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地下河從中間分開,露出底下的淺層淤泥。有什么東西在水離開后飛快地游開或拱入泥層,看不清楚,但也足夠讓人發毛。 士兵們決定讓拿長柄武器的人走前面,戳戳泥地,避免踩到什么糟糕的東西。 他們一個接著個跳下了通道。 地下水道相對低矮,但卻意外寬闊,不考慮高度因素,讓兩匹馬車在這里并行都沒關系。這寬度方便列隊,小骷髏兵打頭陣,護衛兵緊隨其后,也環繞周圍,保護著站在中間的法師。 傳送通道另一邊不知道在埃瑞安的什么方位,周圍透著股陰冷感,溫度比這個季節的腹地地區更低——也有可能只是因為這里在地下深處,沒法用溫度來判斷所處位置。長長的地下水道看不到盡頭,燈籠藤的施法人布魯諾也沒法說出藤蔓最后通向何方,他只確定前方有路,以及有路的地方都能讓普通人類呼吸罷了。 一行人走了十多分鐘后,從入口處透入的天光便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外面的聲音也一樣。這里非常安靜,唯有他們踩著淤泥的啪沙聲不斷響起。四面并非溶洞,而是人工制造的墻壁,因此景色變得更加千篇一律。時間在這兒被拉得很長,又走了十多分鐘后,塔砂已經開始覺得無聊了。 第一個襲擊者,就在此刻粉墨登場。 范圍分水術沒有摩西分海的力道,只能制造一片半徑四米的圓形無水地帶。他們對無水帶推進時扭動著鉆出去的各種生物已經到了麻木的地步,這片水域一定有哪里和外界相通,這才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小生物。等圓形再前進了一段路,一行人第一次遇到了大生物。 可能是一條兩米長的鱷魚。 用“可能”這個詞,因為塔砂不太確定這東西到底是不是鱷魚。它的外皮雖然堅硬,覆蓋的卻不是鱗片,而是皺巴巴的硬皮。這層皮顏色很淺,幾乎是奶黃色,一看就沒曬夠太陽的模樣。那條類似鱷魚的東西有著一張占身體三分之一長度的大嘴,沒有眼睛。 它隱藏得很好,像一段朽木,哪怕是眼睛最尖的老兵,這種昏暗的光源照耀下,恐怕也要到一兩米外才能發現它的蹤跡。但打頭陣的并非士兵,而是死靈法師的仆役。它們燃燒著魂火的眼眶中看不到物體鮮明的形態與色彩,但生者的氣息對它們來說,絕對一目了然。 最前排的小矮人不約而同地向“鱷魚”沖去,它們的骨刀小得有點可愛,真揮舞起來則一點都不可愛。三把骨刃齊齊切下,潛伏在水中的巨獸猛地撲騰起來,掀起好大的水花。到此時活著的人們才注意到不遠處藏著個多大的東西,護衛們連忙抽出武器。 “站著不要動!”多洛莉絲喝道。 護衛兵連忙原地站定,警惕地四處打量,以為對方在提醒他們還有其他威脅。塔砂倒對死靈法師的命令十分了然。她這么叫不是因為發現了什么,只是有著十足的信心,認為那些矮人骷髏足以解決問題,根本不需要他人插手。 事實也的確如此。 “鱷魚”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對長滿了尖銳牙齒的上下顎向前一掃,猛然咬合。沖在前面的骷髏兵被一口咬碎,骨骼斷裂的聲音喀拉拉響起,那怪物再一甩頭,碎骨便落了一地,充分體現了放“鱷魚”進入一兩米內會發生的事情。但沖過去的骷髏兵不止那一個,另外兩個已經到達了“鱷魚”面前,一個砍頭,一個砍尾巴。 骨刀切入了堅韌的硬皮,乍一看好像水果刀捅皮甲,看上去沒有什么效果。但一刀之后緊接著另一刀,一個攻擊者身后跟著另一個攻擊者,矮人骷髏蜂擁而上,好似一群黃蜂,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一窩蜂涌到了“鱷魚”身上。 