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深淵探測器沒有用,傷口被污染的傷兵一樣會散發出深淵的氣息。地下城的感知沒發現什么,塔砂的視線能看透一切死角,卻對某些法術束手無策,比如神器“渺遠星光”燭臺的隱匿之力,比如惡魔騙術師的騙術。 惡魔妖術師的進階看起來很不分明,這些惡魔中的施法者似乎在進化過程中也相當狡猾,悶聲發大財,擅長扮豬吃老虎。向法魔分支進化的法妖也好,向惑心魔或魅魔分支進化的惡魔騙術師也好,當惡魔妖術師進化成這些更上層的惡魔,它們的外表毫無改變,改變的唯有力量。 法妖有著比惡魔妖術師更多種多樣的法術,更聰明的頭腦,宛如主物質位面的中階法師升格成了高階法師。但要是發展方向不是法妖,而是惡魔騙術師,那么進化后的惡魔妖術師會失去其他所有品種的法術。放棄繁多的施法能力換來的是,幾乎天衣無縫的“騙術”。 “他”的幻術遮蓋了吞噬人類傷員的現場,光天化日之下,惡魔騙術師吃掉了傷員,而后變得與那個傷員一模一樣。在不能被任何法術剝離的偽裝之下,它的腹腔高高鼓起,咀嚼消化著那名受害者。每消化一分,這只惡魔騙術師的幻術就變得更完美一點。 “他”的神情變得自然,“他”的外表從面孔到傷疤,從傷痕到到胎記,全都是人類傷員的翻版。它吞吃食材的記憶,“他”便鸚鵡學舌般學會了人類語言。它知道他的妻兒長成什么模樣,倘若有機會讓它看見他們,它會用與那名士兵如出一轍的語調,含情脈脈地叫他們的名字。 抬著擔架的小隊走進了入口,來到某一節走廊,他們在這里將擔架小心地放下。惡魔騙術師繼續扮演著痛苦的傷員,它并不感到擔憂,事情本來就該這樣:主物質位面的那些軟弱生物在這里交接班,送它來的人會扭頭去找更多傷員,在地下的醫務人員負責將擔架送到合適的病房——如果那里人多,它可以突然發難,將這些小點心吞噬一空;如果那里人少,它會繼續等待。 惡魔騙術師靜靜地躺在擔架上,走廊地上那道光亮得又急又快,毫無閃避的余地。類似龍騎兵魔導長槍的東西,那種光刃從地上的機關里彈射出來,將擔架與躺在上面的騙術師一分為二,二分為四,極具效率地切割成一堆碎片。直到化為飛灰、回歸深淵之前,惡魔騙術師依然維持著人類傷員的幻術,“他”茫然無措地哀嚎,把背后的疼痛當成什么試探,還企圖繼續裝。 地下城的每個入口都有一段這種走廊,每條走廊邊的活板門上裝著rou眼不可見的小小魔導器,將走廊的圖像送到監控室當中。在這里,邪眼女巫美杜莎坐在轉動椅上,發卡將她酒紅色的頭發撩起固定,露出下面那只酒紅色的眼睛。酒紅色的眼珠眨呀眨,掃過排列在一起的那些大屏幕。 邪眼女巫的眼睛施加催眠,邪眼女巫的眼睛看見真相。在美杜莎的視野之中,各色魔力在空氣中舞動,右眼看到假象,左眼看破幻象。她的目光停留在一處屏幕上,看見又一只腹部鼓起的肥壯惡魔躺在擔架上,擺出一副扭捏喊疼的滑稽模樣。美杜莎腳下一踢,在滑輪椅上轉了個圈圈。 “十六號走廊,又一個!”她拖長聲音對對講機另一頭喊道。 cao作室發動了機關,地上的激光網霎時間張開,又一個惡魔騙術師死在偷渡的路上。后續小隊清掃干凈這個走廊小隔間,它對傷員來說是等待換手的中轉站,對潛入者而言則是絕對無法離開的處決場。邪眼女巫摸著她的貓,咂了咂嘴,哼笑道:“想渾水摸魚?咱又不瞎哩?!?/br> 醫療小隊忙得不可開交,地上的戰場,正變得越來越繁忙。 腐爛的臭味彌漫開來。 后勤體系全力運轉,還有氣的都能得到救助,戰場上的尸體其實并不算多。而即便將整個戰場的尸體加在一起,也不能出現如此濃厚的氣味,這一輪的戰斗只進行了一天,尸體怎么會腐爛成這樣? 這種腐敗的味道,來自死了不知多久的東西,來自一登場便已經去的生物——如果它們能稱作生物的話。 