤說:“別以為你慣用的伎倆我會不知道,很可惜,我的女人很傻,一千萬送上門來都不會要,黎寶,下次有人再出一千萬,哦,不,如果有人肯出五百萬,兩百萬,甚至是二十萬,十萬,你也要收下,傻瓜,你記住,不管你收下多少錢,我都愛你。更何況我們以后的生活需要這筆錢?!?/br> 韓野是湘澤實業的接班人,根本就不差這點錢。 韓澤也聽出了韓野話里的意味,白發蒼蒼的他不顧腿上的傷,竭力站了起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韓野嘴角帶笑:“薇姐在你身邊糟蹋了一輩子,我不想步他的后塵,從現在開始,我自動解除湘澤實業總經理一職,我或許做不成一個賺錢的機會,但我會努力活的像我自己?!?/br> 離開時。我看見韓澤整個人癱坐在輪椅中,本就兩鬢斑白的韓澤此刻突然喪失了斗志。 我們去了張路的咖啡館,韓野在包廂的沙發上躺著,一動不動,只說是想靜一靜,將我們全部趕了出去。 “薇姐真的去世了嗎?” 張路完全不敢相信,幾次想沖進包廂去問個清楚,都被齊楚攔下了。 譚君坐在我們的對面,紅著眼點頭:“前天凌晨去世的。去世之前最遺憾的是沒能親眼看見你跟韓總結婚,保姆說韓總的母親臨終前一星期呼吸時胸廓起伏很大,特別晚上氣緊比較厲害,喉嚨痰聲很重,臨終前幾分鐘進入昏迷狀態,呼吸變的不規則且很弱,到最后會大口地吸氣而不吐氣,側臥,口中流出很多很多的痰和液體,特別遭罪?!?/br> 我和張路抱頭痛哭,上一次見到薇姐的時候,只知道她時而精力旺盛,有時又似乎力不從心,但她很樂觀的跟我們講了很多的大道理。 張路一開始還是小聲抽泣,后來嚎啕大哭:“雖然跟薇姐相處不過短短兩三日,但她教會我很多,我一直以為做女人就要像薇姐一樣,人到暮年依然活的無比灑脫,可我連薇姐的最后一面都沒見著,她說過我結婚的時候要穿著大紅色的晚禮服跟我爭奇斗艷的?!?/br> 譚君哽咽了:“她一共昏迷了三次,又拼命的醒了過來,本來是想通知你們的,但她臨終之前不想見到韓董,依照她的遺愿,一部分骨灰灑在了臺灣日月潭,她很喜歡三毛,與行客私定終身的時候,也是在日月潭,另一部分跟隨行客一起埋在老家?!?/br> 齊楚翹著蘭花指敲了敲我面前的水杯:“曾黎,你去看看他吧,我這眼皮子一直在跳,總覺得不太妙?!?/br> 我沖進了包廂,韓野躺在沙發里,雙眼微閉。 我關了門走到他身邊,蹲在他面前小聲問:“韓叔,喝點水吧?!?/br> 我端了桌上那杯水。韓野睜開眼看了看我,張開手臂問:“黎寶,你能抱抱我嗎?” 手中的水還溫著,我輕輕將水杯放在桌上,起身匍匐在他身上抱著他,韓野輕咳一聲,摟著我的后背:“黎寶,你平時看著挺瘦,一壓下來還挺有重量?!?/br> 我含著淚笑著:“要是有人愿意出錢買我的話。你也把我賣了,不過現在的豬rou不值錢,不如白菜價?!?/br> 韓野摸著我的后腦勺:“傻瓜,我是永遠不會離開你的,可我怕,怕你會離開我,薇姐去世的那天,我抱著她靜靜的坐了一晚上,我夢見她笑著對我說,兒子,我要去尋找自己的愛情了,世態炎涼,你要找個人互相取暖?!?/br> 我敲打著他的胸膛:“原來我就是一件取暖的小棉襖啊?!?/br> 韓野理著我微微凌亂的頭發:“你是曾mama的小棉襖,但你現在是我的心臟起搏器,沒有你,我真的會死的?!?/br> 我捂著他的嘴:“不許亂說,薇姐和行客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團聚,彌補他們錯過的歲月和愛情,你是想去打擾薇姐的幸福,做她的拖油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