塔砂墓園里的骷髏兵是遲緩的低級士兵,經過了死靈法師改造、在死靈法師cao縱下的骷髏則更加靈活,更加強壯,好似特種部隊——盡管初級亡靈兵種中的特種部隊也不可能逆天到哪里去。這場戰斗,其實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就只是蟻多咬死象。一擁而上的骷髏兵輪流揮舞著骨刀,付出幾個兵的代價,將那條“鱷魚”剁成了rou醬。 下水道盲鱷的血腥亮相未遂,變成了矮人骷髏的開場秀。 第一次見到這情形的護衛嘶嘶地抽冷氣,看上去很不習慣,有一些一臉震悚,可能被這種“我方隊友看起來更像反派”的情景震撼了心靈。死靈法師與她的學徒們從分開的人群中走出去,走到那團血rou模糊的“鱷魚”尸體旁邊,蹲下,開始拆骨頭。 “非要在這種時候做這種事嗎……”有個士兵嘀咕道,一個學徒拿著鱷魚的某個滴血器官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安靜了。 黑袍法師與野法師也去采集了一點施法材料,不久之后,他們帶著多出來的幾個骨骼怪異的新骷髏,再度出發。 有點帶著法師刷地下城的感覺了,塔砂想。這世界的敵人不會掉裝備,但帶著法師冒險,尤其是死靈法師,打敗敵人后馬上能將戰shi利ti品轉化為戰斗力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這一路十分平穩。 最前方的骷髏兵掃平前路,固然還無法形成骷髏海,一個多洛莉絲與幾個能cao控一兩個骷髏的死靈學徒也已經能構造一支先行隊。沒有魔法陷阱與魔法造物的地下水道中,最可怕的敵人無非是長相奇特的動物,此后沿途又遇見了一只盲眼鱷魚(掉落骨骼若干,心臟一顆,半片完好外皮)和一些大小如貓的老鼠(掉落骨骼若干,眼珠若干)。后者單獨出現時下場如鱷魚,要是成群結隊出現,法師還準備了范圍攻擊的火球術。 火球兩次點亮地下水道后,再沒有大老鼠來找他們麻煩。 護衛們走得越來越輕松,若非職業素養不錯,大概都要抱怨他們沒事可干了。下來時他們還帶著可能參與苦戰的心思,結果真到了下面,戰斗全由骷髏包攬,讓士兵們感到頭痛的反而是這里低矮的頂部,讓他們流血的不是什么大怪物,而是蟲子。 這兒有水蛭。 水蛭一樣的蟲子就藏在頭頂上,暗綠色的身體,腹部橫陳著幾條黃色紋路,吸盤咬人不疼,只會流血不止。天花板太過低矮,許多地方還長著苔蘚,時不時蹭到高個子的腦袋,漏水和苔蘚濕漉漉的觸感與水蛭的觸感差不多,很難分辨出來。它們伺機掉進士兵們頭盔和衣領之間的地方,掉下去時往往很少有人發現。等察覺的時候,這些肥碩的吸血鬼已經吃了個滿腹。 士兵們最為倒霉,骷髏兵沒血沒rou,因此他們便是打頭陣的、送上門來的血包。士兵們在前面走過,掃雷機器一樣掃落許多水蛭,后面的法師就不怎么容易碰到——何況法師個子大多沒高得碰壁,袍子還附帶兜帽,多少能遮一遮。 塔砂走在前排,位于士兵和法師之間。一方面她能給他人提供保護,一方面又不會被必死陷阱傷到王牌。塔砂下來前想過許多可能、做了不少準備,但到目前為止,她才叫沒事情好做。 骷髏兵包攬了所有戰斗,法師與法師學徒們全程精神集中,關注著所有可能漏掉的景象。護衛們此前好歹打過一些跑過防線往后來的大老鼠,現在則忙于彼此打量,到處尋找并打下可惡的水蛭。而塔砂,她走在所有人當中,老鼠也好,水蛭也罷,全程都沒打擾她。 一條暗綠色的蟲子靜靜伏在不遠處的頭頂,塔砂對它伸出手去,那蠕蟲還沒碰到她,便蠕動著飛快地跑掉了。 第116章 “你不能這樣拉它?!辈贿h處的老兵說,“你越拉,它鉆得越深?!?/br> 他的談話對象是個非常年輕的士兵,看上去在這一群人里受傷最嚴重,大概平時就是那種最受蚊子青睞的倒霉鬼。年輕的護衛兵脖子上血跡斑斑,猛一看十分嚇人,這會兒正用力拽著一根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水蛭尾巴,企圖把這東西從脖子上扯下來。