一些大家伙重重摔落下來,它們落地的地方留下了黃綠色的腐敗液體,仿佛摔破的爛番茄。它們的體型能與大型小惡魔媲美,只是食尸鬼雙腿直立,勉強算人形,這些新成員則是明顯的獸型。它們的四條腿撐著地面,渾身全無毛發,裸露出慘白的皮膚。它們的肌rou鼓脹,卻像水中泡了好久的浮尸,有種叫人惡心的浮腫感。令人作嘔的臭味正從這些東西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它們聞起來像夏天死了一個禮拜的馬,看起來像抖一抖就會散架的爛rou,然而這些死去的獸爪牙銳利,滴落著蛆蟲。任何被它們劃開傷口的人都會看到自己的rou如何腐敗,皮rou發臭,化膿,從骨頭上滑落下去,宛如那些造成傷口的惡魔。 一些小東西跌落下來,骨頭咔噠咔噠碎成一堆,又蠕動著各自成型。它們像積木一樣彼此組合,拼成骨質的怪物。一個普通士兵的鋼刀就能將這骷髏砍成一堆碎骨,然而要是放著不管一會兒,碎骨又會重新開始動作。大堆骸骨融合成巨人,被腰斬的巨人變成一大群身手敏捷的侏儒骷髏,一切似乎毫無變化,消耗的只有活人的體力。 埃瑞安的死神形象有著大大的兜帽,骷髏的面龐和骨頭鐮刀,這一方面取材自天界的死亡之神,另一方面來自深淵的收割者。有許多種魔物能進化成收割者,這些惡魔身上多少有著“死”的特征。 散發著惡臭的感染者名為“尸獸”,砍碎多少次都會恢復原狀的骨頭被稱作“骸骨鬼”。 過去的魔災之中,撒羅神的牧師與圣騎士過去沖在對付這些家伙的最淺顯,效果顯著,傷亡也顯著。牧師與圣騎士都是血rou之軀,他們的神術最針對這些不死生物,他們的榮光也最容易被這些褻瀆生物污染,在感染中一命嗚呼。 如今的圣騎士游走在戰場上,為戰友們提供祝福與圣光;如今的牧師都呆在后方,治療的神術讓數不清的重傷員撿回性命,數不清的輕傷員重回戰場。埃瑞安沒有消耗戰的奢侈,當這些不死生物來到戰場上,迎接它們的,也是不死生物。 死靈法師們在戰場附近很久了。 他們在魔物徹底死亡的瞬間奪走它們的軀殼,這里是主物質位面,死在這里的深淵造物不會立刻被深淵之力帶走,中間有一個空隙,死靈法師便抓住了這個空檔。惡魔的確屬于深淵,但在死亡瞬間,它們屬于死亡。死靈法師們謙卑地對死亡本身俯首,他們與死亡共舞,也能借得死亡之力。骨架與血rou被他們攥取,從敵人的尸身之上,他們得到亡靈大軍的材料。 靈魂之火在骷髏眼眶中閃爍,骷髏戰士揮舞著長刀,骷髏弓箭手拉開骨弓,甚至有骷髏法師點起幽幽鬼火。有血rou的尸體緩緩站起,它們的速度比生前慢了很多,但沒關系,它們變得更加皮糙rou厚,適合擔當rou盾。 來源不止是敵人,許多軍人與職業者在生前簽署了尸身捐獻協議,這些簽署了協議的人佩戴著特殊的標牌,標牌能被死靈法師感知。他們懷著敬意將這些尸體喚起,戰士們死后,依然能與戰友并肩作戰。 大地裂開,來自地下城墓園的亡靈大軍來到了戰場上,它們能在死靈法師的調度下發揮更大的用處。這支大軍前方,腳踏鬼火的亡靈戰馬人立而起,它背上的騎士高舉著幽藍色的戰斧。這位曾是圣騎士亞歷山大的無頭騎士像活著時一樣驍勇善戰,現在,它又一次統帥千軍。 死靈法師多洛莉絲念動著咒語,她在這些年里一點點強化了無頭騎士,如今已經有了顯著的成果?,F在的無頭騎士自帶“統帥者”屬性,“軍團沖鋒”技能成為了它的自帶天賦之一。 軍團沖鋒(死靈):當在場的亡靈數量超過基礎數量(不分敵我),統帥者能帶領我方亡靈兵種沖鋒,在場所有己方亡靈兵種移動速度與攻擊頻率翻倍,每日一次,持續一個單位時間。在場亡靈數量每超過單位數量的一倍,持續時間增加一個單位時間?;A單位數量為“五百”,基礎單位時間為“十分鐘”。 基礎單位時間是可以增加的。 