他拉扯得越使勁,暗綠色的蟲子縮得越緊,看上去好像鉆進皮rou里去了似的。 “真見鬼?!彼止?,“我寧可跟鱷魚打架?!?/br> “一看你就是城里人?!迸赃叺耐胚肿煨Φ?,“我家鄉的河溝里到處都是螞蟥,牲口趟個水,咬得滿腿都是。你得這樣拍,皮膚一震,蟲子就吸不住你?!?/br> 小兵笨拙地拍了拍脖子,可能姿勢不對,水蛭沒有應聲而落。他的同僚伸手幫忙,還是沒能成功,只好搖了搖頭,怪他剛才拉得太重。 “搞不好已經鉆進你皮下去了?!庇腥诉谱斓?。 “去你的!”士兵踢了對方一腳。 乏味的旅程進行到了現在,氣氛也沒開始那么肅穆。法師學徒們竊竊私語,護衛們開著水蛭和老鼠的玩笑,有人甚至把吸飽了血的水蛭團成一團把玩,肥厚的蟲子在他們手中蜷縮起來,像個球,居然還挺有彈性。大部分人都掛了彩,水蛭吸的血不多,但被它們咬過的地方很難愈合,傷口濕噠噠滲著血,搞得這支基本毫無損失的隊伍看上去挺狼狽。 白袍法師與野法師都有治愈傷口的手段,但現在不是使用治愈法術的時候,就像你不會把珍貴的紗布用于處理流鼻血一樣。魔法雖然神通廣大,法師們卻面臨著窘境:他們魔力有限,比過去的法師續航能力更弱,必須將魔力省下來應對更加危急的情況。比方說,野法師魯道夫維持著范圍分水術,他便基本騰不出手來使用其他的法術,全程只能提供這一環境上的支援。利安德爾燈籠藤倒是個施放后就無需控制的法術,即使如此,釋放者布魯諾也花費了不少時間恢復激發這個法術使用的魔力。 法師有點像需要裝彈的槍支,殺傷力固然驚人,用光了彈藥(魔力)后就是一根燒火棍。 塔砂沒帶牧師與女巫,就像之前去德魯伊圣地時只帶了真知之館指示出的人。記載中的法師向來獨立于普通人之外,與其他職業的關系算不上好,塔砂擔心攜帶其他職業只會獲得反效果。她帶下一些護衛,這些護衛兵也是普通士兵,不是職業者。 又是一段跋涉之后,天花板變得高了一點。 頭頂上是個綿延的緩坡,高度從兩米左右攀升到三米多,四米多,五米多,頭頂變得更加開闊。藤蔓還在原來的高度之上,光源在與人肩部平行的位置,漸漸看不清天花板了。 布魯諾使用了光亮術,一枚小小的太陽緩緩升起,像一枚點亮的孔明燈,上升到他們頭頂,停留在了頭頂一兩米的地方?!笆┓ň嚯x有限?!卑着鄯◣熯z憾地說,瞇起眼睛,打量起被照亮大半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奇怪的花紋。 靛藍色的花紋盤踞在頭頂,有種奇特的規律,仔細看又毫無章法,說不準是礦物凝結還是人為雕琢的結果。光亮術帶來的光球受施法距離所限,只懸掛在兩米多高的位置上,特別高的縫隙沒法被照亮。法師與法師學徒們齊刷刷拿出了筆,一筆筆臨摹起頭頂的紋路。 “有誰帶了提燈?”塔砂說,“我可以拿著燈飛上去?!?/br> 一行人面面相覷,在有燈籠藤這樣神奇的照明設備的時候,大家都沒想到要帶提燈下來。倒是有人帶了火把,但不少符文會對明火產生反應,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別這么干為好。 “我看沒有沒有記錄的必要?!笔畮追昼姾鬅捊鸱◣煾衤迦饋啌u了搖頭,率先合上了本子,“這些紋路不符合任何規律,只是自然形成的花紋而已?!?/br> 法師們討論了一會兒,得出了相似的結論。他們認為應該繼續往前走,先看看前面還有什么東西。 在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時,周圍的士兵稍作休整,伸胳膊踢腿,跑遠點放水,不少人還把衣服脫下來互相檢查是否還有該死的水蛭?,F在重新出發,比他們以為的停留時間短很多,護衛兵們急忙整裝歸位,不少人為此有些喘氣。 但喘成這樣也太夸張了點。 塔砂轉頭看向旁邊的士兵,他剛剛去角落解手完畢,跑回來后一直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像有一口痰卡在喉嚨里。 那就是之前的那個年輕護衛兵,他的脖子已經不再流血,臉色看起來卻比之前更差。燈籠藤的火光下,小兵臉白如蠟,氣喘如牛,臉上脖子上沒有一滴汗水。他一臉平靜地向前走去,似乎對自己拉風箱似的喘氣聲渾然不覺。 周圍的人也沒怎么注意到,那聲音不算響,只在塔砂敏銳的聽力中相當明顯。要素抽取帶來的新身體不止有翅膀、爪子和角,她耳聰目明勝過常人許多,除此之外,似乎還有點別的長處。 是某種氣味嗎?是空氣中的某種觸感嗎?還是別的什么?說不好,這感覺好像在關緊了的窗戶前感知到涼颼颼的氣流,你也不知道它從哪個小縫隙里鉆了進來。塔砂感覺哪里不太對勁,像一只冰涼的手,輕柔地彈撥過她的神經。 “你還好嗎?”她問那個士兵。 小兵扭過頭來,那副表情顯然是在為塔砂的搭話受寵若驚。他連忙搖了搖頭,塔砂卻感到心中一沉。 那懸浮在頭頂上的不祥預感,在此刻落到了實地。 他搖頭的時候,那顆腦袋里傳來輕微的咣當聲——就是那種晃蕩半空的玻璃罐的時候,液體拍打罐頭的聲音。 搖頭的士兵張開嘴想要回答什么,他嘴巴張開,舌頭卻不聽使喚。士兵迷惑地張嘴,他的舌頭終于動起來了,那條rou塊刷地豎了起來,像一條眼鏡蛇豎起上半身。rou蛇的頂端已經不再有rou紅色的偽裝,它顏色發暗,作勢欲撲。 與此同時,塔砂的腳已經來到了士兵的胸口,將他猛地踹了出去。 高大的人形被踢得沖向天花板,斷線的風箏般飛出一個弧形,一下子遠離了人群。黑袍法師米蘭達的法術緊跟其后,“酸液飛濺!”隨著這一聲語速飛快的咒文,綠瑩瑩的液體刺向那個士兵,扎穿了他的頭顱。 不明狀況的護衛兵發出了怒吼,接著他們很快明白了攻擊的理由。士兵的腦袋在酸液箭矢的腐蝕下變形,頭殼破裂,里面掉出來的不是腦漿,而是一汪粉紅色的液體,連接著那根快飛出腦袋的“舌頭”。 它在腦殼中還是與腦袋內部相似的紅與白,一暴露在空氣中便扭動著褪去了顏色——到此刻人們才發現那并非液體,而是軟體,像蝸牛,像橡皮泥——變成某種無色透明的東西?!吧囝^”也開始褪色了,這軟體怪物開始下落,眼看著要掉進水中,再難尋到蹤跡。 但軟體怪物開始在半空中劇烈地掙扎起來。 腐蝕性的綠色箭矢在頭殼當中爆裂開來,飛濺的酸液打了個正著,如跗骨之蛆,緊緊咬著企圖金蟬脫殼的怪物。焦黑色飛快地擴散,將企圖融入背景中的透明物質打回原形,榨干水分,炭化成一堆廢渣。這一幕宛如看不見的閃電點擊,在墜落之前,這寄居在士兵頭顱里的不明生物失去了失去了最后的行動力,它萎縮成一塊焦炭,重重落入水里。 周圍人的抽氣聲這才響起,塔砂的感官驀然向周圍擴散,她的耳朵捕捉著每一聲呼吸,在另一個仿佛咽喉里塞著什么的粗重呼吸聲前停頓。塔砂向上跳起,雙翼展開,向另一個被寄生者俯沖而去。 她踩到了那個士兵頭頂,已經被蛀空的頭顱在這沖擊下炸開,好似一個熟透的西瓜。寄居其中的軟體生物先一步爬了出來,企圖往塔砂身上纏去,卻無法突破龍爪堅硬的外殼。鱗片包裹著著塔砂膝蓋以下的肢體,異化的利爪匕首般陷入軟體生物當中,抓牢,好似蒼鷹撲擊毒蛇。她將這東西撕扯成兩瓣,兩部分東西居然一東一西倉皇逃脫,刷地遁入泥土當中。 塔砂聽見煉金法師猛然抽氣。 “大家低頭!”格洛瑞亞喊道。 她掏出袋子,抓出一把和她的袍子一樣閃亮的粉末,向上灑去。 那只纖細的法師之手沒法把東西扔得多遠,那些細小的粉末也絕不是便于投擲的物件,但它們驀然沖天而起,似乎被一股上升氣流裹挾。閃粉像煙花似的綻放開來,它在距離天花板幾米的地方停滯,仿佛撞上了什么東西。 不是“仿佛”,就是撞上了東西。 看上去空無一物的天花板開始蠕動,色塊錯亂,紋路扭曲。