尸獸噴吐著死亡的惡臭,死亡氣息越濃,生者狀態越差,死者能力更強,剛巧,對于死靈法師的仆役們,也是一通大補。地下室的墓園天花板徹底坍塌,墓xue對外敞開。被陽光直射會讓墓園能量流失,漸漸荒廢成無用的普通墓地,但在開放的時間里,所有己方亡靈兵種都能得到增強。 亡靈與亡靈,開戰了。 骷髏兵與骸骨鬼互相砍殺,它們爭奪著彼此的骸骨與能量。干癟的僵尸任由尸獸撕咬,致命的蛆蟲對于已死之軀毫無辦法。面色慘白的亡靈法師們搖晃著骨杖,他們的身體是生死能量的中轉站,付出健康為代價,在這片充斥著死亡的戰場,他們能堅持得比誰都長。 大地重重搖晃了一下,一時間不止孱弱的死靈法師,不少戰士都摔倒了。 是什么東西?隕石嗎?法術嗎? 許許多多的人下意識往一個方向轉頭,從戰場最東邊到最西邊,即使隔著千軍萬馬,人們還是看到了那個造成震蕩的源頭。 它如此龐大。 大型小惡魔已經比成年人高半身,但跟這東西比起來,簡直像三歲小孩跟成年人相比。一座巨大的rou山墜落到埃瑞安的大地上,光是墜落這件事,便導致了不少死亡。 巨怪緩慢地站起來,渾然不顧屁股與腳掌下的rou泥。小山一樣的惡魔抬起腳來,向下踩去。 “撤退!撤退!”指揮官們聲嘶力竭地對附近的人喊。 能脫身的戰斗者們拼命逃離,許多惡魔也在跑,一只不夠聰明、沒怎么躲閃的大型小惡魔被隨意踢倒在地,一腳踩出了內臟。巨怪的呼吸聲宛如雷鳴,它的吐息像火山的煙塵,它巨大的巴掌往旁邊一撈,抓住一只逃脫不及的獅鷲,一把捏了下去。獅鷲被攔腰抓斷,從它背上墜落的騎士與伙伴同時發出了悲鳴。 巨怪將獅鷲塞進嘴里,那張巨大的臉上,露出了癡愚而野蠻的快活。 刷! 破空聲驟然響起,無數藍色的法術光線投向大快朵頤的巨怪,全部正中這個巨大的靶子。寒冰法師團進行了一輪冰凍術齊射,冰晶從擊中的地方開始向周圍蔓延。巨怪慢慢低下頭,看著一片冰藍色從自己的胸腹部蔓延開來,宛如遭遇了寒潮的湖泊。 所有畢業的法師,按照最擅長的法術方向進行了分類,用來應對不同的情況。寒冰法師團的法師不擅長殺傷,但他們擅長拖延與控制。整個法師團被分成兩批,交錯射擊,兩批法師的施法時間幾乎能無縫對接。法師團的首席法師第二次發動了信號,在他的示意下,第二批冰凍術齊刷刷落到巨怪身上,將它身上的冰層加厚。 巨怪的脖子難耐地扭動,它的脖子以下全都結了冰。冰層足有一米厚,落在一個人身上,足以將人變成一個大冰坨了。但是巨怪太大了,對于那個龐大的身軀而言,一米厚的冰層,也只是一層冰甲而已。 法師們念誦不斷,首席緊張地看著巨怪。兩輪齊射之后,下一輪法術又需要不短的時間。 巨怪開始怒吼。 它像被身上的甲殼激怒了,雙臂猛地舉高,揮舞起來。那厚厚的冰層在它的發力下應聲而碎,無數冰屑嘩啦啦落下,在附近形成了一場小型暴風雪。 “重復一次,該區域的所有人撤退!十秒內立刻撤出!”指揮官們急切地在頻道中重復。 巨怪開始大步前行,它的動作看上去很慢,然而步伐如此巨大,移動速度快得可怕。它正向剛才發射冰凍術的法師團高速接近,慌亂開始在人群中蔓延。在大地的震動聲中,許多法師頻頻施法失誤,越緊張越難以成功。 轟??! 一個水缸大的火球在巨怪后腦勺炸開,它踉蹌了一下,胡亂晃了晃腦袋。這皮糙rou厚且火焰抗性高的惡魔沒有被這個火球弄傷半點,但是,戴著頭盔的人也不會樂意被砸后腦勺。 “嘿!看這兒!你這傻瓜!” 法師勞瑞恩在它身后不遠處大喊大叫,揮舞著雙手。紅寶石粉末化為灰燼,一連串火球砸到巨怪的后腦勺上,又砸到它轉過來的半個巴掌上。這位專門研究火焰法術的法師,搓火球搓得又快又好,他響亮地吹了個口哨,繼續大喊:“來這里??!大個子白癡!” 巨怪多半聽不懂勞瑞恩在說什么,但挑釁這事兒基本宇宙共通。 