塔砂產生了莫名的既視感,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過這景象。片刻后,她想起來了。 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章魚,在受刺激變色時,表面便是這種絢麗到可怕的狀態。 在所有人的頭頂上,那塊巨大的軟體動物開始蠕動,煉金法師的藥粉讓它無法繼續變色隱藏。靛藍色的花紋分布在那柔軟的軀體上,隨著它的動作蠕動不斷,一些士兵一腦門冷汗,他們發現這東西垂下的觸須距離頭頂只有幾步之遙,剛才的顏色與背景相容,在昏暗的燈光之下,根本看不出端倪。 現在環顧四周,半空中到處是觸須。他們來到這個地方,如同置身于巨型水母之下。 護衛們在驚恐中怒吼,各種武器用力刺向軟體怪物的觸須。刀劍斬向半透明的觸肢,那些軟乎乎的惡心玩意只是蕩開了,好似滑不溜丟的藤蔓。長柄武器向上戳去,戳進怪物的身軀,如同刺入一團沼澤當中,只有半透明的液體向下涌出。有人發出了驚駭的喊叫,他們發現流下來的不是怪物的鮮血,而是怪物的身體一部分。 換而言之,那東西正順著武器向他們爬來。 “丟掉武器,趴下!”塔砂厲喝道。 大部分人迅速臥倒,矮小的骷髏士兵在人群中四下奔走,攻擊向下卷來的觸須,時不時也被它們卷走。法師們屹立不倒,他們口中念念有詞,一瞬間變換出許多復雜的手勢,鎮定得好似頭頂沒有一張致命的透明網絡正在下降。塔砂在他們頭頂上盤旋,手中雙刀與背上鋒利的惡魔之翼將觸手斬斷再揮開,如法師們信任的一樣,沒有一根觸須能落到他們頭上。 第一個大火球升了起來,是布魯諾的學徒勞瑞恩,白袍法師的親傳弟子目前只會這一招,也專精這一招。紅寶石的粉末在空氣中散開,坩堝這么大的火球憑空升騰,重重砸進軟體怪物體內,熄滅的同時帶來一大片焦黑。米蘭達的酸液箭矢緊隨其后,和之前一樣成功,腐蝕效果擴散了直徑幾米的范圍才漸漸停止。死靈法師的法術不止召喚一系,路上采集的鱷魚骨骼在咒文中化身尖銳骨矛,向軟體怪物體內刺去…… 黑魔法和白魔法的光輝接連亮起,無論哪種都能建功,無論哪種都無法制勝。他們造成的傷害可觀,傷痕卻被很快吞沒,頭頂上的東西宛若一灘非常厚實的軟泥,傷處揉進體內便不見蹤影。塔砂發現一塊被斬開的碎片爬了回去,它融入觸須之中,倏爾重歸本體。 “鏈接完成!”魯道夫的聲音在所有施法者耳邊響起。 野法師魯道夫沒有參與戰斗,他一邊維持著范圍分水術,一邊按照此前的應急方案,開始準備名為“安塔恩會議桌”的法術。這種法術能在范圍內的職業者之中建立起心靈鏈接頻道,讓他們能迅速地交流。 “那是個液體構裝生物嗎?”魯道夫說。 “愚蠢,那是個流體守衛!”米蘭達的聲音即使在鏈接中也顯得咬牙切齒,“這是古代法師最青睞的法師塔守護者,能夠吞噬血rou重塑己身的流體守衛!他們當年弄到的不是哪個黑袍的藏寶庫,而是遠早于哪個年代的封閉法師塔!” 當年的白塔法師,弄到了一個早就失去主人的古代法師塔。 “我明白了!”格洛瑞亞激動地說,“雖然外面的門還是半成品,但里面其實已經被空間大裂解術拆開了一半!魔力環境干涸后裝著法師塔的亞空間本應該閉鎖,但這個被拆到一半的法師塔已經非常不穩定,強行撕開的亞空間粘在了主物質位面上,法師塔卡進了亞空間與主物質位面之間,就像倒塌的柱子,在坍塌的三角地帶一直保存了一部分魔力環境——這里的魔力環境并非近幾年才恢復的,它一直就是這樣——所以流體守衛才能活躍至今!” “謝謝你在這種危急狀況下做出背景解說?!泵滋m達煩躁地說。 “流體守衛是純粹的黑魔法造物?!辈剪斨Z說,“它應該對白魔法有非常劇烈的反應,而不是現在這樣,對黑白魔法的反應相差無幾?!?/br> “改良品種?”米蘭達不確定地說,“流體守衛已經失傳了幾百年,我只在書上見過?!?/br>