山一樣大的怪物轉過身來了,它對著身后敢于招惹它的小爬蟲邁開步伐,憤怒的腳步讓大地為之顫抖?!昂芎?,就是這樣?!备矣谔翎吽姆◣熣f。勞瑞恩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發足狂奔。 怎么看都跑不掉,勞瑞恩距離巨怪太近了。話說回來,若非巨怪距離挑釁者比距離那群寒冰法師更近,它沒準會選擇先踩死法師團,再去對付單獨的法師?;鹧娣◣熉耦^狂奔,像大部分法師一樣,沒跑幾步就開始氣喘吁吁。指揮部的成員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看著巨怪離勇敢的法師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只剩一步之遙。 巨怪伸出了手。 “就是現在!”負責人終于發出了命令,“發射??!” 銀光撕裂了天幕,在一瞬間勝過了日光。 魔導炮完成了充能,巨怪跑進了那個合適的位置,炮火在此刻正中它的腦袋。作為魔導武器中殺傷力最大的一個,作為魔導科技的最高成就之一,充能緩慢、消耗巨大、移動困難、后遺癥巨大的缺點沒有根本改善,但技師與工匠完成了一個相當重要的改變:魔導炮的攻擊方向,不再僅限于水平。 也就是說,避免了將正前方掃平成一片死地,抬起的炮口,能指向天空。 實驗足以確定炮火的覆蓋范圍,塔砂提供精確的計算,指揮部剛才已經提醒覆蓋范圍內的空軍離開那個范圍。銀色閃電以四十五度角發射,魔導炮輕易穿透了巨怪的頭顱,這災難級的惡魔在炮火聲中瞬間死亡。 惡魔之軀會回歸深淵,真是太好了。 山一樣大的無頭身軀搖搖晃晃,法師們的冰凍術落到它身上,這一次成功將它凍住了幾秒。那死去的尸體堅持了幾秒,與其他惡魔一樣,分崩離析。 死靈法師們發出遺憾的嘆息,他們暫時還不能控制這么大的尸體,簡直像看到美味卻沒胃口吃光,實在讓人遺憾啊。 “時間到了?!本S克多在人們的歡呼聲中突然說,“該我們了?!?/br> 第139章 又有東西過來了。 一小片一小片的陰影從通道那一邊過來,隱沒在空氣里。陰影刺客悄無聲息,它們進化的頂點影魔,在曾經的戰爭中連神明都可以刺殺。黑袍法師設置的警報響起,這等有潛行能力的惡魔在能量線陣中時隱時現,埃瑞安的刺客也模糊在了空氣中,一場獵殺與反獵殺即將上演。 這不是塔砂需要關心的事情。 地下城的實體已經在地下等待多時,她的身軀不會被會被區區尸獸感染,她的刀鋒足以砍殺角魔與巨怪,倘若她展開翅膀,飛上青天,沖入惡魔妖術師當中,那些投擲詛咒與瘟疫的深淵法師們將被沖撞得七零八落,能被沖殺到潰不成軍。 如果塔砂與維克多一樣步入戰場,苦戰會立刻分出勝負,局部地區的敗局會被立刻終止,傷亡會大大降低,他們本身則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但是不行。塔砂的存在意義遠大于一個戰場殺手锏,在這場勢均力敵乃至可能敵強我弱的戰爭中,包括塔砂本身在內,落下的每一顆棋子都必須細細考量,高階戰力的一點錯誤消耗都可能是致命的。 就像巨龍與龍騎士至今沒有下場,塔砂與維克多停留在地下城中,等待著時機。 時機到了。 深淵與主物質位面之間的通道有著嚴苛的吞吐定量,能過來的深淵兵種由弱到強,能過去的主物質位面生靈也是如此。特立獨行地下城的強大實體,被深淵放逐又重塑身軀的前深淵領主,他們足夠強大,以至于和那些被攔在深淵那頭的“大家伙”一樣,被還未徹底打開的通道拒之門外。 這通道有一部分借助了維克多的力量,他能通過一些類似后門程序的方法,讓他們能在惡魔領主等級的怪物過來之前,早上一輪先過去。他們忍耐與等待了這么長時間,終于等到了時機。 影魔是那一支惡魔進化的頂點,大惡魔的品種之一,而高階惡魔陰影刺客,就是影魔進化樹的上一個環節,是領主級惡魔的上一輪。 塔砂上前一步,抱住了維克多。維克多摟住她的腰,雙手在她身后扣緊。塔砂戰甲的背后,那塊特意留出的開口中,潔白皮膚上的漆黑紋身驀然張開,化作一雙邊緣鋒利的巨大翅膀。 隱藏的活板門開啟,戰場正中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孔洞。一只剛解決了對手的角魔揮舞著鐵鏈,向通往下方的大洞沖去,它一躍而下,隨即化作一蓬碎rou。拳風讓血rou倒飛,一滴都沒沾上一飛沖天的兩位,維克多收回拳頭,看著急速變小的戰場,又看看帶著他倆振翅高飛的塔砂,笑道:“可惜不能與你‘比翼雙飛’?!?/br> 后面四個字是字正腔圓的中文,自從塔砂開始教他另一個世界的語言,維克多便開始孜孜不倦地亂用成語?!斑@個詞不是這么用的?!彼笆Φ?。 “但是我發音很對吧?聽到故鄉的語言是不是很親切?”維克多毫不意外地開始偏移重點。 “你呢?要回到故鄉的感覺如何?”塔砂對著越來越近的深淵之門抬了抬下巴,“是不是親切到讓你心潮澎湃?” “豈止心潮澎湃,簡直熱血沸騰啊?!本S克多笑嘻嘻地說,笑出一口鋸齒狀的牙,“我等不及要去見見那些老朋友了?!?/br> 惡魔妖術師在他們周圍撲騰,像一群被驚飛的鳥。這些惡魔困惑地注視著地上來客,無法判斷他們到底是什么東西:黑色彎角的惡魔沒有深淵的氣味,有著深淵氣息的女人長著骨質的角,惡魔的翼,還有龍爪與其他混雜的氣息。 土生土長的深淵造物們被弄糊涂了,屬于上層生物的威壓讓惡魔們胡亂撲騰,“并非同類”的隱約認知讓它們蠢蠢欲動,服從、躲閃與攻擊的企圖在這些惡魔腦中混成一團,暫時沒有一道法術落到他們身上。 有也沒關系,塔砂攜帶了足夠的護符,對深淵那邊的敵手效果有限,對付這些蒼蠅剛好。 她修長的雙臂看似與人類無異,卻能輕易將大上一圈的惡魔抱在懷中,舉在距離地面千百米的高空,讓維克多騰出雙手來對付那道深淵與主物質位面之間的通道。一切前置條件已經準備就緒,距離完成只剩下最后一步,維克多的手指在空氣中輕點,滑動,仿佛擺弄一個隱形的觸屏,仿佛攪動一汪豎起的池塘。 魔力的波紋擴散開。 那曾是謊言之蛇留下的“后門”,那些惡魔領主利用了維克多的后手,瓜分了他的遺產,將通道構筑在他的尸身之上。這些強盜與小偷得了許多方便,也得付出代價。 “來吧?!本S克多在塔砂耳邊呢喃,“讓我向你介紹,我糟糕透頂的故鄉?!?/br> 通道對他們開放,好似機艙出現一個破洞。吸引力驀然變強,塔砂不用拍動翅膀,他們自然而然地被抽了進去。 一片漆黑。 傳送門也好,通道也好,用來形容這道連接兩界的傷疤,其實都不確切。它是深淵與主物質位面最后的連接點,是兩個位面最后的重疊處,宛如用一張膠帶紙將兩節車廂連在一起。自然的連接點已被斬斷,這通道并不自然,而他們還在偷渡,那感覺就像將自己擠成一張紙然后從門縫里塞過去。塔砂感到鼓膜發悶,如同一頭扎入深海。 周圍一片漆黑,連有著黑暗視覺的那只眼睛也毫無作用,因為這兒本來就什么都沒有,像建模錯誤產生的虛無空隙。這里沒有上下左右,這里感受不到時間空間,通過縫隙過道只會消耗現實中非常非常短暫的時間,但轉瞬即逝的時間在這兒被拉長到幾秒鐘,幾分鐘。塔砂忽然覺得懷中一空,維克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突然亮起的畫面。 說不好是“看見”還是“感覺到”,那個東西就這么出現,近得嚇人,距離她不到半步遠。塔砂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